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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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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惠顾,欢迎下次再来!”
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山本蓝开始整理柜台,将桌子擦干净,椅子倒放在桌子上,提水,洗拖把,拖地,倒掉脏水,将所有的工具归回原位置,然后微笑着和在厨房整理的老板告别,背着自己的小包走出店门。
这样的日子似乎也没什么不好,每天打工,然后回到租住的地方,写词谱曲,直到深夜。这样的日子虽然忙碌辛苦,但是她觉得充实,也不用去面对那样的难堪。
昏黄的路灯将影子拉得长长的,然后缩短,缩短,最后跑至身前,再变长,变长,身后还有不甚清晰的另一个影子,两相交错,伸向不同的方向,但是都是她自己。
一个人可以有两个影子,那么有两个模样也是情理之中的吧。
谁不是隐藏着自己阴暗令人讨厌的一面,展现美好惹人怜爱的一面活着的,谁也不能怪着谁了。如果她也有不能诉说的秘密,不能展现的黑暗,那么当然要理解别人也这样做的原因。设身处地,易地而处,站在别人的立场上,她也可以是很善解人意惹人喜欢的小姑娘。
只是也没有谁说过理解就要原谅。
所以,她理解,但是绝不原谅。
夜色中孤单的身影踽踽前行,单薄的少女拢了拢衣服,将自己的脑袋缩紧衣领中,初春的夜晚很冷,但是远不及那夜的晚风中穿着蓝色礼服站在窗外时更冷,那样寒彻骨髓的冰冷,连灵魂都要冻僵。
灯光亮起来,照亮整个房间,不,应该说,仓库或者地下室更为确切一些。没有进行任何装修的墙面和屋顶贴了隔音墙纸,室内空间很大,唯一会有阳光照进来的地方放着两架电子琴,一把有些旧的电吉他,旁边是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电子设备,仔细看起来似乎是录音的,地上的线七绕八绕错综复杂;另一角落是一张和环境格格不入的床铺,很新,很舒适,蓝白格子的床单和被子,美观大方。靠近床的位置一张原木的书桌上放着厚厚一叠纸张,摆放得整整齐齐,用不同颜色的回形针间隔标注,最上面的一页可以隐约看到五线谱和填词。
一半破旧,一半温馨;一半杂乱,一半整齐。
完全不同的两半,并且格格不入,对比鲜明。
山本蓝将背包和钥匙扔在床上,将蓝色的长发挽起来,用一个发套套起来,束在脑后,在床边换了拖鞋,然后在角落里拿了水盆出去了。
一会儿就端着半盆水进来,手中还多了一个热水瓶,兑好水温,她将手浸在温水中细细搓洗,这些年养尊处优的手指本来只有作画磨出来的茧子,现在却添了许多的细纹和痕迹,粗糙了很多。
“真是好日子过久了,都要忘记自己本来的样子了。”语气淡漠,没有起伏,没有自怨自艾,也没有讽刺嘲弄,只是在叙述事实。
将手洗好,细细地涂了护手霜,轻轻地按摩,一边走到床边用力的将身体抛在床上,脸也埋进了棉被中。
许久,她抬头,神色疲倦,眼神有一瞬间的迷茫,仿佛是错觉,她抬手将床边桌子上几张没有标记的纸张拿起来,拿起笔哗哗的在纸上添些字迹,疲倦渐渐退去,换上了专注认真甚至有些狂热的表情。
那纸上的字迹却不是一整日都熟悉的日文,而是中文,方方正正,完完全全的中文字,分类记载着许多的名字,还有感情表达,诸如“纯爱类”“励志类”“思念类”,后面的括号中还标注着感情表达嗓音要求之类的。
没错,这是一张歌曲的单子,中文的,日文的,英文的,全部都经过了时间和歌迷的考验被奉为经典的曲目。
山本蓝,原名蓝蔚然,或者说,前世。
蓝蔚然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女生,清秀的容貌,从小就是乖乖女,没有优秀得让家长引以为荣,也不会做些出格的事情让家长担心;在老师眼中也经常被忽视,因为她既没有优秀到老师要特别培养,也没有调皮捣蛋整天让老师头疼。蓝蔚然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走到高考的独木桥,然后不上不下的成绩,超过了一本线,却也不会突出得需要电台新闻报道,母校引以为荣。
大家对蓝蔚然的评价中,摘除那些虚无空泛的词语,照顾情绪的词汇,大概有一个词形容她很恰当,那就是认真。
不算顶好却也不坏的大学,被调剂去学习乐器,将来的出路大多是在学校当音乐老师,稳定轻松,工资饿不死人也不会大富大贵。
毕业后,在电视台找到一份助理的工作,说白了就是打杂,按照配乐师的要求找到符合要求的音乐,当然要最快速的。这份工作要接触大量的音乐,不管中外,不管雅俗,越多越好,在需要的时候选出最合适的音乐。
前面说了,蓝蔚然是个没什么特色的女孩子,最大的特点就是认真,她不像同组一个女孩子那样有后台支持,也不像另一个女孩子有天赋有灵性,所以为了保证不会失去这份赖以糊口的工作,完全没有音乐细胞的蓝蔚然醒着睡着都在听音乐,将每一首音乐的特点记下来,歌词和曲调背下来,终于慢慢的能够顺手的找出最适合的音乐,得到了大家的肯定,渡过了成为无业人员的危机。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的过着,同组的三个人接触的多了也就慢慢的成为朋友,聊得多起来,工作仍然是为全部的节目配乐师提供他们想要的音乐,这是个说清闲又不清闲,说忙碌又不会很忙碌的工作。
就是那么一个普通的夜晚,她像往常一样上床,想着明天早上又是碌碌无为毫无期待按部就班的一天,然后闭上眼睛睡觉。再次睁开眼就变成了一个两岁的小女孩,一个哭泣的女人守着她,哭着诉说丈夫生意失败,小孩子发烧自己没有及时发现,以至于最后进了医院云云。
两岁的小孩子知道些什么呢,况且父亲和母亲为着大笔的债务奔波,哪有时间注意到她,再后来一无所有的父亲消沉,困苦的生活让他酗酒并且脾气暴躁,常常发生家庭暴力,房子由别墅换了公寓,再换了小房子,越来越小,越来越偏僻,最后搬到贫民区的小阁楼中。
等那个女人注意到她的时候,她的性格已经变了,但是那个可怜的女人只是处于忽略她的自责中,哪会想到那么多呢。就这样她成功的混过去,并且慢慢的熟练了日语,在相依为命的日子里慢慢接受了新的母亲——山本枝子。
地下室太冷,她钻进被子里,在床上熟练地谱曲、填词,然后按照类别将它用对应颜色的回形针标记好,放在那叠纸中。
山本蓝一边搓手,一边打算着,该趁着铃原美咲不在的时候去公寓拿些衣服过来,还有一些日用品,学校那边还要送去休学申请,还需要合适的理由,算了,瞻前顾后拖拖拉拉的,既然决定了,那些事情还是不要去管了。
又写了两首歌,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于是,将所有的东西一股脑扔在桌上,伸手拧灭了台灯,盖好被子。
明天还要早起去蛋糕店呢,可以睡四个小时。
说起来,还要多亏了房子的前住客是个乐队,他们被一家娱乐公司看好签约做了培训生,于是将房子转给当时正在找房子的“音乐爱好者”山本蓝,还留下了许多有用的东西,她才省去很多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