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七、人非人 ...

  •   清晨,整个城还是睡梦中,黄沙卷着尘土飞扬,几匹快马奔腾而上。山中一座巨堡,坐立最佳地势,易守难攻,是北方武林的象征,也是他们的荣耀。
      最前面的黑马在堡垒前长啸停下,马上一身青蓝装扮的年轻男子跃下。一众仆人与门下百多名徒众早恭候在此,为首的老人毕恭毕敬地鞠躬:“恭迎公子回城!”
      老仆说完,后面一干徒众也鞠躬:“恭迎公子回城!”
      气势宏大,声震万里,霎时林中飞出数十只受惊的小鸟。
      男子笑着迎向老仆:“刀伯,何必劳烦您专门出来迎接,又不是什么大事!”
      老仆却不从:“老朽就是到了一百岁,也要亲自在此恭迎少主、少主的孩子,越天城的子子辈辈,直到老朽化为黄土。”
      男子笑道:“就刀伯固执,说不过您。”
      后面的天若翼等人也下了马,天白羽将缰绳交给了其他下人,随刀伯入内:“听闻大哥又闹事了?”
      “回少主,大少爷六天前突然发狠打向地牢的墙壁,虽然墙壁没被打穿,但也毁了不少。我命人将大少爷转入另一房间,也把他手脚上枷锁改短,铁球加重,以免再出问题。”
      天白羽没有回话,只是眉头深锁。
      刀伯续道:“老爷气得紧,说大少爷是要把他的城毁了,直叫我们杀了大少爷。此事牵涉甚多,老朽不好定夺,只等少主回来决定。”
      天白羽面色一沉:“大哥不能杀,此次我还想借用大哥的力量。”
      “是!”主子的话就是命令,现在他的主子不是老爷,而是越天城的新主人——天白羽。既然如此,天白羽说的话就是天命,无论任何都不得违背。
      “老朽已命人准备好了洗澡水和干净衣服,少主刚回来,一路辛苦了,也该好好休息……”
      “不用了!”天白羽不想浪费时间,“我要先去见大哥!”
      “少主请跟我来!”
      地牢是关押犯人或者严刑拷问之地,到处哀号连连。天白羽冷冷走过,视若无睹。
      父亲说想做大事就必须放弃一些不必要的念头。
      例如,无谓的同情,例如,无谓的善良。
      越天城不需用懦夫来统领,他不能成为一个失败者,像大哥那样。
      他必须成为王者。
      王者是一种结果,过程是什么不重要。所以他要得到醉花音、毁灭纳兰仙,而无论用何种手段。

      阶梯一层接着一层,延绵不绝,似无底深渊,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刀伯手上那根蜡烛是唯一的小光源,轻轻跳跃着。
      “少主,到了!”
      地牢的最深处,黑暗寂静得没有半丝人气。
      天白羽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刀伯手中的烛火,慢慢靠近。
      先见得黑漆漆的铁柱栏,根根比手腕粗,却不难发现其中几根铁柱略有倾斜,上面掌印刻得分明,显然使出此掌的人内功修为深不可测。
      紧跟着,他清楚地看见那人一双黯如地底最深处的阴冷双眸正紧紧盯着他的脸!无尽的黑暗中,天白羽竟无端地紧张起来!
      男人一身简单布衫,在岁月的磨损下早已残旧不堪。他的眼神暗淡无光,全无生气,而覆盖住半张脸的胡子,叫天白羽也揣摩不出他的表情。
      “我以为是谁,原来是你啊!”男人的声音低哑,在阴冷的地牢中回荡,略有余音。“我睡得正香,你吵醒我了。”
      天白羽将烛火逼前,确认了他手脚上的粗重铁锁足够限制他之后才宽下心,小声应道:“对不起,大哥,我不知道你在休息。”
      声音静了下来,好半天,另一边才有回应:“不知道就算了。你这次来是何事?又有哪个门派要倒霉了?”
      天白羽心惊起来,隐约中竟觉得哥哥在笑!可他看得分明,那人依旧是那一大把胡子,遮挡住所有表情。
      “这次,我是非常需要大哥帮助的,除了大哥,没人能战胜他了。”
      天白羽向刀伯示意。刀伯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把巨大钥匙,将铁门打开。又拿出小刀,走到那人身边,鞠躬:“大少爷,老朽得罪了!”他提起刀,开始给男人刮胡子。
      男人倒没反抗,任他们摆弄,甚至觉得有点儿可笑,笑刀伯那无聊到极点的虚伪敬意。
      黑硬的长胡落地,露出一张净白的面容,只是这并没有给他增添几分人气。眼神依旧暗淡黑沉,仿佛他仅是一块不会思考的石头。
      刀伯又一鞠躬:“大少爷,我要暂时解开您的锁链,请您小心点儿。”
      那句“小心”当然不是要男人小心别受伤,而是警告——若他真发起疯来,刀伯就是拼上老命也会全力护主。
      男人满不经心地闭上眼:“放心吧!我也很久没看过太阳了,在看到阳光前,我不会蠢到自己放弃机会的。”言下之意,到了上面他就不保证了。
      刀伯看看天白羽,见他依然肯定得点点头,才继续解锁。
      “哐”一声巨响,连接着厚实墙壁的百斤锁链和铁球掉落地上,男人站起身,伸伸手脚,很满意自己的身体状况。
      不等另两人有反应,他径直走出铁牢,走到天白羽面前,眯细双眼盯着那根蜡烛。天白羽心里略惊,不敢动半分。突然,男人伸手一把握住蜡烛的火苗,炙热的火焰烧着皮肤,发出“滋滋”的声响。
      “嗯,久违的温暖,真舒服!”男人发出享受的赞叹。
      天白羽却被此情景吓呆了,尽管早知道大哥会有些疯狂举动,可没想到他竟会做出如此不可理喻的举动。
      几抹肉被烧焦的味道传来,天白羽几欲呕吐。
      “怎么了?”男人故做不解,“这里可比上面冷很多,身体不好多穿件衣服,病了怎么办?”
      天白羽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觉喉咙里全是腥臭。幸好刀伯已锁好铁门走过来,拿下男人手中的蜡烛:“大少爷,这怎么行呢?万一蜡烛熄灭了,难道我们摸黑上去吗?”
      “呵呵!”男人也不介意,翻转手心,径自去舔手上的烧痕。
      有刀伯在,天白羽才没那么紧张。三人一同出了地牢,刀伯负责带男人去洗噪。全越天城就刀伯知道怎样应对那人,自是不能离开。
      天白羽回到房间,洗换过衣服,便去拜见天胜——越天城的总主。

