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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15、只是当时已惘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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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天,幽云教地底,就在云毅大功告成、即将撤退时,耶律青带领教徒围住了他。
“我道是谁,原来是云大人大驾光临,幸会幸会!”耶律青一如当初笑得一脸灿烂,他打量着云毅,半点瞧不出他风尘仆仆的样子,又见他孤身一人,内心不禁生疑,“莫非他在教中已潜伏多日,我竟没有发现?”他越想越奇怪,越想越气愤,“不可能,不可能,我在幽云教布下天罗地网,怎么有人能轻易不被发现?”他把这几天接连发生的怪事串联起来,突然跳起来喊道,“是她,唯有她,她把你窝藏在教中,这就是她为何自投罗网的缘故。”
云毅本已十分平静,他本以为可以暂时忘怀一切,忘记她来冷静制敌,可是耶律青一提到她,他的心就隐隐作痛,仿佛她是一根扎入心头年久日深的刺,早已和他的血肉连在一起,再也拔不出来。
耶律青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云毅未曾想到他会笑得如此失态,只因为耶律青深爱的女子,真的义无反顾地爱着他最痛恨的敌人。但是云毅哪一点能与他相比?尽管他在中原武林甚有声誉,在宋廷中如鱼得水,但他一个幽云教的教主,堂堂大辽的王爷,他的身份、地位、权力,云毅怎么比得过?想到这些,耶律青又不笑了。他带着镇定的口气对云毅道:“你跟我来,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这样东西恐怕倾尽你一生都无法为她办到,她却少不了,而我替她完成了。”
云毅摇头道:“不必了!我这一生别说安稳的生活就连一句起码的承诺都给不起她,又何必和你去呢?”这是云毅第一次在别人面前谈起深埋在心中的感情,因为耶律青开门见山和他谈起利子规,他也就无所顾忌表露心事,虽然面对的是敌人,但有时敌人反而是可以倾诉的对象。
“嘿!”耶律青反驳道,“先别这么快下决定,这样东西可与你息息相关,相信你们汉人一定喜欢看,你看了也没啥损失,对不对?”
云毅本想再拒绝,但听得息息相关四字,心中也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况且见识更多,他更能探到幽云教的虚实,云毅也就答应下来,跟随耶律青而去。
只见云毅在一片空池旁边站住,空池上竖着沐雪池的石碑。耶律青道:“你等着看。”他跃上宝座,轻轻扭动座上的机关,就在这时,池中耸立四条飞龙,他们嘴中源源不断喷出鲜血。沐雪池沐的不是雪,是血。
云毅骇住了,他知道利子规练功走火入魔,要用鲜血疗养身体,可他万想不到耶律青竟然鬼迷心窍、丧尽天良造此血池,这用多少人的鲜血?
耶律青见云毅面色惨白,甚是解恨,他宣布道:“云毅,告诉你,这不是他人的鲜血,这是战死在沙场上你们汉人的热血。”
云毅全身的血液在这瞬间冻住,他的双腿不听使唤,霎那间一软,跪到在地上,他终于明白耶律青刚才所讲的每一句话,眼前顿时浮起刀光剑影、羽箭蔽空的惨象,这些英勇战死沙场的烈士,死后还要遭此噩运,魂无所归。云毅一念至此,指甲都戳入肉中,他直直抬起头来,利子规不知何时站到他面前,难以置信地望着满池的鲜血,云毅的目光有如万千利刃向她和耶律青横扫。
利子规陡然懂得,她与云毅之间的距离,这一方血池的长度并不长,但是她要踏过千万汉人的血才能走到他身边。而更遥远的是,她与云毅的心灵也因为这方血池而不能共语,终其一生,她再也抓不着他半片衣角,再也不能从他清澈专注的眼眸中,去感受一个充满光明和希望的世界,从而激起心中无限的向往与憧憬。她与云毅被耶律青此举生生隔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而她的世界早已荒芜,剩下这方血池,作为最后的祭奠。
云毅右手抓紧剑柄,左手忽然狠狠在剑刃上一抹,一股鲜血自他手心洒下来,正好落入血池中。利子规心一揪,她清楚云毅绝不善罢甘休,她只听云毅念道:“我云毅起誓,一定要铲除幽云教为各位志士报仇雪恨!”利子规望着他庄严的面孔和强硬的手势,分明感受到那股无法抵挡的杀气,这股杀气竟令她不自觉地低下头,无以言表。
耶律青嚣张地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然后讥讽地问云毅道:“云毅呀云毅,其实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为何每次见到你,你总是那般绝望,是什么令你这么苦大仇深?”
