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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五、 苏幕遮 ...
绘清风,歌彩袖,燕舞莺声、粉饰菊花皱。市井筵席携玉手,若起别心、总怨倾魂眸。
捋银丝,摘红豆,大叶粗枝、枉顾佳人瘦。老林深山重又走,易过孀居、却是难猜透。
白玉堂似乎已经忘记了之前的不愉快,展昭自然也不会去提它,仿佛什么别扭都没有发生过。可是偶尔对望时,仍是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已经悄悄改变了。
“你——”萧天宠本来就一肚子闷气没地儿发,正好找到了出气筒,“你是什么人竟敢擅闯公堂!”
“展某并未升堂,只不过是私下请了二少爷来闲聊几句罢了。二少爷何必动怒。”展昭脸色一沉,声音又冰冷如水。萧天宠一惊,想起自己刚来时还说展昭“私设”,此刻自不能以“擅闯公堂”为由斥责别人,又见展昭面无表情,眼里却隐隐有着不悦,哪里还敢多话,连声道:“是是,草民莽撞了。”
“闲聊完了没?完了陪五爷喝酒去。”展昭偏袒之意明显,白玉堂如何听不出来,挑眉一笑。展昭怔了怔,正想说这时辰喝什么酒,却见白玉堂朝自己使了个眼色,显是有话要说,便低了头沉吟,做出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许自清早觉得压抑不堪,忙道:“展大人和白少侠尽管去就是,有什么事尽管交给下官办好了。”
这事哪能交给你办?展昭和白玉堂同时看了他一眼,暗自腹诽。许自清被看得浑身发毛,赶紧回想自己可有什么地方说错话。
“展大人和这位……白少侠想必都是初来本地吧?”萧天宠见状念头一闪,开口道,“不如草民做东,二位也好顺便见见本地的风土人情。”他想展昭套他话虽然可恶,却是用意不明,不如趁请客的时候摸清楚底细。要是和自己无关,权当替哥哥卖个人情;要是有关,再随机应变争取到最大利益。
不等展昭表态,白玉堂便已大笑着拍着萧天宠的肩膀道:“你倒干脆!却之不恭啊,那就有劳你破费了!”
他一拍之下已知这萧二少爷半点功夫没有,顿时收了真力。饶是如此,最初的那一下已痛得萧天宠嘴一咧。只道是白玉堂性子豪爽,萧天宠也没太在意,只看着展昭,听他是如何说。
展昭不知白玉堂既然有话对自己说又为何要拉上萧天宠,一时不好决定。正想着,白玉堂不耐烦了,一把拉住他就往外走,边走边道:“这里有许大人,你老呆着干嘛?少浪费时间了。”
萧天宠被他另一只手拉着,走得跌跌撞撞,却也没空抗议。只留下许自清一个人对着空屋,还没反应过来。
清水县本也不算大,走不了多久,萧天宠指着一酒楼道是本地最好的,白玉堂瞟了他一眼,依言上去了。展昭瞥见萧天宠冲什么人使了个眼色,想是这酒楼是萧家的产业,或者老板和萧家素有勾连,便暗自留了心。
“二位请。”萧天宠揉了揉生疼的手腕,做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伙计已在二楼收拾出了雅间,将三人让了进去。不一会儿便有人送上清茶,随后侍立在一旁等待下单。
“随便来点什么,唯一要保证的是好酒。”白玉堂漫不经心地瞅了瞅茶杯。萧天宠忙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又问展昭。展昭是向来无所谓吃食的,只道二少爷做主便了。萧天宠假意推让一番,就照平素的菜式要了几碟。
一时上了酒菜,伙计行了个礼退出去。展昭不言不语地低着头,萧天宠想说些什么却不好开口。白玉堂看了他们两眼,忽道:“猫儿,我刚刚见到了一个朋友。”
“哦?说什么?”展昭不知他用意,只好顺意随口问道。萧天宠筷子一顿,随后又放松下来。
“也没什么,不过是说说别来情状。他说啊,前不久说下了一门亲事,近日就要完婚,要是我没事的话,倒可以去凑个热闹。猫儿,你猜他那新娘子是什么人?”
“展某不知。”展昭含笑接了一句,“想必是才貌双全……”
白玉堂冲他翻个白眼,吃了一口煎鱼:“你这猫儿啊,形容女人来来去去就这么几个破词,也不怕人笑话。我跟你说,他订下的也是本地大户,听闻是云家的女儿,知书达礼,乃是闺中之杰。我还说他不知是交了什么狗屎运了。”
他说到这里又停下来喝酒。展昭像是想起什么一般问:“萧二少爷,本地姓云的大户有几家?”
