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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爱总是让我们离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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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一个清脆的耳光甩在我的左颊,我立马捂住脸,咬牙忍受火辣辣的痛感。
面前的女老师咬牙切齿的抖落头发上的碎纸屑,“你!无可救药!”
她咆哮着比手划脚,那样子像极了一只胖胖的灰企鹅。
“你有什么资格骂我?老八股!”一掌推向她,咆哮的话语淹没在她踉跄后退的惊叫里。
她死命抵着桌角,气喘吁吁用那根胖胖的食指点着我的鼻子:“你,你有种,你—你给我滚!”
狂怒的胸膛激动的起伏着,两眼恨恨的盯着那一张一合的嘴。就是这张嘴,刚才说我是有娘生,没娘教,说我是连路边垃圾都不如的垃圾,是个不折不扣的王八蛋。我捏紧拳头,想着像她扇我那样也狠狠回给她一耳光。告诉她,我不是垃圾,我有娘生,我不是王八蛋。
她惊惧的盯着我,她肯定害怕我那限毒的目光。嘲弄的看着她头上雪白的纸片,那是我刚才的杰作。
刚才,就是眼前这位老师把我抓来了办公室。我给她的八股文试卷交了白卷,拖了她升职的后腿,然后换得她的一个巴掌。
有娘生没娘教?颤抖着咀嚼着这句话,每一字都像钢针般狠狠捅进我心里。一瞬间,原先的狂怒、不平全都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留给我的是无尽的伤感和绵弱无助的虚弱。紧捏的拳头松开了,眼神无力的移回地面,然后,一步步跨出这狭小的办公室。
外面的天空开始翻起层层乌云,西北风一阵比一阵猛的吹打着墙外的槐树枝。办公室长长走廊两边探出些带芽开花的槐树,被风吹得姿影乱颤,雪白雪白的槐花在狭窄的长廊里肆意飞舞。
在风中,在花中,在枝影摇曳的长长阴暗走廊里,我孤独的走着,孤独的哭泣。
“莫玉?”有人在前面叫了我一声。抬头,撞上了那能洞悉一切的双眸。
是扬言!急忙调头,将脸侧向墙外。然而他已大步跨上前来。
“你的脸……怎么了?”他伸手欲察看我那肿痛的脸颊。我反射性的一扭头,躲开了。我猜那上面定有五个鲜红的手指印。
“为什么会这样?”他问。
“交白卷,挨打,很简单。”平视前方,无所谓的表情,无所谓的腔调。
“为什么会这样?”他再次问,冷冷的。
“没看到我脸上的手指印吗?”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些。”他的口气丝毫没变,依旧那么冷冷的盯着,等着我的招供。
我开始慌了,视线闪烁着不知该放在哪个角落。
“莫玉!”他又唤了声。
“你走开!”转身,一把推开他,他被毫无预警推到墙边,胳膊肘撞在了灰墙上。我飞快择路而逃。
“莫玉——”
空寂中,回应他的,是我飞溅的眼泪。
还没放学,天就开始哗啦啦下起了暴雨,倾泄而下的雨水把残留在空气中的浊热一扫而光。世界开始变得寂静,雨滴敲打世界的声音变成了世上唯一的天籁。人们匆匆的脚步和身影才一刹那就消失在了各个屋檐下。
蜷在没人经过的楼梯转角旮旯处,无神注视着与小窗擦身而过的急雨。一如十年前,我坐在窗前,被舅妈带走的时刻。
也许我这个孤单的孩子,实不应再多嗜望些什么。十年过去,不曾被人接送;下雨下雪,没人会想到送衣送伞……不管多远的路程,总是一个人艰难的走着,从没一个人在前方等我,从没有,从没有……
矛盾的成长着,对现实感到失望,却仍抑不住对明天充满憧憬,而每一次美好梦想的结果,又全被现实给活生生击碎。失望—希望—失望,交替折磨,让人疯狂,继而绝望。
绝望到一定程度后,便开始自我遗弃。曾经,世界上最后一个不放弃自己的人是我,而现在,世界上最后一个放掉自己的是我。
只有我,也只能是我。
我讨厌抽烟,厌恶酒精,不去舞厅,不跟男生约会。我只是沉默。沉默能对抗一切!沉默使所有人疯狂。
“俊基,把这个抽烟的小子赶出去。”
这是第一次,我在公众群里开口说话。对象是一个男生,高高的,长相是时下女生青睐的酷帅之类。不过,这并不是吸引我的理由,我讨厌看到他嘴上叼着的那根烟。
