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啊，带我走吧》林殊途

24、零贰肆

　　鹿霖书院走水了，这可真是件了不得的大事，堂堂初云镇建镇这么多年也是头一遭。
　　我突然有这样一种错觉，会不会是我衰得太离谱，将整个初云镇都带衰了，要不我怎么到天蚕派天蚕派就雪崩，到初云镇初云镇就失火呢？看来我这个人真是命硬，逮着谁克谁。不过我决定不把内心的想法告诉白锦，因为他现在对我还算不错，如果因为我命硬这个原因而让他疏远我，那我可就亏大了。
　　白锦听到书院走水，便嗖地一声飞出了窗户，踏着长串的屋顶向镇北行去。我跟在他身后，虽然没有他那种速度，但是只要大方向没错，顺着那冲天的浓烟过去应该不会有问题。
　　说句心里话，这屋顶真不是人走的地方，因为屋顶与屋顶间距离有的宽，有的窄，有的瓦片滑，有的瓦片甚至会扎脚。白锦居然能在上面行走自如，我真的很仰慕他。
　　我用自己微末的轻功在屋顶上飞跃，飞跃，飞跃，咚，掉进了屋顶下的一口水缸里。
　　是谁把屋子建得这么开，我顶他个肺！
　　我蹲在水缸里，半天站不起来，主要是因为摔得太疼，但还有个原因是因为晕水。
　　正当我愤怒又忧伤的时候，方清琏天降神兵般地从我眼前的屋檐上跳下来，对我说道：“柳雩？你在干嘛？大白天不脱衣服洗澡？这么风骚？”
　　我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
　　“你是要去鹿霖书院吧？要不要我带你一程？”
　　“方老大，鹿霖书院失火了，你身为镇上唯一的铺头，就算不带我一程，也不应该在这里优哉游哉地闲晃吧？”
　　方清琏将我从水缸里捞出来，轻轻使力提上了屋顶，便眯起眼睛朝鹿霖书院的方向看，“鹿霖书院失火了？我怎么没看出来？”
　　我瞪大了眼睛，指了指镇北那滚滚的浓烟，“方老大，你的眼睛和鼻子都是假的么？就算你没闻到胡味，也应该看到冲天而起的浓烟了吧？”
　　“这……”方清琏扒了扒头发，“我觉得应该是书院的温夫子又在熏鱼了。柳雩，你确定这不是温夫子在熏鱼么？”
　　我愣了一下，鹿霖书院的温夫子在不在熏鱼我是不知道，但如果熏鱼能熏出这么大的火光，他熏的难道是鲸鱼么？
　　方清琏看了看那火势，可能也觉得自己的猜测不怎么靠谱，又拉不下脸来认错，于是对我说道：“唉，不管了，我先带你过去看看，你轻功不行吧？我拉着你跑。”
　　于是我被方捕头像放风筝一般放到了鹿霖书院。

