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祷告书》西桥

3、chapter 2

　　刚开始我只是惊讶，睁大眼睛怀疑的看他，他收敛了微笑，眼神鄙夷的看着我，傲慢的像个乔装的王子。
　　慢慢耻辱的感觉袭上来，脸上的热度已不完全是因为被打，我很想用同样的动作以牙还牙，可最后我只问了一句：“你打我干什么？”
　　他哼了一声，轻轻地说了一句话，其实这一句话只有一个字。
　　“滚。”
　　他说滚。
　　这是我听过的最好听的声音，可等我明白内容，才发现我站在这里是如此尴尬。
　　“你、你什么意思？”我结结巴巴的说，“是不是刚才我说的让你生气了，你不要误会，我也是为了救你才这样说的，我没有别的意思，我……”
　　这解释乱七八糟，连我自己都听不下去，而他根本就没有听，不由分说的转身而去，高挑的背影渐渐融入夜幕，直到消失不见。
　　我眼睁睁的看着他远远离开，林荫道的风在夜晚如此温柔，昏黄的路灯温馨的让人想家，昆虫在草丛里鸣叫的声音分外清晰，不知哪里来的一阵火气突然冲昏了我的头脑，我冲着路边的一个易拉罐狠狠地踹了一脚，它丁丁咣咣的滚到很远的地方，然后了无声息。

　　一大早我风风火火的赶到剧院，金森才告诉我上午没我的戏，不过也不会让我闲着，他递给我一个包裹，还神神秘秘的让我不要看，送到附近的一个小教堂去。
　　汽车引擎声包围的都市中，这里很宁静，教堂的尖顶在七叶树的掩映下若隐若现，这教堂确实很小，而且建的很突破我的想象力，我猜这样建唯一的好处是比较省钱，不同于流行的哥特和巴洛克风格，这教堂小小的、扁扁的，白砖红瓦竟然让我觉得很可爱，我慢慢走进去，并不大的庭院看不到一个人，现在信教的人越来越少了，跨过门廊中堂依旧空无一人，我呆呆的站在堂中，不知怎么的叹了口气，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这地方我好像来过，或者说，我曾到过类似的地方。
　　正在我愣神的时候，耳堂中走出一个穿着很带英伦传统风味的白发绅士，他看到我的瞬间有些疑惑，紧接着快步向我走来。
　　“嗨！小伙子，你是来忏悔的吗？”他声音中气十足，声线洪亮。
　　我向他晃了晃手中的包裹：“我来把这个送给这里的负责人。”
　　他缓缓踱到我面前，并未注意我手中的包裹，我怀疑他根本没听见我说什么。
　　“你看看这教堂，哪里还有一点传统的风范，远古的神秘被用这种粗鄙的方式表示，我为现代的建筑感到耻辱，现在的教堂建造考虑最多的是尽可能少花钱，如果可能，连装修也可以省了，就算它的外表还过得去，里面也只能让人失望，我看不到人们对主的尊敬，只能感到人们对信仰的欺骗！”他边说边挥动手杖，情绪越来越激动。
　　我很怕他最说下去就会顺带给我一杖子，而且他显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这时，一道清和温煦的声音传来：“福赛恩先生，我认为形式并不重要，基督说过‘无论在哪里，有两三个人奉我的名聚会，那里就有我在他们中间’，无论身处原动天还是七重地狱，信仰在哪里，上帝的光就能照到哪里。”
　　我抬头，神父沿着侧廊缓步走来，越过一排排教堂长椅，就算穿着宽大臃肿的神父袍也掩不住他瘦削笔挺的身躯，他的脸庞逆着光，我看不清他的相貌，可他的声音却年轻的让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等他走到眼前我大吃一惊，不由自主的叫了出来：“凯文！怎么是你！”
　　他弯起眼睛，笑得像明朗的月亮：“很高兴在这里见到你，默。”
　　这事情传奇的有些出乎我的意料，被阿曼达剧院无情拒绝的落魄作家竟然是教堂神父，我嗯嗯啊啊的半天才想起金森交代我的事，把那个包裹递给他。
　　“喏，这是我们老板让我给这里负责人的。”
　　“谢谢，”他姿态优雅的接过包裹，“给我就可以了。”
　　我吁口气，手里空荡荡的，看看周围，好像我也没什么理由继续呆在这里，正想告辞，凯文忽闪着明亮的大眼睛，露出个很可爱的小酒窝，声音很温柔的说：“默，快到中午了，能陪我吃饭吗？”
　　我耸耸肩表示随意。凯文表示等他一下，不过片刻他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换掉了神父的衣服，花格子的衬衫加一条牛仔裤，看上去很青春很阳光。
　　不等我对他的身材表示艳羡他抓着我的手飞快的走了出去，我回头看看那个可怜的福赛恩老先生，从头到尾他都被凯文晾在一边，现在还呆呆的站在原地。