萧天宠笑得有些难看:“据草民所知只有一家。”
“哦?那么白兄的那位朋友和二少爷你订的是同一家的亲事,难道这云家有两个女儿?”
“似乎,只有一个。”萧天宠笑得更难看。
“咦咦?难道他一个女儿许配两家不成?”白玉堂当先叫道,“我那朋友可是已经下过聘了的。”
萧天宠正要说些什么,门帘一掀,一个跑堂的满脸笑容进来,道:“二少爷,您找的人来了。”说完退了出去。随后进来三个浓妆艳抹的女子,嬉笑着燕子般飞到三人身边,腻着嗓子道:“几位爷是要听点什么,还是要些别的服务?”
萧天宠忙道:“草民的亲事就不劳二位费心了,眼下还是喝酒的好。来,你几个芳名是什么,总该说一声啊。”
他后一句已带了调笑口吻。那三个女子嘻嘻哈哈地推搡一番,就有一个穿绿衫的靠到萧天宠旁边,笑道:“二少爷真是贵人多忘事,明明前几天还找过奴家,怎么就忘了?”
“哦哦是了,你是……是小翠儿。”萧天宠哈哈一笑,在她颊上响亮地亲了一下,“该打该打,且罚三杯。”那翠儿捏着手巾,给萧天宠灌了三杯酒,两人笑成一团。
一个粉衣的早看准白玉堂一副风流相,心下暗喜,趋过去道:“莲儿敬爷一杯。”就斟了杯酒,递到他唇边。白玉堂眼睫低垂,喝了这酒,却不回应。自然不是不会风流场中手段,只不过此女矫揉做作,不入五爷的眼,比起罗敷来,那是远远不如了。莲儿虽有些泄气,倒没就此罢休,又接着敬下去。
剩下一个穿白纱的见展昭一脸肃然,有些官气,便凑近前去笑道:“瞧爷的样子,是不常招姑娘们吧?不碍事的,只要您和玉儿呆上一个时辰,保准您以后见着什么姑娘都不瘆着。”她也倒了杯酒。
别的倒罢了,她这“玉儿”两个字实在是把展昭弄得鸡皮疙瘩起一身。那边白玉堂也听到了她名字,当即一口酒喷了出来,吓得旁边那莲儿拿着帕子急急去擦。玉儿不知何故,只顿了下,就把酒送到展昭口边上。
“不劳姑娘费心。”展昭生怕她要像翠儿喂萧天宠似的喂他,赶紧接了过来。玉儿似嗔似怨地飞了他一眼。
展昭不惯风月,实在是浑身上下不舒服,心想这几个女子是萧天宠招来,萧天宠却是白玉堂默认了跟来的,不禁对白玉堂有些不满,抬头去看他。正好白玉堂一杯酒完,也看过来,明摆着是看展昭笑话。那双眼里促狭意味闪动,看得展昭心里一阵好气之后又乍然一荡。
似乎只要他高兴,别的都好商量。
展昭一时出了神,没觉得玉儿姑娘已趁机握住了他的手,正想往自己脸上贴。白玉堂可是看得清楚明白,又不知道展昭发什么呆,不知怎么心下涌上一股怒气,倾过身子,把展昭手一拉,道:“你这猫爪子也不知几日没洗了,可别污了人家姑娘的手。”
玉儿的手被白玉堂打在一边,那边莲儿也早被白玉堂抛在脑后。两人对视一眼,知道这两位爷对自个儿都没意思,不由甚是郁闷,说不得,只好打点精神,去讨好萧天宠了。萧天宠被三个女人一围,哪里还看得到其他的事情,就连做东以打探消息的初衷,也忘得一干二净了。
展昭这才回过神来,感到白玉堂还抓着自己,不禁心头一畅,反手握住,轻声道:“白兄有何高见?”