　　因为是方清琏掌舵，所以我不用看路，可以悠闲地欣赏镇上的风景。望着脚下的集市，我发觉连平时最热闹的地方都空无一人，看来镇上的人都往书院那边赶了，真是团结。并且去书院的路上我也发现了许多学生，脸上的表情都不怎么好，所以我估计不是温夫子在熏鱼，恐怕还是走水。
　　行至奈何桥的时候方清琏停住了，我也被吓得停滞不前。因为鹿霖书院那滚滚的浓烟哪里像是失火啊，简直像我原先住在扬州城的时候，城郊的那座火山突然爆发时的样子。
　　所以我强烈怀疑这火是天蚕派放的，当年他们被盖了一座山头，如今便还我一盆烈火，这真是惨绝人寰的报复。
　　书院的火起得特别大，但因为初云镇的人都不是等闲之辈，一有风吹草动便溜得比兔子还快，所以书院的学生全都自己跑出来了。教书的温夫子比较怂，是被两个学生扛出来的。
　　被扛出来的温夫子抚着胸口大口喘气：“唉，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我熏鱼熏得好好的，突然就失火了，这可如何是好？白兄不会以为是我熏鱼把书院熏起火的吧，那我就太冤枉了！”
　　温夫子抹了抹脸上的浮灰，仰头看了看天：“子啊，是我让你愤怒了么？”
　　其实我很想替子回答他一句：就是你。
　　“温夫子，白锦在哪里？”方清琏摇了摇温夫子的肩膀，朝他问道。
　　“白兄？他进书院去了！拦都拦不住啊！”温夫子声泪俱下地控诉道：“他看到书院着火，就嗖地一声冲了进去，说是要去抢救什么东西。他冲得太急，具体我也没太听清楚，但我估计是钱，因为他一贯把私房钱埋在书院里。方才我都跟他说了，钱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走，何必如此执着……他居然打我，你看我的乌眼青，真是惨绝人寰啊，真是灭绝人道啊……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姑娘你要对在下做什么？在下既无美才复无美色，何况男女授受不亲……啊！！”
　　不要误会，姑娘我真的没对他做什么，只是听了他的话我十分想野蛮，我于是真的野蛮了，直接给他脸上来了一记响亮的老拳。
　　如果是平时，看到这样大的火我一定会识时务者为俊杰，绝对不往里面冲。可如今白锦在里面，我便准备在奈河里将衣裳打湿，然后冲进去。可刚要行动便被方清琏拦住，我看见他脱了披风又要脱衣服，便觉得有些汗颜：“方捕头，你要做什么？”
　　“进去救人啊，为了让轻功达到最快，披风和外衣脱了比较好。你轻功这么面，就不要进去了。等下我在河里滚一圈，应该能湿漉漉地把白锦救出来。”
　　“不行，火太大了，我不想镇上唯一的捕头被烤熟。”我拦住他问道：“方捕头，你能在附近找到一床棉被之类的东西么？”
　　方清琏耸了耸肩膀，“有哪个傻帽出门会带棉被啊……”
　　“话不能这么说，我就带了……”温月远说得理直气壮且颇为不满，他将一床棉被递给我，对我说道：“柳姑娘，你要拿我这床棉被做什么？啊，我知道了，原来是要救白兄么，不瞒你说这是我从小盖到达的一床，如果不是为了将白兄救出来，我还真舍不得……”
　　我觉得我真的暴躁了，被他逼的。于是我顺手抢过他手上的棉被，直接一拳将他击晕过去。
　　“柳雩……”方清琏看着我，眼神颇犀利。
　　我顿时收手，方才暴躁得有些忘情，居然忘了有捕头在旁边，想来这实在太不给方清琏面子。如果他因此到衙门告我殴打夫子，估计我这个月的月钱都要被罚进衙门去，方清琏这个月的补贴就丰厚了。
　　“方老大，不好意思，我只是忘情。”
　　“不要紧，不要紧。”方清琏连连摆手，“我只是想说，你打得实在是太好了。”
　　“那你怎么不动手？”我朝他翻了个白眼。
　　“我是个捕头，捕头打架是要罚俸禄的，作为一个有家室的人，我感到压力很大。”
　　死财迷！我突然发觉初云镇的财迷实在太多了，我也感到压力很大。

　　我在水边浸湿了棉被后，便裹着湿漉漉的棉被冲进了书院。方清琏本来要进去，但一床棉被承受不了两个人的爱抚，于是他便放弃了。再说如果跟一个捕头在同一条被窝里滚过，传出去要我在江湖上还怎么混？
　　冲进书院之后，我才发觉火势真的很猛。原本我觉得凭白锦的轻功、速度和敏捷，这样的环境对他来讲应该是毛毛雨，如果他真的被火烧死，我觉得那一定是我在做梦。
　　可现在我真的慌了，因为我连将手伸到棉被外面去推开后院的门，都觉得灼热难忍。想到白锦在这样的环境里呆了应该有一炷香的功夫，我便感到浑身发凉。
　　我迅速来到后院，推开白锦房间的门。在屋子里看到满头是血，背上背着个大匣子的他，我承认那一刻我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白锦！还能走么？”我使劲将他裹进还有些水汽的被子里，发觉他左侧的脸颊全是半凝固的血浆，大概是被掉下来的房梁砸中了。
　　白锦张了张嘴，没说话，他努力撑起身体，想和我一起逃到外面去。
　　其实像我这么衰的人，根本就不应该来这么危险的地方。我觉得在我进入书院的瞬间，房梁塌陷的速度就变得更快了。
　　果然我的感觉没错，只是一个不留神，一根横木便砸在了我的脚上。
　　“啊！！”疼死我了，简直比和柳让去云南躲债的时候被大象踩的那一脚还疼。
　　我蹲下身去想揉一揉脚，可就在弯腰的那一刹那，整个屋顶居然塌了下来。
　　就在这时，方才连点个头都软趴趴的白锦，不知哪里来了这么大的力气，硬是将我端出了屋子。一出房门他便迅速抱起我，连滚带爬地翻过后院的院墙，那姿势真是要多可笑有多可笑，我都不好意思承认那是我堂堂柳雩和他堂堂白锦。

　　翻出鹿霖书院的院墙便是一片挺宽敞的空地，因为全是石子路，也没有种树，所以烧不起来。
　　白锦刚将我放下，把烧烂了的被窝往旁边一扔，我便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你哪是白锦啊，简直是白痴！钱真的就那么重要吗？死都不肯丢下你那一堆烂钱，死财迷！！你看，就是因为你的钱，我的手都要烫熟了，脚还被砸了一个大洞！”
　　白锦半天没说话，只是用一种我不太懂的复杂眼神看着我，说实话，我被他看得有点心虚。末了，他将背后的大匣子往地上一掼，对我吐出了三个字：“没，良，心！”
　　然后他就晕了。

作者有话说

　　这周换了新上司，努力适应中，所以更文有些缓慢~~
周末开始一定努力更新，希望觉得这篇文还不错的朋友不要弃我而去=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