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之界》桃暮梓

2、草薰风暖

　　萧浅出山以后就立即让人把戚二公子要重振南风教的消息放出去，于是在江湖这个八卦传得跟天下第一剑的剑法一样快的地方，不到三天，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会出现“戚七霜”这个名字。
　　江南三月，草薰风暖，姑苏行春堤风景如画。
　　这天，萧浅一行人坐船来到行春堤，刚下了船，便听到坐在河岸上休息的船夫们议论起了这尚未露面只闻名讯的神秘人物戚二公子。
　　“你说这戚七霜早在三天前就把要重振南风教的消息放了出去，怎么到现在还不现身？”船夫甲把玩着一株青草，眯着眼睛说道。
　　“这我倒不清楚，不过我家妻儿说，听‘七霜’这名字就知道这家伙是花瓶之流。”船夫乙的语气中带有明显的不屑。
　　“我还听人说，这戚七霜和他大哥搞断袖，所以戚大教主才一直不娶。”船夫丙压低声音说道。
　　“你小心被南风教的人听到，这不好玩的。”船夫丁立刻压低帽檐。
　　“我还怕他什么名存实亡的南风教？”船夫丙的声音顿时升了一个调。
　　萧浅白衣飘飘，素面朝天，狭长的眼眸似潺潺春水，墨玉一般流畅的长发取一束在后脑勺处绾起，其余的自然垂落，鬓角处的红发在阳光在光彩熠熠，风流自在，优雅贵气。一把欺霜剑佩在腰间，踏着一双尖头镶玉长靴，尽显飒爽英姿。加上女子中少见的高挑身材，说是容貌较为清秀的少年，也是可以为人所相信的。
　　于是萧浅大步流星走到那群船夫旁边，浅浅一笑，压低了声音说道：“七霜并非断袖。”
　　“阁下认识戚七霜？”四名船夫一齐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一貌若流离之子的“翩翩少年”，目光中写满了质疑。
　　“不瞒各位，在下正是戚七霜。”萧浅抱拳礼貌地颔首，眼神冷冽，“请多指教。”
　　船夫们的脸顿时黑了三分，思忖片刻后，将信将疑地问道：“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这时，任西风和染空，映空，舞空，倚空四大护法赶到了萧浅的身旁，虽然在江湖上混的人看萧浅很面生，这大名鼎鼎的“天下第一刀”和昔日南风教威名远扬的四大护法，一般人都是认识的。
　　看这阵势，四位船夫顿时眉锋抽搐，纷纷站起身来，抱拳躬身道：“戚二教主，小的有眼无珠……”
　　萧浅只是笑笑，然后带着任西风和四大护法扬长而去，颇有戚七桐当年的风范。

