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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Elessa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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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等将洒下无尽眼泪;诸梵拉将把瓦林诺围起,汝等哀歌之回音亦无法穿越阻隔之山。梵拉的愤怒将笼罩Fëanor家族及其追随者,从西边直到东方的尽头。他们将为所发誓言胁迫与出卖,所有立意良善之行事亦必以邪恶收场;亲族将背信忘义,将时时活在遭背弃的恐惧里,这一切必会实现。Fëanor家族将永远流离失所,遭受剥夺,一无所有。】
燃尽的烛火,终于随着一声轻爆而袭灭,归于黑暗之中的帐篷中,只有一丝夏夜的星光从门缝透入。
Maedhros竭力平息着胸中的躁动,他的手抚上Fingon为汗水濡湿的长发,在每一寸力所能及的肌肤上印上亲吻。他的堂弟紧紧地抱着他,他们的腿仍旧交缠在一起。
“Maitimo……”
Fingon轻唤着他,在此之前Maedhros从不知道战士的声音听来也能如此轻柔。黑夜里这个声音唤起了往昔的回忆,令他想起瓦林诺的清风拂过碧草,竖琴与长笛的彼此唱和,而他在他耳边轻诵着诗篇。这如轻纱般朦胧的幻境,曾在安戈洛坠姆的悬崖下将Maedhros的理智唤回他的躯壳,而当他醒来的时候,他如此刻一般躺在Fingon的怀里。
在那无数个昏醒不辨的夜晚,Mandos的预言化作雷声,和Morgoth邪恶的力量一同将他的身躯侵蚀,而他的心灵仍旧被所立下的誓言所逼迫。
【我不知将遵从谁,将反抗谁,我不知自己将归于光明或黑暗、善良或邪恶。大能者的愤怒与黑魁首的咒诅皆化为现实,又或那一切其实不过殊途同归。若我心所向名为被剥夺与堕落,那就令它如此,我所求者唯有一切出自我之本愿。】
Maedhros猛然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那是凌晨时分,东方天光初现,而Fingon正在旁边轻轻地摇晃着他,叫着他的名字。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曾经陷入沉睡,而且被梦魇纠缠着。
Fingon伸手替他梳理额头汗湿的红发。Maedhros从床上撑起身来,伸手摸索着昨夜不知丢在那里的短上衣。
“你梦到了什么?”
他的堂弟把衣服替他披在身上,环住了Maedhros的肩膀。红发的诺尔多说不清自己的梦境是什么,火光中他们发下恶毒誓言的提理安城、遭受梵拉诅咒的海岬,还有Morgoth黑牢中的某些片段交织在一起,甚至他会梦见自己在冰天雪地的海峡中跋涉,虽然他从未徒步去过海尔卡拉克斯。他好一会儿没有说话,最后只是吻了吻Fingon的脸颊。
“没什么,想起了过去的一点儿事情。”
Fingon嘴唇微动,但是他并没有把忧虑形于表面,而是慢慢地挨着Maedhros坐了下来。
对他们来说,过去是太过漫长的一段光阴,精灵的不朽生命与阿尔达世界同在,瓦林诺无瑕的春光一去不回,而一切所经历的痛苦却不得不长年累月地在记忆中积淀下来。
两个人在黎明的微光中相互依偎,许久之后,Maedhros终于开口问道:
“当初为何要随我来中土?当你父亲和你弟弟都不同意这么做的时候?”
