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一日 夕阳 ...
-
“认错了。”我面无表情地将手腕抽回来退后一步，尽力从那头红发上移开视线冷淡地看向另一个金发的，“所以你们有什么事。如果是来找我家傻弟弟麻烦的话，我来奉陪。”
金发的没有立刻接话，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他大概是愣了一会儿。“……那么说小姐你是？”似乎是回过神的第一瞬间，那小鬼就又露出那种碍眼的笑容嗓音柔和地问。
“我？”直接将视线跳过红发扭头瞥向缩在一边的蓝宝，我抬起一只手指他，“你自己说。蓝宝，你觉得我是你的什么人？”
肩膀狠狠抖了两下，蓝宝慢吞吞地挪步过来，抬眼看着金发轻声开口：“Giotto，这是我姐姐……菲奥娜。”
“菲奥娜？”
“就是这家的大小姐，是你要找的这个小鬼的亲姐姐……”不知道什么时候点上的烟，他倚靠在一旁闲闲地插嘴，“Giotto，所以我说你根本就没有看过阿劳迪送来的资料吧。如果被他知道，即使现在还在罗马他也会立刻回来揍你一顿的……”
“G你别拆我台了……”虽然不知道那个什么云雀的是谁，不过金发的竟然露出了困扰的表情，苦下脸一派无奈，“阿劳迪可是和戴蒙一样难对付的家伙啊。”
“拉那两个家伙进组织，这是你自找的。”他抱着手臂，嘴角似乎翘起了嘲笑似的的弧度。
对话气氛非常和谐，蓝宝不禁抽搐嘴角：“……Giotto和G你们俩不要无视其他人啊。话说回来，原本的话题已经完全偏了吧？！”
“说的也是呢。”金发的微笑着看向蓝宝，“我们接下来也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既然令姊在这里，应该也会比较好说话吧。”
蓝宝似乎对他的微笑感到不安，不自觉抱住肩膀向后挪了半步。
“完了……”
“……蓝宝你给老娘出息点。”实在看不下去他这副若软的本性，我迈过去一把提起他后颈的衣领，直接随手朝旁边一丢。
蓝宝猛地摔出去后脑勺磕到墙上，抱住头呼痛。“姐……”
“你闭嘴。”剜过去一眼令他噤声，看到蓝宝连忙捂住嘴瞪大眼睛乖乖不再开口，我才满意地点点头再次转向那叫人不爽的金发小子。
“所以话归正题，你们……两位。”无意识朝倚在墙边的男人看了一眼，我压下其他情绪，将注意力全部放到处理弟弟惹上的祸事上来，“来找舍弟有何贵干？不要说是因为建筑损坏之类的原因来索赔的，我们家的小子能力有多少当大姐的我最清楚不过。”
其实蓝宝不论天赋和潜力都非常不错。可惜因为父亲将他保护得太好的缘故，这小子完全就是一副任性胆小的性子，还有深入骨髓的回避麻烦的潜意识，所以顶多就是遇袭时抬起他那顶可笑的锅子挡一下攻击，要他主动攻击是绝对不可能的。
——要是有人找上门要修理费第一时间就被我扔出去了，敲诈也得找个合理点的借口！
想到自家不谙世事的弟弟就感到头疼，我回来后看到蓝宝那德性和父亲声讨了好久。虽说最后父亲还是没有同意我的提议，但也作出了妥协——二十岁，等蓝宝满二十岁之后，父亲允许我亲自为蓝宝建设应有的心机和心理防线。毕竟父亲的家世也是要他继承的。
可是在这个动乱的年代里，蓝宝要二十岁才开始学这些的话，也实在是太晚了，即使我一向对自己的能力很有自信，也不确定是否能够让蓝宝在短短几年内成长到心机智谋足以自保的程度。
但幸好的是，蓝宝自己应该也会努力。即使没有接触过，他也依然明白，这个动乱时代的黑暗面是难以想象的。
就像我面前站着的金发男人一样，虽然微笑温和有礼，眼神柔和而温润，却也毫不松懈随时带着隐隐警惕。他的眸子深处孕育着某种我不了解的不会动摇的固执。
用余光向红发的身影瞥了一眼，我盯向金发男人湛蓝的眼眸。
即使这种温润不知所谓的眼睛叫我讨厌，他本人的存在却提起了我的一点兴趣。
——他所追随的男人……会是怎么样的家伙？
×××
从十九世纪至二十世纪中期的一百多年在后世人们眼中是处于混乱时期的，而事实也的确如此。即使是以文艺复兴特色而享誉盛名的意大利，在十九世纪也同样处在危险而黑暗的状态下。
就是这样的一个时代。
贫富差距巨大直接导致了下级民众生活困难，在这个时段的意大利，单单一个城镇周边便可能有着数个贫民区。全国贫穷人的破陋街市以成千上万来形容也丝毫不为过。
而就在这数千数万个贫民区中，也有许许多多的人们不断地重复着相遇与离别的过程。在这之中，也有少数因志同道合而齐聚的年轻人，在未来创造了后人望之不及的奇迹。
在别人眼中堪称传说，对他们来说却仅仅只是一段短暂却宝贵的时间罢了。而在这段时间中，对「宝贵」的诠释，即使是当事人也有各自不同的概念。
而对于其中某些人来说，最最短暂又无异常的日子，反而比那些个光辉闪耀更加值得珍视。
因为那些平凡宁静的美好时间已经随着时间长河的流淌被远远抛在身后，谁也无法回头再去回望。
×××
即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贫民区的街道也依然不会有所改变，顶多就是更加破旧肮脏了一点，或者又是哪幢危楼摇摇欲坠许久终于还是成了一堆废墟。这里的生活在我看来枯燥乏味，每天为了明日的生计而伤透脑筋，到最后还不是生死听天由命，在生死边缘虔诚地向上帝请求救赎与宽恕。