　　凯文似乎很开心，抓住我的手甩来甩去的，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一对刚走过去的母女的对话让我很崩溃。
　　“妈妈，你看那个大哥哥怎么傻里傻气的？”
　　“唉，孩子，别看了，他也真可怜，长得这么好看，偏偏是个傻子。”
　　“妈妈你说他是个傻子？！”
　　“诶！小声点！”
　　“那妈妈你说他旁边那个人是干什么的？”
　　“搞不好也是个傻子，我们赶快走吧。”
　　我扶额，缓缓抽出手，凯文疑惑的看着我，表情竟然有点失落。我环顾四周，为了缓解尴尬，连忙指着旁边橱窗里的一个雕像大惊小怪的说：“凯文！你来看看这是什么？”
　　一个满头红色长发，手持红色十字剑的少年傲立在龙身上，面容很深刻，杀气腾腾。
　　凯文只看了一眼就很确定的说：“这是大天使长米迦勒。”
　　我侧头想了想，道：“好像有印象，是不是把撒旦干掉的那个？”
　　凯文看着我，好像对我这个形容感到很不适应，很勉强的点点头。
　　“我还知道他从来不睡觉。”
　　此言一出，凯文眼睛微微睁大：“不睡觉？”
　　“是啊，因为他的事迹太多了，人们都怀疑他到底有没有时间睡觉，你看他光干掉路西法还不算完，还让亚述大军团灭，还要召唤梅西、啊、错了、是摩西，你说他天天没事干就是打仗打仗，烦不烦，要是我不被打死也给累死了。”
　　凯文微微笑笑：“我也觉得有点多。”
　　我看看骑着龙的少年，再看看凯文，突然有了点发现：“我怎么觉得你和他长的有点像？”
　　凯文笑着摇摇头，碧蓝的眼睛很温柔的看我：“你不饿吗？”
　　听完这句话，我肚子很应景的咕咕叫了一声。

　　七分熟的牛排煎的恰恰好，我用叉子插起一块丢到嘴里，吃的有滋有味，对面的凯文似乎注意力不在面前的牛排上，一直在微笑着看我，好像只看我吃他就很饱了一样。实在受不了他的目光，我放下叉子，双手架在桌沿上，看着他蓝的空灵清澈的眼睛。
　　“凯文……嗯……只看着我吃，你不饿吗？”
　　他是笑，微微低头，挑起一只眼看我，样子很风骚，周围有少女尖叫，我全当没听见。
　　“看着你吃我就很满足了，默。”
　　我狂汗，上帝的信徒就是不一样，祈祷词念多了就是肉麻。
　　“对了。”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左手手肘支到桌子上，右手漫无意识的拿着叉子在牛排上捣来捣去，我看的双眼喷火，十分心疼，大哥，你不吃就算了，你可以给我啊，不要浪费粮食好不好。
　　“默，默！”
　　好容易把目光从他罪恶的叉子上收回来，我抬头，送他一个大大的微笑：“嗯，我听着呢。”
　　“我写的剧本你看了吗？”他淡淡的问我。
　　“呃？剧本？”我一惊，昨天排练的太忙了，好像丢到剧院的戏台上了，搞不好已经被别人拿走了，我连忙挤出一个大大的微笑，“昨天太忙了，还没有看多少，呵呵。”
　　“你已经开始看了吗？”他露出一副期待的眼神。
　　我抽口气，恨不得打自己嘴巴，说什么没看多少啊，直接说还没看不就完了。
　　“觉得怎么样？能给我提点意见吗？”
　　看着这孩子诚挚的眼神，我实在不忍心告诉他真相，横下心，硬着头皮，凭着昨天随便翻两眼的记忆开始乱编：“其实我只看了开头一点，我觉得啊，这个开头很精彩啊，这个……很引人入胜，还有那个主角，也是有血有肉的，很丰满啊，不是，是人物性格很丰满啊……”
　　“你是喜欢伊恩呢？还是茉莉？”
　　我愣了愣，意识到是书里人的名字，继续瞎掰：“茉莉！当然是茉莉！首先，她的名字很中国，我看起来比较亲切，而且我是个男的，当然喜欢女孩子了。”
　　凯文笑着点点头，不知怎么的我总觉得他的笑看着很狡猾，像是蕴藏着什么阴谋。
　　直到我下午在剧院的戏台上看着剧本冷汗直流的时候我才明白他为什么笑。
　　我翻遍了整本书，都没有伊恩和茉莉这两个人。
　　在心里暗骂凯文无数遍，不过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很精彩的故事，发生于中世纪，不同于一般的俊男美女的剧本，这里面的两个主角面容都十分丑恶，刚开始两个人还是夫妻，生活的虽然贫困但很幸福，一次偶然的机会下男的向魔王索来了美丽的相貌，代价是自己的灵魂，之后他便抛弃了他的妻子。而他的妻子的做法更牛叉，假扮成武士，在丈夫向公主求婚的前夕向他提出挑战，一剑刺死了他，然后抱着他的尸体消失于人世。多年后在海边的一个小村落里，人们时常看到一对夫妇在海边默默地看日落，妻子脸上一直蒙着面纱，看不清什么样子，丈夫长相俊美，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总在沉睡。
　　我合上剧本，只把最后一句话留在脑海里。
　　夕阳沉没于海中，金色的大海瞬间一片漆黑。

作者有话说

　　神父来了~~~他说~~~看文留爪的孩子们上帝会保佑你们的~~~~哦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