　　正午。江南第一客栈，姑苏客栈。
　　人头攒动的大堂内，酒客们谈笑风生，谈话内容依然三句不离戚七霜。这时，六名身着白衣，面若桃花的年轻人光临了客栈，酒客们将目光定在不苟言笑的四大护法身上，再看看萧浅这一面生脸孔，心里似乎有了数，纷纷倒吸一口凉气，在心里盘算：今天倒要看看这戚二教主是什么来头。
　　“客官里面请！”雕花阁楼上响起店小二热情的招呼声，萧浅抬眼看去，除了正急忙从楼上赶下来的店小二之外，她还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真是冤家路窄。重出江湖第一天就碰到这个女人，青三娘。
　　看来她经过三年前的那件事弃了老本行，改行开客栈，而且还做到了这个地步，萧浅不得不暗暗赞赏一下这女人的赚钱才能。
　　楼上那一位看去约莫三十出头，瓜子脸上施了厚厚的粉黛，身着一袭青衣，薄薄的丝缎下□□半露，风情万种，微微一笑便可迷倒一大片男人。
　　她正瞪着萧浅，一双勾人杏目中神色复杂。
　　萧浅毫不示弱地回瞪过去，心想：如果今天她想闹，那这个客栈估计得重造一次了。她做好了再大闹一次青楼……不，客栈的准备，但现实似乎没有这么戏剧化，青三娘只看了她几秒便收回了目光，估计是没有认出她，说明她女扮男装的水平还是不错的。想到这里，萧浅满意地点点头，内心的喜悦表露在脸上，却是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满大堂的酒客们尽管好奇至极，但谁都不敢轻举妄动，万一这戚七霜真是“戚七桐第二”，就算是在五年以后的今日，也没几个人敢在“南风秋桐剑”面前班门弄斧。
　　待店小二招待萧浅他们用完酒菜，六个人定完客房就去街上又晃了一圈，回到客栈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用完晚饭以后，小二领着六个人去了楼上的客房。
　　六个人，一人一间房。还不到休息的时候，任西风百无聊赖地蹲在萧浅的房间里嗑瓜子喝花茶。
　　“……七霜，我一直都搞不懂，这次你出山到底是为了什么事？”任西风单手托着腮，生硬地称呼着萧浅，看着面前摊着的一大堆灰黄色的瓜子，胃口全无。
　　“重振南风教。”萧浅煞有介事地答道，脸上依然没有表情，比之在南山的那个娇纵灵动的浅儿，简直就像突然老了十岁，沉稳而淡漠。
　　“说的跟真的一样。”任西风无趣地盯着手中的茶，“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的好相公也不在了，就把你此行的目的从实招来吧。”
　　萧浅一听立刻抬起了半眯着的眼皮，眼睛一亮，嘻嘻一笑说道：“西风哥哥你不要告诉别人，其实我此行的目的是拆了天下第一剑家的房子。”说着挑了挑眉，又补了一句，“顺便重振南风教。”
　　“拆了人家江南第一名门的房子，你个小丫头片子还想重振南风教？”任西风翻了翻白眼。
　　“重振，不一定是要走老路。”萧浅故弄玄虚地晃了晃食指，“我可以……让南风教变成一个邪教，一个大邪教，一个令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闻风丧胆的大邪教。”
　　“你这么说我倒不惊讶，毕竟你小时候的口头禅就是‘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其实都是大傻瓜’”任西风学着萧浅小时候的样子，尖声尖气地嚎道，“不过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你要拆了上官家的房子？”
　　“这件事说来话长。”萧浅收起了狡黠的笑容，一掸袖子上的灰尘，继续作翩翩公子状。
　　“我不得不夸一句，小浅你的演技真是不错。”任西风翘起了大拇指，“现在你这个样子连我都认不出你了，我怀疑你是不是投错胎了，你就应该是个迷倒万千粉黛的翩翩浊世佳公子，戚二教主。”
　　“既然是装，就要装得像，装到极致，装得江湖上群魔乱舞，装得八方云动，装得别人风中凌乱。”萧浅学戚七桐的样子半死不活地浅浅呷了一口茶，极为深沉地说道。
　　任西风听了直翻白眼，一口茶呛了出来。
　　萧浅正想笑，突然门外一阵脚步声。在这个时分，客栈里应该就没有人再大规模活动了，两人下意识地握起了剑，紧紧盯着门口。
　　果不其然，那扇木门在一瞬间轰然倒塌，一片烟尘弥漫之后，门后出现青三娘与白天截然不同的狰狞夜叉脸和一群虎背熊腰的黑汉子。
　　萧浅心里一惊，这女人的眼力难道真有这么好？时隔三年，女大十八变，她萧浅比起三年前外貌也改变了不少，再加上这一身打扮，就算是旧识也不一定认得出来这戚七霜到底是什么人。再者，难道这青三娘的心眼真的比针眼还小？她现在的生意也做得这么大了，也不该计较那些陈年旧事了吧？
　　现实果然不会跟人所想的按相同的轨迹发展。
　　“你就是戚七霜？”青三娘俨然一个悍妇，提着裙子走到萧浅面前指着她的鼻子，“你们戚大教主身边的那个臭丫头在哪里？”
　　萧浅耸耸肩，淡淡道：“没听说过。”
　　“不说？那就别怪老娘不客气！”青三娘咆哮一声，继而又作凄苦怨妇状，“当年那丫头片子砸了我觅春楼，还掳走了我的镇楼之宝花如雪……如今她已成为芳名远播的天下第一琴师，试想如果她还留在我觅春楼，我现在早已飞黄腾达了！但这一切都被那丫头毁了……那以后觅春楼就倒闭了，我露宿街头，甚至还跟野猫抢馒头吃……啊呸！你知道这让我赔了多少钱吗？！”
　　“可是老板娘你现在也已经飞黄腾达了。”任西风听完青三娘讲述自己“凄苦”的人生，哭笑不得。
　　“但老娘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青三娘一双杏目都快弹出来，“关键是当年我没招她也没惹她，她凭什么砸我场子呀？”
　　“人家要为花如雪赎身你不肯，那人家只好硬抢了。”萧浅脱口而出。
　　青三娘立即凑到萧浅跟前，仔仔细细地把她打量了一遍，然后恍然大悟：“噢！我知道了，你就是那丫头片子吧？你还有女扮男装的癖好？”
　　萧浅一听急了，立刻捂住青三娘的嘴：“女人，小声点！”
　　“你还嫩，自己露出马脚了。”青三娘得意地笑道，“今天老娘带来的可都是一等一的杀手，我必须为我觅春楼讨个公道！”
　　萧浅打量着青三娘身后的那群黑汉子，不禁暗笑道：一等一的杀手？宰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