白玉堂也是身子一颤,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立时觉得别扭,把展昭手一甩,低声道:“少废话,盯着他。”
两人都低下头去。展昭右手执筷,左手垂在身旁;白玉堂左手拿着酒杯,右手随意搭在凳子上。偶尔两只手一碰,便触电般分开。到得后来碰得多了,也就不再刻意相避。但两人心里,却是七七八八地想了许多。
萧天宠很快就喝了个烂醉。三个女人也是红晕满脸,不过都还清醒,至少在被白玉堂打发走之前还记得从萧天宠怀里拿走钱袋。
展昭和白玉堂看看满桌子只吃了一半的菜,以及全部空了的酒坛,又看看已经倒在地上起不来了的萧天宠,叹了口气。白玉堂叫来伙计,让他去雇顶轿子来。当然轿夫的钱以及饭钱都记到了萧家帐上。
轿夫听说是送萧二少爷,本来是不肯的,一看这二少爷并不清醒,雇主又不是个惹得起的样子,只好答应了。
“怎么轿夫对萧天宠很害怕的样子?”白玉堂悄声问。展昭摇头。按说这萧家决不会小气到连个轿子钱都赊欠的地步,甚至应该经常打赏才对。
把萧天宠弄上轿子,展昭和白玉堂就走在旁边。本来展昭以为白玉堂也会坐轿,但白玉堂显然是觉得这有损于自己的大男子气概,因此宁愿走路。展昭自然不会让他一个人走着,而且他自己本也不大愿意坐轿子。
“包大人的待遇啊,”白玉堂嗤笑道,“四品护卫侍轿而行。”
展昭笑了笑,跟着轿子往前走:“白兄可是从来不随侍包大人的,眼下却跟着萧二少爷,不知这是什么待遇?”
白玉堂一下噎住,半天轻声嘟囔一句:“你这猫儿的待遇。”
“什么?”展昭没听清。
“我说,”白玉堂转头看着他,“要我跟着,是你这猫儿的待遇。”
展昭怦然心动,一时不知说什么好。白玉堂依旧看着他,就像要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一样。
“展某……既蒙抬爱,自然是却之不恭,一世相随。”展昭不着痕迹地走近几步,轻轻回道。白玉堂眼睛一亮,笑道:“南侠御猫,可都是一诺千金。”
“当然。”
展昭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心里一下子感到无比舒畅。似乎这样的对话,早在不知多久以前就隐隐涌动,只是一直没有契机说出来。是什么时候开始,感觉不一样了?是不是不久前白玉堂说“官袍起的作用”催化了这种感觉,是不是刚才肢体的触碰升华了这种感觉,是不是白玉堂那句“猫儿的待遇”彻底明确了这种感觉?
白玉堂转头看前面的路,唇边的微笑将他本来的那种煞气淡化了很多。展昭与他并肩走着,本就柔和的脸更是让人如沐春风。
两人心境平和,灵台空明。等到终于想起来事情的时候,展昭才发现不对劲:“轿夫,你们这是往哪儿走?”
“萧家啊。”抬着轿子后面的轿夫不解地答道。
“可是萧家不是在那边么?”展昭才去过萧家,方向还是能分清的。
“这位爷您有所不知,我们眼下走的是后门。只要从萧家正门走,就得交过路钱,要是那样啊,不仅没得钱赚,还要倒贴呢。”
“岂有此理!这是什么规矩!”白玉堂愤愤然。
那抬着前边的轿夫回过头来,叹气道:“可不是么。只是谁又敢说半个不字呢?就是萧家的人有急事,从正门走近,也要交钱。我们要想赚钱,绕后门,就得跑得飞快,不然耽误了时间,一样要扣的。”
怪不得轿夫起先犹豫半天。展昭皱紧了眉头:这萧家也太狂妄了。萧天麟朝中无势尚且如此,若有了势,还不知把这清水县折腾成什么样!
“走正门。”展昭道,“他们若收钱,算在我身上。”
绕后门实在远,既然不用自己出钱,当然是走近路好。轿夫马上掉转方向往正门而去。
“猫儿,”白玉堂挑着惯常的讽刺笑容,“五爷要给萧家闹乱子,你可别拦着。”
“等晚上。”展昭低声答道,“我陪你去。”
咦?白玉堂一愣,随即大笑,伸手攀住展昭肩膀保持平衡。展昭觉得他几乎整个人都挂在了自己身上,不禁心下微漾,亦伸手去扶住他的腰。两人低声将这几个时辰的经历彼此说了。
轿夫莫名其妙地看了看这两个人,又接着赶路。
萧家正门很快就到了。轿夫将轿子停在门口,扶出萧天宠,惴惴不安地等待着。王哥儿被带去县衙,未得释放准许,一直没回来,因此大门紧闭,并无人出来接应。白玉堂笑了笑,随手打赏了轿夫。
“喂,有没有人啊!”白玉堂上前敲门,当然姿势和气势都是一点也不客气的。
萧天宠靠着展昭完全直不起身子,软得像面条一样。这和白玉堂刚才靠着自己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不过展昭还是很耐心地扶着他。
白玉堂就不耐起来,也不管里面有没有人了,直接一脚踹开了门。
“白兄!”展昭正想让萧天宠改靠柱子,一下子没拦住。白玉堂不理他,往里面走去。
“喂喂你是什么人!”听到门闩断裂的巨响终于有人出来了,“怎么擅闯民宅!”