      东北的阴冷空气透过窗户传进屋里,却比不过屋里更冷的寒意。木轮椅上,苍白头发的老人斜瞟过门口的天白羽,摇摇干瘦的手臂:“多余的废话就免了,听说你把那野兽放了出来?”
      消息也太灵通了吧!天白羽不自觉冷汗涔涔,只要面对天胜,他总有种莫名的紧张:“是的,我此次必须借助大哥的力量!”
      老人突然跳起来,仿佛忘记了自己残废的下半身,撕扯着喉咙:“什么大哥?那家伙配做你哥吗?他是野兽!他是恶魔!他不是人!以后不许这么称呼他,只能叫他杂碎!”
      天白羽轻咳:“我知道了,爹。”
      老人缓过气,冷静下来,才续道:“你说要用那东西,是做什么?”
      “爹,我此番南下谈商,发现醉花音在一个不懂武功的小姑娘手中。”
      “醉花音……”老人残朽的脸上突然放出光芒。
      “正是,如能得此,我们越天城称霸武林就不再是梦想,只是……”
      “只是什么?”老人知道他后面还有话。
      “只是遇到了一个难以对付的人!”天白羽看看老人的神情,考虑是否该把对方名字说出。
      “哼!”老人似全不放心上,“有多难对付?我们越天城如今在江湖上的地位与能力,什么人是不能对付的?!”
      天白羽顿一顿,慢慢吐出那几个字:“那人是……白皓月……”
      老人怔住,久久,才再开口:“如此这般,才要用到那杂碎吗?”
      “正是!”
      “好吧,”老人不再阻止,“只是你万事小心,可别被自己养的狗咬到了!”
      “孩儿知道!”
      天白羽慢慢退出屋外,方才异常的紧张终于恢复平静。
      其实这十年来,他无数次瞒着父亲利用大哥。虽然大哥这般疯狂,但他知道,天下间根本没有大哥的容身之处。疯够了也只能回来做越天城的狗,做他有利的武器,留在那个黑暗地牢最里面,每天暗无天日地活下去。
      只等他有朝一日真成为天下第一,他会毫不犹豫地杀了那个疯子!
      父亲的话并非全无道理,谁知道以后的事?没利用价值的东西,当然要尽快处理掉!
      让大哥对付白皓月,无论结果怎样他都没有损失。

      天若翼和刀伯奉命带他去白皓月所在,表面说是引路,实则为监视。
      “白皓月是白月仙庄的二公子,但已被其父断绝父子关系。他武艺高强,天资极高,十四岁时就在江湖渐露头角,从无败战。”刀伯一路上说着,侧目看看身后马背上那人,“大少爷,这些事是十五年前的,您还略有印象吧?”
      三匹白马行走在山林中,被夹在中间的男人无神得看着远方景色,久久才回头,“不知道。”
      刀伯也没指望过此人会有像样的回答,只是以防他听着听着睡着罢了,续道:“你最好有心理准备,此人不好对付。醉花音缥缈如雾,硬碰是没用的,必须先想好对策。”
      “不需要什么对策。”男人打断刀伯的话,非常难得地搭理了一句:“直接对战,谁强谁弱,一上战场就见分晓。”
      刀伯摇摇头:“寻常办法对付不了白皓月。听闻他十分宠爱一个小徒弟,名唤慕随心,就是她拿着秘笈。不妨先拿下此姑娘,后面才好对付白皓月。”
      男人冷哼:“就像十二年前,用我娘拿下我一样吗?”

      穿过山林,穿过河川,越接近扬州,大家越紧张。只有被监视的男人面无表情,仿佛死人一般了无生气,除了双脚移动,按照另两人的提供进食休息,再无更多反应。
      他如心死般无声息,到后来几天,对刀伯和天若翼更是全无反应,仿佛他们不过对空气说话。
      但从北至南如此遥远,难免遇到些意料之外的事。
      “把值钱东西放下让本老爷过目,满意就放你们走!否则……哼哼,小心让你们吃不完兜着走!”
      粗野的喊叫响遍这鲜有人烟的林间,不知从何处窜出二十多名壮汉,个个凶神恶煞,手握阴森森的利刃。
      天若翼右手摸向背后长剑。刀伯心神气闲,眼神中却隐隐渗出残忍的杀意。
      只有中间那匹马上的人,漫不经心,依然望着远方的天,数着路过的雁队有几只翅膀。
      山贼嘛,什么地方都会有的,何必太吃惊。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