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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碧水 ...

  •   送完三人出府后,林之蔷恭敬的回到侧厅,不用她说什么我也已经很自觉地从软榻上爬起来,脸上布满异常灿烂的笑容,没想到她倒是看得一愣愣的,半天回不过神来。待我笑容愈加灿烂嘴巴也裂开一个嘲弄的角度后,她终于是侧开脸,垂下眼睫,领路向前。

      我一路尾随着林之蔷来到库房,满脸没心没肺的笑容——

      一双没心没肺的,异常清冷的眸子。

      “王爷,这两箱东西要等您过目后才能入库。”林之蔷边说话一边拿着钥匙打开挂在门前的锁扣,使劲一推,哗啦一声打开库房大门。

      里面宽宽敞敞,填满了不少的箱子,箱子里装满了不少的好东西,那些好东西貌似很值钱的样子……意识到自己的不良思想,又平静的转回视线。顺着一堆高大的柜子中留出的小道穿来穿去。库房里面干干净净,没有尘封已久的灰尘也没有攀爬在墙角的吊起蛛丝的蜘蛛网,走到库房一角,视线顺着溜了过去——
      两个硕大无比的红漆金锁吉祥如意纹的大箱子横在面前。

      真是容量惊人啊……我在一旁感叹着,林之蔷几步上前推开盖子,一瞬间的金灿灿的光芒灿烂夺目。她默立在一边留下我好奇的站上去打量一通,“这个是什么?”随便抓了一个铜马,不大不小在手里把玩一番抬头问她,这东西看样子十分精致,心里便又欢喜了几分。

      “回王爷,那是鎏金银铜马。从这周身鎏以的金银以及花白中相间线刻的花纹来看,这副银铜马算得上是珍品。”

      哦……点点头表示知道,又顺手提起放在旁边的一盏灯,“这是,那个长信宫灯么。”

      “回王爷,是的。”她顺着我的眼光望去,绽开一抹自信的笑容回答我。

      再仔细地打量一番,在上面发现几处铭文,中间嵌有长信两个字除了这些外倒也还没看出什么名堂来,又翻到一个长相颇为奇怪的东西——“呃……这个……”

      “啊,这是个鎏金嵌玉银带钩。由白银制造,通体鎏金,正面嵌饰白玉珏三枚,玉珏中心各镶有一粒玻璃彩珠,不说其他,光是这几颗彩珠也算是不错的东西。”

      林之蔷说起来古董珍馐如数珍家一般,眼里一闪而过的是惊喜的光芒,我又看了半天,思虑了一会,转头对着她吩咐下去,“先把这东西给梅容送去吧。”

      见她应承下去我又拿起旁边放着的白釉瓷围棋盘,呜,还是有点重量的嘛……
      “这个棋盘拿给雨霖铃,他喜欢下棋,也免得他整天没事做。”免得他整天没事做,跑来找我麻烦——放下手中的棋盘我笑着拍了拍手,“就这些,入库吧。”

      把这些杂事吩咐下去我便自顾自的走出库房,留下林之蔷还有后面几个打杂的小奴,由得他们随便做些什么我也不上心了,好不容易好起来的心情又被莫名的败坏——

      我还真是喜怒无常啊,唉……

      漫无目的的绕着王府墙根走了半天之后,阳光初斜,刺得眼睛里泛起雾气我才回悟过来,今天明明是要去找雨霖铃道歉,然后,然后……叹了口气,脚步慢了下来,心里沉甸甸的,装满了心思。
      弄了半天的杂事连主旨都忘了,不耐烦地打了打自己脑袋,深呼一口气,转身。

      一路上维持着嘴边裂开的四十五度笑容,一路上的花草枝叶肆意散漫我一无所知,一路上的太阳明晃晃的,偏偏眼中一片干涩,一路上的尖锐碰上尖锐,脑中有只烦人的苍蝇来回盘旋——
      王爷,有空回来,回来看看老祖吧……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这是李白的诗吧。脑中就只有这几句话盘旋。我就只想安安静静的过日子,为什么,为什么总会有这么多的麻烦缠上身来。
      过往的恨总是深深埋藏,而深藏地下的是浓浓的怨,这些纠缠过久的感情岂能是简简单单的一句客套就抹煞过去的。

      当父亲去的时候,她在哪里?当母亲和我被禁在肆馆的时候,身边再没有了过往的人烟,她又在哪里?当我一个人独自呆在王府里没有了双亲,守着府邸再没有了其他,她不知道会不会在意。从不奢望她会做出什么挽救的手笔,不寄希望是因为毕竟是皇家,不同寻常百姓。可是温情,最需要的只是一个情字,那暖暖的问候,还有真切地关怀。
      可是,连这些都吝啬得付出的人,现在却说想我了,真是——可笑。

      嘴边挂着愚蠢的弧度,穿过大片土地我闯进霖苑。
      说是霖苑听起来还蛮阔气,其实就是雨霖铃独居的地方。说句实话,作为一个小厮他的待遇简直是太好了,好到我都可以顶礼膜拜我自己善良的决定。

      “雨霖铃?”自顾自的走进院子门口,只见几扇门虚掩着,我很自觉地推开门甚至没有意思意思的敲敲门,“雨霖铃?”