将一群十几岁的毛头小子摆在一块,一遇到自己喜欢的女孩子,每个人都能把自已天花乱坠成天下最勇猛成熟的男子汉。这个男生,很快便被一群十几岁的小伙子推出门去。
后来,这个人又出现在我的生活里,已是二年后的事了。那个时候,我刚好转学。开学的第一天,我们相遇在同一个校园。
“讨厌香烟的女生!”他这么大声叫着,在教学楼上,捧着书本,眼睛出奇的玩味。
不瞪他,也不回敬,沉默,仍是我的行动标志。
这个时候,医院已彻底症断,我患了自闭症。那时候,刚从舅舅家里搬出来,每月领着社会的供给补助生活。
记得刚搬去舅舅家的时候,舅母说:玉呀,现今的物价真的很贵咩,要不,把你妈妈的那些首饰卖了,拿来补贴家用,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这些首饰最后变成钱,时不时换回一些大米。
玉呀,这是江苏新生的香米,瞧你弱不禁风的样子,要多吃几碗哦。舅母说。
过了一阵子,这话又变成:玉呀,当家的不好当呢。以后这家里多了一双碗筷,日子难过着呢。
再过一阵子,这话又变成:家里好端端多了个白吃饭的人,也不知上哪报销去。也只有我这歹命的人,才会摊上这晦气事。
沉默,一直沉默。从此不吃饭,只吃泡面。直到十八岁差三个月,从家里搬出来。
“我要吃饭。”这是一天里,我唯一对扬言说的一句话。
扬言认输,眼角眉梢有压不下的泄气。薛扬言是华裔新加坡人,为陪伴自己的外婆,他在这个城市生活了五年,和我读同一所高中。
对着我,就像对着一具无灵魂的影子。他总是这样说。
不,我是有灵魂的,只是这灵魂被囚禁了。
一年后,一起升上了大学,在这里遇见了席小小。
席小小是班长,一级优等生,典型的温室花朵。喜欢化工系的扬言,这是全校都知道的事。
不知从什么时候,我这个从未跟薛扬言有过多交集的人,进了她的情敌黑名单。
小窗外的雨不紧不慢的下着,一只燕子从窗前箭般掠过,这一响动惊醒了我的意识。
“阿莫?”空寂中突的传来试探的呼叫。
转身回头,小小的身影从楼梯后转出来。圆圆的脸上,眼睛眯眯的,像只可爱的无尾熊。
“阿莫,”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她跳了过来,“终于找到你了,还以为你又躲去哪里了呢?原来在这里。”
“什么事?”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的论文通过了。”
她脸上的得意传达着一个迅息,那就是,以前的论文我都没有通过。
“是吗?”收回停在她脸上的视线,不置可否的转头,继续窗外的雨景。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成了全班的名人了耶。第一次通过论文。”
“当然了,扬言的功劳,怎能不中奖?”违心的甩出这句话,全因她脸上的惊奇实在让人心烦。
“扬言?”可爱的班长怔住了,好半天才回过神。“原来是他帮你……”
她的口气似乎是结果印证了自己的预想。
“说中了。”
“我以为你们没有任何关系。”她的脸黑得,可以蘸墨挥毫了。但很快的,她又接着道,“我知道你们根本什么关系也没有,他只不过是看你可怜。他不会喜欢上你这个冷狐狸的。”
冷狐狸?这个外号言重了。不过,我决定接受这一馈赠。
“实话告诉你吧,我们上过床了。”
班长不可置信的睁大眼,显然这一突来的谎言,足以让她心机梗塞。
报复成就感开了花,邪恶得令人心跳。长久的压抑大开了杀令,必定就会有人为这坏心情买单。盯着别人失血的唇,快慰无比。
“阿莫——”冷不防,楼梯转角处传来低沉的嗓音,两人回头,扬言的冷脸映入视象。
扬言朝我走来,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盒子,步子轻快无比。
“阿莫,你的脸怎么样了?”他伸手撩开我左颊的长刘海,脸近得甚至可以感到他温热的鼻息。
我没动,任他去。这出戏越来越有意思了。
班长的眼里淌出了大颗大颗泪珠,一颗颗顺着腮颊滑下,纯净透明的眼睛里,泄露出最哀痛的悲伤。
曾几何时,我也是有这清纯的泪水的,只是现在,泪都污浊了,连眼泪都不真实。
班长微撇着唇,流下最后一串儿泪,而后,一咬牙,黯然转身离去。大家都是成年人了,甚至都用不上捋袖子来打上一架。
我为这一认识,嘴角浮上一丝胜利的微笑。甚至都不知道,我到底胜在了哪?