Fingon对他这个问题有些惊讶,他觉得Maedhros对事情本质的认识似乎有点差错。黑发精灵斟酌了一会儿,才张口答道:
“我父亲与你父亲,在思想上固然有所差别,但忍受着家族的分裂,在同胞兄弟去往凶险之地跋涉之时,自己却安坐在瓦林诺的诸梵拉之侧,这是他做不到的事情。”
Maedhros显然为他这个答案感到震惊,有一瞬间,Fingon感到他的身躯战栗着,于是他承认道:“我父亲知道你们渡海后烧掉了白船的时刻,他就下定了决心,哪怕冒着生命危险穿越海尔卡拉克斯的冰峡也罢,都希望能再和你父亲见上一面。”
“……你父亲可称一代英王,但是由此看来,他所拥有的智慧和理性仍然无法压倒感情。”红发的王子深深叹息,“这倒也正是你们家族的特质。”说这话的时候,他想起Fingolfin的愿望终究未能达成,当他在新生的月亮水般的银光中踏上中州大地,自己父亲的生命之火已经燃至尽头,魂归西方。
Fingon微微一笑,“至于我——我一向都是我家族里最糟糕的一个,父亲对我徒有血气之勇可是深以为恨。”
“你曾说Morgoth的狼骑兵让整个阿德加兰草原南部不能安寝,在我看来,黑魁首阴影之下,整片汪洋大海作为阻隔也和这草原一样无力。我也是有自己的骄傲的人,既然诸梵拉的神力不能阻止Morgoth令双树蒙尘,那么我如果不亲身来此和他战斗,仅仅托庇于瓦林诺的神力可不足以安心。”
Fingon如此叹息道,“何况……我实在不想和你就此分离。”
他这么说着的时候,视线透过帐篷小小的窗口,投向远方的草原和地平线上升起的太阳。在晨曦中,Maedhros透过Fingon的眼睛看到了人所不及的意志力与刚毅的颜色。
他无言伸出左手,扣住了Fingon的后脑,把他拉向自己,在他们深深一吻之后,Maedhros以诵咒般低沉的声音说道:
“那就让我们永不分离,Findekáno,我爱你,从今而后,亦一如既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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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ngon结束他在辛姆林的旅程、返回希斯隆的时候已是中秋,天气渐冷,北方平原到处呈现一片枯黄颜色。
Fingolfin在米斯林的宫殿里迎接了自己的长子,看到父亲走下白色的长阶,Fingon急忙跃下马背,迎上前去。
目下诺尔多精灵的最高君主穿着灰色的便袍,微笑着向儿子张开双手。Fingon向父亲深深施礼,然后Fingolfin与他并肩向大厅走去。
“你从辛姆林归来,可曾带来Maedhros什么消息?关于黑魁首的动向他是否有任何建议?”
“我在那儿看到了有意思的东西,Maitimo为了抵御Morgoth可能的侵攻制订了一些计划,他希望能获得您的支持。”
Fingon一边说着,一边掀下了头上的兜帽,露出了乌黑的发辫和纯银的发圈。Fingolfin的目光在接触到那饰物的时候凝固了。
“怎么了?父亲……我有哪里不妥吗?”
意识到父亲神色颇不寻常,Fingon不禁顺着对方的目光摸了摸自己的额际。Fingolfin一时并没有答话,他只是让自己的长子在长形桌子的一端坐了下来,而自己则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
Fingon有些莫名其妙,但他看出父亲神色严肃,因此并未插口,直到Fingolfin开口说道:“……Elessar。”
这个名词对Fingon而言十分陌生,他迟疑着,然后把头上的发圈摘了下来,“您是指的这个吗?这块宝石?”
Fingolfin点了点头,“吾兄最初的作品之一,莫非这是Maedhros送你的礼物?”