白玉堂见到来人,不屑地哼了一声:“你们这破地方有什么值得爷‘擅闯’的?真是!”说着一把扯过萧天宠,往前面一推,“呐,你们家二少爷,可给管好了,别再到处丢人现眼。”
那人急忙几步赶前接住萧天宠,打量了展白二人几眼,道:“多谢二位了。只是这门……”
“怎么,爷好心把你家少爷送回来,叫半天没人理,还要爷赔你们这门不成?”白玉堂打断他。
那人非他,正是萧家总管王世全。萧天宠是被县令带走的,王世全自然知道,因此送他回来的这两人,无论是什么身份,必然和官府有联系,不好轻易得罪。所以王世全赔笑道:“哪里哪里。二位辛苦,请进来稍坐。”
白玉堂也不多说,举步就走。展昭快步跟上,在他耳边道:“不是说了晚上再来?”白玉堂目不斜视地答道:“明的暗的都见见。”展昭无法,只好随他。王世全叫来丫鬟扶萧天宠歇息,自己也赶忙地往客厅里去了。
“二位尊姓?”王世全一边亲自上茶一边问。
“在下展昭,这位白玉堂。”展昭见白玉堂显然是不准备搭理,便连他一起说了。总之应酬这种东西两人都不大喜欢,但展昭还是比白玉堂要适合得多。
王世全吃了一惊,急忙见礼。展昭来到清水县,百姓们不知,他萧家岂有不知之理。县衙里也是有萧家眼线的。只是他没想到这位备受天恩的御前护卫竟然不沾什么官场浊气,俨然还是从前那样的江湖侠客。否则饶是展昭没着官服,他也能一眼看出个大概来。
“呵,猫儿好大的官威。”白玉堂见展昭一身寻常布衣受王世全这礼,不由好笑。他这讥刺展昭的习惯老也改不了。展昭本来就不大计较,方才路上一番对话,更加不放在心上,只笑笑了事。可王世全看来却是暗自心惊:“都说猫鼠相斗是御猫降了锦毛鼠,可瞧这情形,似乎这猫还忌了老鼠三分。果然有些本事。”不由得更加小心翼翼起来,也对白玉堂行了大礼。
白玉堂身子一侧,不受他这礼,口中道:“哟,这可不敢当。白某一介草民,足下这般做,可没得折了白某的草料。”
刚才还又是踢门又是一口一个爷的,突然就自称白某,甚而语出草料二字,怎么听怎么透着一股尖刻。王世全背上一阵冷汗,喏喏连声,这礼却是只好尴尬地定在那儿。
“世全,你在和谁说话?”一个苍老的女声从后面传了出来。王世全急忙告罪,进内禀告去了。
白玉堂目送着他背影在内堂口消失,冲展昭一笑:“你猜,这是个什么人?”
展昭瞥了他一眼:“能让总管小心待之的自然是主母,白兄此问未免有些……”
“想说我问得多余是不是?”白玉堂瞪着他,也不管展昭急忙摇手否认,“我不是问她身份,我问她性格。”
“性格?”展昭摇着的手停在了半空,“展某不才,还请白兄明示。”
白玉堂得意地摇了摇食指,向展昭倾过身去,手肘撑着茶几,压低了声音:“猫儿,这你就要请教五爷了。这王世全虽然是总管,终究是下人,这位萧老夫人的语气却十分柔和,若不是禀性温柔,便是素有积威。瞧王世全那急忙的样子,似乎晚去了点儿就要挨骂,可见当属后者。你是京官,萧家是京官家眷,到了他家里,却只是总管接待,说明家中除萧天宠外没有男人。但方才王世全扶萧天宠时并未露出对主子的神色,却在萧老夫人相唤时露出了,说明这萧家乃是由这老夫人当家。你想,一介女流,操持家务,本属可敬,但萧家名声行径却是那样不好,说明萧老夫人刚愎自用,无人敢向她提意见。因此,那……”他指了指耳垂,“若是到了萧家,必然是由萧老夫人做主。”
“萧天宠可是说作聘礼的,”展昭给白玉堂倒了杯茶,“由谁做主,不都得到云夫人那去?”