突然,感到嘴角一抹温热。回过神,扬言的脸放大在眼前。扬言竟轻吻住了我的嘴角……我触电般的怔立原地,宛弱僵立的雕像。
“她走了吗?”一会儿,他迅速离开,轻问。
原来他知道,他只是一个角色,一颗心瞬时降至冰点。
“你演得很逼真。”移开视线,淡淡回应。
“是吗?何不把这一角色一直持续下去?”他边调侃边拧开白色盒子的瓶盖,“来,这是化淤血的药物,擦上去很管用。”说着就抹了点欲擦上我的脸。
格开他的手,拿过盒子,自己动手抹起了药。
空气开始变得寂静而烦躁,溢满化淤雪花膏的淡淡苦味。
“阿莫?”久久无声后,他打破沉默。“你认为,我为什么对你这么好?”
我的手僵在脸上,半响后,恢复常态。“当然,你是优秀的学长,看不惯我的离经叛道,决意教化我归依正途了。”
“离经叛道?”
“不是吗?作为一个学生,我逃课,交白卷,甚至攻击老师,任何一条罪状都可以把我归入衬托你们优等生的‘混混系列’。”
“其实你很有音乐天份。只是你把自己关起来,对不对?”他温柔的说。
“不对!”我又挂起了那令人反感的嘲弄笑容。眼前这个知我彻底的人一瞬间成了我的敌人。一个人被另一个人了解愈多,不是相惜,而是恐惧。
“先把你那善良人的嘴脸收起来吧。别把自己当解救全人类的天使,我不喜欢读书,不喜欢老师,更不……喜欢你。”
声音四平八稳,调调毫不在呼,连我自己听了都讨厌。
“阿莫,”他冷盯着我的脸,“又受伤了?”
“腐烂的身体就不会再有伤口。”我这样回他。
“你说的这一切,我知道那是假的。”
“我从来就没真实过。”
“我就真那么令人讨厌,你从来都不曾喜欢上我?”
我别过头,冷笑,“你不会爱上我了吧?是不是白马王子灰姑娘的故事看多了?况且你还算不上白马。”
话一出口,便收不回。原来讽人竟是这样的令人愉悦。
“你一定要这样伤害到别人吗?一定要当个剌猬你才会安全吗?恶毒的外表,冷漠的语言就能防止别人伤害你吗?”他突然狂怒的扳转我的双肩,直视我的眼,眼里有深深的失望。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爱上你了?你把我的爱当成报复别人的一个道具,把它挂在了你嘲讽笑意的嘴角?好吧,如果说我曾经爱过你,那么现在,我的爱到此结束。”
他转身走往楼梯,我被推到墙角,只哆嗦着看他远去。
“薛扬言——”干涩的喉不由自主涌出名字,薛扬言正欲下楼的步子停伫在空中。
“再见。”
我细若蚊蝇的声音还没落定,尾音便落在远去的脚步声里。薛扬言头也不回的下了楼,在转角处消失了背影。
远去了,一如从来没曾来过。
空气又恢复了寂静,窗外开始斜风细雨,零碎的雨沫星子透过半开的玻璃窗,飞扑到我脸上,冰凉冰凉的。伸手一抹,满脸水痕。
那一晚,没有回宿舍。
第二天,一身疲惫的走回教室,却听到一个爆炸性消息。小小自杀了。
不知道我是怎样回宿舍的,躺在床上,木然的望着天花板,脑海里始终盘旋着一滩殷红鲜血。小小流的血。
舍友们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不知道,只是其中一个尖叫着嚷道,“啊——阿莫,你怎么在这里?”时,我才猛的被拉回所有意识。天已经全黑了。
小小被救了,割腕自杀,没死成,还输了扬言的血,也算是因祸得福。
而我,脑袋里昏昏恶恶,意识散乱,奄奄一息,祸上加祸。
小小要见我,这是她自杀前最大的一个愿望。来到医院的时候,灯火通明,在阴森的楼道里徘徊,却始终不敢推开那扇白色的门。
白色的门!十多年前的记忆如排山倒海般压了过来。
“妈,你不要这样做!爸爸会死的。”当八岁的我,推开重症室的门时,竟看见妈妈正拿掉爸爸嘴上的呼吸机。爸爸出了车祸,正命悬一线。
妈妈惊醒过来,她没有挽回局势,却反过来用毯子把我绑在床头。我的头挨着父亲的头,两颗脑袋同时被罩在母亲的恐惧之下。
妈妈坐在一旁,拿着一把小刀,嘻嘻笑着,然后开始一刀刀划自己的手腕。她说:不能和你一起生,就和你一起死。
血和着泪四处飞溅,房间里闪耀着森蓝的光,恐怖的死亡气息,在母亲的长发阴影下肆无忌惮的散发着。
“妈,不要,你会死的。”我挣扎着,乞求着,努力想移到妈妈面前,可毯子却把我勒得紧紧。
“玉呀,你爸爸不要我们了。”她的声音拖得长长,“你爸爸要和那个狐狸精私奔呢,却没料到出了车祸,哈哈,该死啊,报应啊……”
“妈妈——”八岁的我,已经明白狐狸精的含意。回头,爸爸已从容的闭上眼。他的口袋里还装着早上从家里拿走的香烟。
爸爸开车与他的新欢私奔前,喝了不少庆功酒。却没料到,这酒把他们全都送上了黄泉。这是我长大后得知的真相。
三个人的爱情实在是太拥挤了,谁也不让谁,挤得头破血流,最后只好三人一齐消失。
这应该是最好的结局了。
但谁又知道,亲眼目睹这一场面的小孩,会承受怎样的恐惧。
“吱——”,对面的门被拉开了。薛扬言垂丧着脸走了出来。我眼睛里的恐惧定是吓着了他。
“阿莫——”他伸手朝我扶来。
“阿莫!”里屋传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动作。“是你吗?进来吧。”
望了望薛扬言通红的眸子,努力调息自己混乱的思绪,然后平静道,“请你让一下。”
他微侧了侧身子,我擦着他的胸膛,走进屋,对面床上是一脸苍白的席小小。
“扬言,”小小挣扎着坐起来,“你出去一会儿,好吗?”