云毅选择沉默,他凄楚而忧伤的目光让利子规倏忽明白,是她令云毅绝望,是她让他背负重担,她方清楚,云毅也是爱她的,不然他不必为她的爱而绝望,他大可漠视它,根本不必有丝毫的煎熬和矛盾,可他也爱着他,而他怎能喜欢被正人君子所深恶痛绝之人?
利子规蹲下来,从烛台上剥下一段烛泪,那也是她的眼泪,她放在掌心捏着,仿佛也是在捏着自己的心。明亮的烛光因为剑影而变得朦胧和摇晃,宛若中秋的月光,照在她身上,她似乎是广寒宫来的仙子。
云毅的剑从没一刻松弛,锐利的剑法,正如他锐利的目光,他把万象剑诀发挥到极致。
耶律青并不畏惧,他占据天时地利,胜券在握,对云毅嚷道:“哼!你杀我,便可以逃出去吗?想和我同归于尽,更是不可能的事。”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小瓶掉到利子规跟前,打破了她的沉思,她猛地抬起头,云毅正温柔地看着她,利子规只记得这种柔和的眼神,只有在他搂着她深吻时才显现,她激动得全身血液沸腾,一字一句地听他说:“看在阿樱的份上,你把这瓶解药一定要送给谷辰轩!”
利子规不管不顾,突然站起来,趁着耶律青还没反应过来,她博力一掌,向耶律青击去,把他逼入死角,两手按住他,令他寸步难移,利子规绝望地喊道:“你还不动手!一剑杀了我们吧!”
耶律青使尽力气挣扎,无奈被利子规竭力抱住,他竟动弹不得,只得惊慌失措地对利子规道:“你疯了吗?”
很明显,云毅要杀耶律青,这是最好的机会,这种机会稍纵即逝,可是他要杀耶律青,势必剑要先从利子规身上刺过,她也会死,他下得了手吗?
不管云毅下不下得了手,杀不杀她,利子规都无怨无悔,她等着云毅,她等着他来杀她。
云毅迟迟没有动手,他虽然看不见利子规的脸,但他看到她为他的坚决,可他怎么能够杀她?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杀她,因为杀她就如杀自己,云毅黯然地道:“不,你知道我不会的!”
就这一句饱含了多少情意的“不会”,足以让利子规荒芜的心灵得到那么一点慰藉,去重拾生存的希望。她怎么忍心云毅一人孤苦地活在世上,终生饱受杀死爱人的痛苦?这本是世上最残酷的事情。
利子规按住耶律青的手松开了,耶律青就像一头受了伤的狮子扑向云毅,但利子规的思绪没有停在他们身上,她在思索着,她要活下去,云毅要活下去。她仔细端详着血池上的飞龙,胸口阵阵难受,她知道今天又是十五之夜,病痛又开始发作。利子规紧捏拳头,捡起地上的解药藏好,纵身一跳,跃入血池中。
不久之后,利子规又浮上来,她甚至不愿意让云毅看清她满身的鲜血,就抓住他的手臂,一同跳入血池中。血池中,有一处按钮,这个按钮可以打开一条通道,将满池的血水放走,利子规寻到了这个按钮。她和云毅顺着那条通道,和血水不知流向哪里。
耶律青脸色惨白、满腔怒火,利子规一心向着云毅,他对她的痴情都抵不住云毅一句话甚至一个眼神,耶律青内心受挫,恨得咬牙切齿,他带人赶紧追出去,要在他们逃离幽云教前拦截他们。
云毅和利子规在血水的冲击下,落到泥堆里,他们满身污泥地钻出来,那片耀眼的花海就在跟前,两人不由得庆幸,差一点便又中毒。云毅与利子规二话不说,趁着耶律青还未追来,急忙往外逃窜。他们坐上飞云马,在耶律青的追喊下,早已迅速地驰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