“也是……”白玉堂抿着茶沉吟,无意间抬头看了看,那内堂口悬着的珠帘正轻轻摆着,“去看看就是。”
展昭一愣。白玉堂已提高声音叫道:“王总管,白某和展大人还有事,就不久留了,这便告辞。”
王世全听唤,忙忙出来相送,白玉堂手一摆,扯了展昭便走。王世全将他们送到门口,又说了许多感激告罪之语。待他们转身之后,他眼中却倏地蒙上了一层阴霾。
白玉堂对路径和方向不像展昭那样过目不忘,便让展昭领路去孀居。他二人早上都是追踪胡烈等人而去,自然是走的同一条路,因此大约走出那树林时,白玉堂便记起了走法,也就不耐再跟在展昭后头,而是几步抢前去了。
展昭无奈地笑了笑,自后拉住白玉堂的手,道:“你走那么快干嘛?”
白玉堂哼了声,放慢了脚步和他并肩走着,道:“猫儿,你说那个云夫人,到底想干什么?”
“不知道。”展昭道,“她对这耳坠势在必得,耳坠是公主的,又由萧大人送来,云夫人必是与朝廷有联系。”
“那胡烈就该不是云夫人所派了。既作聘礼,云夫人没必要杀那使者。”
“我也是这么想。可是胡烈为何几次都是往她那里逃?”
“笨猫,那自然是栽赃了。”白玉堂嗤了一声,“他认得我,这县里总有人认得你。”
展昭耸了耸肩。两人已经走到那山脚下的草屋前。仍然是一树的梅花,红白相映,如同顾盼生姿的美人。白玉堂仰头看看那梅枝,想伸手去摸摸,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一直被展昭牵着,不由一窘,抽出了手。展昭一愕,也才反应过来,自觉有些逾矩,讪讪地转开了头。
“咦?”白玉堂轻轻叫了声,“难道是……”
“什么?”展昭疑惑。白玉堂拉了他离开草屋往山上走,待走出几十丈才道:“我忽然觉得,难道那老头也有问题?那些人到了这里,为了掩饰,不能留下太多明显的痕迹,却是那老头刻意指引了我。当时没觉得,现在想来,未免太巧了些。”
展昭沉吟道:“你是说,那草屋里的老人才是派遣胡烈的人?可是为什么呢?”
白玉堂撇了撇嘴:“不知道。哎,到了,你明我暗,走吧。”
面前已是孀居的大门。这“你明我暗”四个字,显然是要展昭去拖住云夫人,他白玉堂则在其他地方打探。展昭想了想:“不大好吧?毕竟她只是有嫌疑。”
“不这样怎么找到证据?有罪则无法定,无罪则不能开,那不是更麻烦?”白玉堂质问道,“或者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更好的办法倒没有,但展昭总觉得别扭。僵持了一会,终于还是答应了。白玉堂瞪了他一眼,忽然笑道:“猫儿,莫不是你觉得我会去找那云问秋谈话,因而吃醋?”
“胡说八道。”展昭反瞪回去,“要是这样就吃醋,展某下半辈子恐怕得泡在醋缸里。”
两人都是下意识的反应,待到说完,才发现竟将这话给挑明了,一时都不知如何是好。白玉堂仰头看了看天,道:“早上离开罗敷的船时,还在想自己所以见不得人给你添乱,只是因为老要找你打架罢了……”
展昭心下一动,执了他手,轻唤道:“玉堂……”
这是他第一次叫白玉堂的名,和叫白兄时的口气也差不多,听在白玉堂耳里,却是大大的不同起来。微怔了怔,白玉堂再次甩开他的手,道:“罗敷莫名惨死,我们还在这废话什么,快进去吧。”他生怕自己会再扯些什么出来,不待展昭答话,便逃也似的翻进院墙去了。展昭微微笑着看着他的背影消失,这才走上前叩门。
应门的是丫鬟秀儿。早上展昭追着胡烈到这,女眷们自都躲了起来。张岳去向主人家告罪,当然也只是去见云夫人说几句罢了。因此秀儿并没见过展昭。
“公子有何贵干?”秀儿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着他,满是好奇。
展昭笑了笑,道:“在下展昭,几个时辰以前追缉疑犯胡烈至此,打扰了主人家,甚是过意不去。公事已了,特来致歉。”
秀儿掩口而笑:“哟,原来是展大人。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哪。大人稍待,我这就去通报一声。”