说到底渴望得到拯救也就罢了，宽恕就很可笑了。他们这些底层百姓也没做错什么，又或者说即使他们想做什么罪恶之事，从客观条件上来说也是无能为力的。即使抛却这些都不说，自小出生在这里的孩子年幼弱小，他们又犯了什么错？
有个穿着肮脏麻布裙的女人在街头抱着什么痛苦哭号着，走近了一点经过她身旁时，我靠着余光瞄到了她抱着的那团包袱。那里面是个婴孩，脸色苍白完全失去血色，眼珠和鼻翼也一动不动，显然已经死去多时。
我面无表情地跨过那个女人身边向前走去。极端弱小无力的婴孩在这种艰苦环境活不下去很正常，每天都要死去好几个，根本就没什么好稀奇。说到底在贫民区想要生孩子本身就是愚蠢至极的想法吧。
如果是平时，只不过十几秒我大概就已经绕过拐角听不见那些女人的恸哭。
……只不过今天刚好例外得很而已。
察觉到身后的人没有跟上来，我只得停下来转过半个身。红头发的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脚步站在原地，稍稍皱着眉头安静地看着那个依然痛哭的女人。
我挑起眉看着他。“我说先生，虽然衣着挺干净的，但你看上去并不像什么有钱人的少爷呢。刚才还能一人单挑一群小混混，怎么，对这种‘日常’反而有所感触吗？”忍不住勾起嘴角，我当然知道自己现在笑得讽刺到欠扁，因为我是故意的。
对于我的挑衅毫无反应，他只是收回视线后重新迈开脚向我走过来。
虽然英俊帅气但天生有点凶恶的相貌，一头显眼的红发，右脸上还有火焰状深色刺青。有这么火爆系长相的家伙性格却是另一个极端的沉着，这点我在刚才已经领教过了。
“走了。”从我身旁经过的时候，他无比淡定地吐出两个字扔给我。音量不高也没有任何命令式口吻，但这种似乎他才是领头的态度是怎么回事？最该死的是我竟然还因为觉得这把低沉平缓的声音好听而愣愣地点头跟了上去！
反应过来后盯着走在前面比我高半个头的少年身影，我暗暗偷笑等着他走到路口不知道向那边转而尴尬。当然这种可能性成功率不大，不过是他自找的，明明是去我的地方竟然还自说自话跑到前面跟领队的一样，嚣张的家伙活该受点儿鄙视。
“……”
到了路口之后毫不意外地停住，虽然依然是一副冷静沉默的态度，但吃瘪这种事可不是能因为沉着无口属性而被否定的！
我看着立在那里静默的背影毫不客气地嗤笑一声，但还是走到岔路口招呼他：“喂，朝这边啦。”
他瞥了我一下随即两手揣在裤子的兜里，微微低下下巴合起两眼，平衡却丝毫不受影响地径直向我走过来。红头发在大海方向的夕阳照耀下笼上一层异常漂亮的暗金色光辉，逆着光的影子逐渐延伸至我的脚下。
恍然中时间好像又回到了一个小时前，这家伙似乎也是逆着夕阳暗金色的光芒，在一堆被撂趴下的废物陪衬下向我径直走过来。
今天还真的不知道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虽然找到了前几天到我的地盘惹事的混混把他教训了一顿，却正好被那小子的老大撞见。即使不想承认，但我的身手受年纪制约太大，的确难以敌过一个健壮的成人，更何况还有一群不知所谓的杂鱼在旁边嗡嗡吵人。
不敌是意料之中的，很快落败之后，看着那些长着蠢脸的男人逐渐靠近心里实在是不爽到了极点。害怕这种东西大概也有一点，不过在这种地方混久了，对胜败认知太深，已经无所谓败后的下场。反正不是什么好事就是了——我该庆幸因为营养不良的缘故自己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像个女孩子吗？虽然对贞洁我是没什么所谓的，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会乐意被一个粗俗难看而且还打败了我的男人上，还是据说很重要的初次。
局势逆转这种事就完全是意料之外了——而且仅仅只是几分钟内的事。红发的身影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快速扎进了杂鱼堆中，不到三分钟那十几个年轻力壮的堕落青年便全数被揍翻在地。就连那个令我很棘手的老大也在反应不及之间被瞬杀了——
对于一个和我一般大，突兀地挑起了战斗又以压倒性的强大快速将其结束的少年，我一度认为目瞪口呆这种反应根本不算丢人。
我可以想象得到自己当时那副愚蠢至极的傻样子。
随着高大的成年男人轰然倒地的声音，他收回了刚才出的最后一拳，冷淡地将目光从落败昏厥的战斗对象身上收回，转而将之投向早在他出现之前就已经脱力瘫坐在地的我。
“……”他盯着我沉默着。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接着他便抬脚不疾不徐地向我走来。
那抹背对着灿烂耀眼的夕阳的身影缓步接近，长相因为投影几乎全部遮蔽在阴影之中，神情如何也完全看不真切。虽然一切都模糊不堪，但我却意外得让我觉得很安心，似乎本能地知道对方没有恶意一般。
随着深黑的影子延伸至脚跟，刺眼的光线被少年宽阔的肩膀挡住，我仰起脸，不知自己是以怎样的表情看着这个在我近距离停住脚步的少年。
那张天生带着凶恶气息却随时沉稳平静的脸，以及几乎遮蔽住一半样貌的深红色刺青，统统都以细致而缜密的轮廓线印在了我的脑子里。
直到最后我也搞不清楚，是不是从那时起自己就已经爱上了这个男人。
作者有话说第2章 第一日 夕阳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