扬言伫在那没动,背对着他的我不知道他的目光停在哪里。半响后,门被吱的一声关上了。
我凝视着小小手腕上的层层白纱,上面渗着丝丝血痕。
“阿莫,”
我抬头,小小的目光哀怨悲伤,苍白的嘴唇微微颤抖。
“我真的爱他,我不能没有他。”这是她的爱情宣言。
“你放开他好不好?”
放开?本不曾真正拥有,又何来放弃。
“阿莫!”见我半天无反应,她的声调变得严肃了,“你难道想让我再死一次吗?如果那样,我一样有勇气步你妈妈的后尘。”
妈妈?我惊厥。
“现在养你的舅妈在没搬来这里之前,是我外婆的邻居。你家发生了什么事,你舅妈可不会像你的嘴巴闭得这么紧。”
“你们全知道了?”意外,却似乎又不太意外。似乎这个结果我一早就在等待。
“全都?不一定,不过我们班没人不知道吧。你以为大家为什么那样怕你呢?你是一个杀人犯的女儿。你亲眼看着你妈妈自杀了。”
“对了,也应该让薛扬言知道,生在这样家庭的女孩子,是多么的变态。跟她在一起,会是多么可怕的事。”
我瞪着她,目光里有什么,我不知道,但小小的声音却越来越弱。
“我知道你其实是喜欢他的,对不对,他在你身边三年,你没有心动,也至少有感动是不是……”
她的声音在我的瞪视下,渐渐消失,最后只剩下惊恐的颤抖。
我僵在她面前,她的话犹如冰块碎在地上,碎裂有声。冰凉水珠开始在我背后飞散,最终集结成水,在无言的心伤中,缓缓淌过我发麻,发僵的脊背。
“阿莫,他会离开你的。他昨晚亲口对我承诺,他已经对你死心了,你就不要再去找他了。”
承诺?她不知道吗?承诺全是因为没把握。
抬起酸涩的眼皮,很深很深的直视小小的眼里,然后,竟扯动嘴角,笑了。
三个人的故事,亘古至今,总是演得乐此不疲。并一代代传了下去。这无法治愈的疾病呀。
太挤了,太挤了……就算把自己封闭在自己的世界,总是还会有人硬要挤进来。然后,争抢着不属于自己的空气。
结局,所有人都窒息。
小小诧异的看着我,不明白我这笑是为什么。但不容她再多想,我已冷静的走上前,一把扯掉她手上的输液管。
血一下子涌了出来,女人尖历的惊叫响彻整间屋子。几秒后,门被撞开,薛扬言闯了进来。
“我是杀人犯的女儿。”对上他惊异的面容,我平静的陈述。他面色顿时苍白如纸。
“三个人的世界太挤了……太挤了……我帮你腾出地方。”
“阿莫?”
“你还欠我一样东西。”
“什么?”
“你吻了我,所以我要吻回来。”
嘴唇堵上他的唇角,留给他一丝温热。这一次换他瞪眼。
“不见。”抽回身,然后转身离开
“阿莫——”
出门拦到车,坐了进去。他跟出来,一直拍车窗,大声唤着。
我却始终不曾回头。
一直想从无边的寂寞中找回迷失的自己,却始终找不到回返的路,只能随着风吹呀吹,吹到更远的地方去。
一直放任自己,放任自己的热,放任自己的冷,放任自己忽视,曾有一双手在遥远的风中等我。
如果有一天,我找到了出口,那么这个出口不是通往天堂,就是通往更冰冷的地狱。因为那双手的主人是扬言,是我唯一可依靠的薛扬言。
“小姐,去哪里?”司机大叔回头问。
沉静的空气僵凝三秒后,眼泪猛然就掉了下来。
“精神病院……去精神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