见展昭点头,秀儿关上门,回身往后面走去。白玉堂方才便闪身在墙角,把两人对答听得一清二楚,不由暗笑:“死猫,扯起由头来这么顺溜,这可是给我当场听见了。若日后再说什么因有要事在身这才迟到,五爷可得去找公孙狐狸核实。”
他也不跟着秀儿走,而是轻车熟路般地径往云问秋居室而去。这有人住的院子可比自然路径好记得多,用不了多久白玉堂已经站在了那房门口。
侧耳静听,似乎云问秋正在内室休息,丫鬟在外间服侍。白玉堂沉吟一会儿,绕到内室的窗下,从窗缝里看去。内室确实只有云问秋一人,躺在床上没动,不知是否睡着了。
白玉堂拨了拨窗,发现销拴并未插上,便伸手抵住窗户边框,潜运内劲,以一股吸力打开了窗子。云家本富,这窗户自然是上好的质量,一丝儿声音也没发出来。
纵身进房,反手关了窗,白玉堂悄步走到与外室相通的门边,将门锁上了。看看一切都没出岔子,这才走到云问秋床前,心想要怎么才能让她见到自己但不惊叫出声。
云问秋睡得很安静。早上一直在谈事,白玉堂没怎么太仔细地看她。这时才发现,她瘦得不正常,腰带解开,明显看得出那睡衣宽了一大圈。毫无疑问是为情所累,体质才弱得不成样子。白玉堂不禁涌起一阵怜惜之意:他仿佛在这女子身上,看到了那许多日子里罗敷的影子。
不能再浪费时间了,他不知道展昭能够把云夫人拖多久。白玉堂点了云问秋哑穴,然后才轻轻地把她推醒。
“啊——”虽然没发出声音,那口型还是看得清清楚楚的。一醒来就看到自己床前站着一个男人,这惊叫也不能怪她。白玉堂揉了揉额头,小声道:“是我,别作声。”
云问秋看清了白玉堂,这才镇定下来,随后脸一红,打着手势用口型道:“你转过去,我要穿衣服。”白玉堂愣了一下,赶紧转身。
“好了没?”等了好大一会儿,白玉堂问。
没有回答。
白玉堂愣了愣,忽觉肩上被拍了下。回头一看,云问秋已经穿好衣服,正焦急地打手势问他自己为何不能说话了。白玉堂尴尬地笑笑,给她解了哑穴,道:“对不住。我怕你醒来被吓到,惊动了别人,所以才……”
“没事。”云问秋微笑着道,“白公子有什么事?是问那耳坠吗?”
她的笑容很勉强,并不是被人扰了清梦式的不悦,而像是与生俱来的忧愁。虽然是在笑着,白玉堂却看得心里有些发紧,赶忙道:“这个等会再说。你可知道何牧田失踪了?”
“什么?”云问秋差点叫出来,好在还记得不能让人听到。她那急切关心的迫切神情让白玉堂终于在她身上找到了一丝生气。
“而且,”白玉堂还不消停,“我发现他是被这县令许大人绑架的,极有可能是萧天宠授意。”
“什……”云问秋及时捂住了自己的嘴,半天才低声问,“这,这可怎么是好?”
白玉堂看她那心慌意乱又不知所措的神情,终于忍不住笑了:“逗你呢。他是被绑架到县衙了没错,不过我已经见过他了,没出什么事。”
他三言两语地把何牧田眼下的处境说了。云问秋这才吁了口气,嗔道:“白公子你真是的。”转眼又担心起来,“可是他一直被扣在那里,现在虽没出事,万一……”
“万一个什么,”白玉堂道,“有猫儿在,还怕许自清翻出天去?”
云问秋眨了眨眼,忽然笑道:“这个猫儿,可是白公子先前所说的那御前侍卫?”
白玉堂一下子尴尬起来。早上还未遇见展昭时,他向云问秋抱怨了那么多话,那时怎会想到短短几个时辰,形势变动如此之大,徒然在她这留了个笑柄。
正想扯多点什么以免直接承认,云问秋已笑道:“不用说,一定是了。那么,白公子想问些什么呢?”
何牧田拿到那图像时,已经不得与云问秋见面甚久,而云问秋在今日之前并不知耳坠一事,因此云问秋是没什么可能知道它的。所以白玉堂只问:“令堂拿了你的耳坠之后,有甚举动?”
我知道这个伪表白很囧很囧TVT敬请忽略。。。就当他们思维方式不同寻常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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