听说这颗宝石出自Fëanor之手,Fingon也大吃一惊,他低下头,仔细端详着它,只觉得其中蕴含的光辉温婉绮丽,十分悦目,但他缺少鉴赏珠宝的能力,很难看得出到底有什么特异之处。
诺尔多精灵之王叹了一口气,他背转身,迎着落地窗中洒下的阳光长身而立,一时陷入了沉思。对Fingolfin而言,他很难忘记Elessar那特异的光芒,这块宝石诞生于Fëanor新婚之际,那名诺尔多族人之中超群绝伦的技师初次体会到爱恋和灵肉合一的喜悦,他尝到与从前所学工艺全然不同的创造的愉快,明白自己的生命与血脉即将在一个幼儿身上延续。
怀着由那生命力所激发的灵感,Fëanor造出了Elessar,它的诞生即象征着生命,也为了Fëanor的头生儿子——但是他的长子并非他心中模拟已久的样子,而是意外地有着与外祖父如出一辙的红铜色头发,他的妻子为孩子选定了一块红宝石,因为那更衬他火焰的发色,这或许是命数所定,天才Fëanor一生中第一件憾事也由此诞生。
而眼下,制造这块宝石的人已不存在于这世界,Elessar竟然再次为什么人放出光芒——Fingolfin神色复杂地望着自己的长子,他感到有一缕阴影正掠过自己的心头。那宝石中蕴含着绝美的光华,在Fingon的额头闪烁,如同他的生命力在蓬勃散发一样。
“这是Curufinwë(即Fëanor)的作品?那么我不应该戴着它吗?”Fingon望着自己的父亲,试探着问道。
“……不,如果原本的所有人把它赠给你,那你就好好保管吧。记得,它相当珍贵,是少数与吾兄其余作品完全不同的造物。”Fingolfin如此回答,他并没有对儿子做进一步的说明,只是摊开了Fingon带来的地图,开始听取他从辛姆林带来的建议。
Fingolfin对与进攻安格班德的想法与Maedhros一致,由于Morgoth在寒冷的北方盘踞已久,他统治下的土地被阴影覆盖,那些地方甚至连诺尔多族的斥候都无法涉足。而Fingolfin也曾经兵临安格班德南大门,他深知黑魁首实力雄厚,因此决不能贸然挥兵进攻、在对方的势力范围内与之交战。实际上,在诺尔多族人的脚踏上中土以来,唯一一个由自己的意志控制、深入北方阴影之地并且全身而退的就是Fingon,而他是为了拯救自己的兄弟。
但是,他们也同样忧虑黑魁首势力壮大之后,将对诺尔多的联盟发动突袭,因此Fingolfin首肯了Maedhros的计划,后者认为应该暗地积蓄兵力与军备,诱使黑魁首的军队走出安格班德,在草原南部集合双方兵力予以致命打击。
按照这个计划,诺尔多精灵的三大家族的北方部队结成了同盟,Finrod在扼守贝尔兰西大门的西瑞安河谷建立了要塞,将之命名为“米纳斯蒂里斯”——瞭望之城,密切监视着黑魁首爪牙的动作;Maedhros在东方加紧了与矮人城塞的联系,那个种族几乎个个都是优秀的铁匠,更善于打造盔甲兵器,他们时常来往于Caranthir的领地,与诺尔多族进行商品交易。Fingolfin则秘密地在希斯隆平原建立了一支骑兵队伍,他非常小心地不把它过早地暴露在敌人面前,驻守西方涌泉之塔要塞的仍旧只有他的重步兵和弓手。
时光流逝,转眼埃尔达精灵已在贝尔兰地区彻底扎根,而那些年中Morgoth也始终悄无声息,除了偶尔还会有小股兽人在贝尔兰山林之中游弋,并无任何可以对他们构成威胁的侵攻。但是Maedhros深知黑魁首对他们的监视和窥探并未丝毫放松。
这一年是太阳纪75年,时节正在暮春,很少离开东贝尔兰北防线的Maedhros忽然宣称要去南方森林随弟弟们游猎,继而率领着一队卫士离开了辛姆林。而在这之前的两年中,他已经逐步撤减了多索尼安高底东侧山麓的所有明哨,这不禁令许多人感到诺尔多精灵们的防御已经松懈下来,眼下他们似乎恢复了悠闲快乐的生活态度,正忙于四处游逛,而失去了对战争的警惕。
Maedhros的卫队长名叫Arothir,在整个儿南下的行程当中他都守卫在统帅身边,但是对这趟旅程却颇为迷惑不解。因为他知道Maedhros从来不喜欢射猎,在失去了一只右手、从而无法开弓射箭后更是无意于此,而从前Celegorm也曾经邀请他一块儿去双胞胎的领地玩乐,大多数时候他也都是直接拒绝弟弟们的客套,让他们自娱自乐。因此卫队长不明白他的领袖为何在此时心血来潮。
他们赶路赶得并不急,甚至不像平时那样穿过艾格隆狭道南下,而是取道东方山口,顺路拜访了Maglor,才悠闲地向吉里安河渡口前进。
可是,就在渡河的浅滩已然在望的这天清晨,他们却碰上了意外的事情——Maedhros卫队的前哨快马传来消息,说在河流的渡口,正在发生一场战斗。一群装备精良的半兽人在这儿伏击了一队旅者,如今双方正背靠河岸苦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