      门内一片沉寂。我当他还是在生气也没太在意,往身上探了探,掏出揣在胸前的锦囊,仔细把玩了会里面用绢帕裹起来的项链坠子,束在上面一圈的彩绳无风自舞。

      下定决心,心里却有些犹豫。
      舍得,还是舍不得?

      “雨霖铃,呃,小雨?”

      被平白无故的挂在外面不符合我的风范,我可以很自觉地走进院子里,也可以很自觉地不经同意擅闯空门——呃……

      一方雕花刻玉桌上立着一大盆吐蕊的玉兰花,旁边搁着个旒银铜水壶,成套的椅子正好背靠在黄杨木窗户边,透过迷升的水汽窗外则是直直对着后花园,游廊蜿蜒纵横,荷花池片片荷叶朵朵荷花,还有连接其中的卵石小路——呵呵,窗外景色真不错啊,视野也好,纯粹是景色宜人,令人忍不住轼目远眺放松心情呢,呵呵——

      是什么?
      是触目可即的荷花池,是异常清晰的后花园,还有那仿佛近在眼前的曲折游廊……

      “过得不错吧,王爷,左拥右抱的滋味不错吧,我不知道我还想着念着什么。巴巴的赶去接,巴巴的等在房里,巴巴的做了个东西还想讨你欢喜!”
      “傻,是傻,我还真傻,傻到知道您昨个风流了一天我今天又巴巴的赶来问个清楚,还想着会不会是误会一场!可笑,真是太可笑了!”

      呵……在所有的暧昧所有的发展他都看得完完整整清清楚楚,第二天还要若无其事的来到我屋里充当我的贴身小厮,明明知道得一清二楚还抱有着最后一丝希望,带着自己做的香囊靠在门口却又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进去,最后,一番心思又这样被我撕成碎片,我还真是,真是没有良心,除却其他的懦弱无能,余留下来的,总是任凭自己的性子由着自己肆无忌惮的伤害别人从来不知道珍惜……

      眼前仿佛凭空冒出来的人影,带着忧伤的神情,一向冷漠的神色却是伤害,映着空无一人的房间,散发着熟悉的幽香的房间,映着有着他的房间——
      “雨霖铃……你在哪里。”

      果然,在这个世界,有些东西——是碰不得的,就算是定下决心,也碰不起。
      拿着锦囊的手颤了颤,最终拿起重新放入怀中,紧紧地包裹住,裹在心中的角落。
      就这样吧,除了这样,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些什么。

      我推开房门,却是空无一人,干净寂静得我可以听清楚在空中盘旋的尘埃落入地底,心中的心悸抽着心脏,一阵阵的抽疼,硕大的王府,他会藏在哪。
      藏在哪,去安抚自己受伤的心,高傲的他甚至不屑于别人的同情。
      雨霖铃……

      找到他后,我想我会隔着长长的距离,安静的看着他,对他说,真的真的对不起。
      隔着距离,带着安全,从此不会再伤害。

      身一倾,斜靠在门扇上注视来往的风生水起,低垂的眼中笑意肆虐,却又默默落下一滴莫名的泪。
      果然好事不多,坏事成双,我想笑又想哭,放不下,放不下啊……

      不用再想些什么了,不用我张口呼唤只要随意的一挥手,总会有个低眉顺眼的小奴不远不近的立在不远处,我沉住呼吸甚至没有怎么打量他,“知道雨霖铃去哪了吗?”

      小奴没有抬头,垂脑看似木然的摇了摇头,动作缓慢无力,我也没有耐心管他这么多了,张口就对他说道,“不知道那就去找,找到后让他过来……不,不用……”心如死灰也算了,必要的事情顺着心不再考虑其它——任性?也就任性下去吧——
      “找到他后你就替我,就替我告诉他,香囊很漂亮,可是太漂亮了,不能收。”

      突然间,那小奴仿佛全身被雷电电击般全身剧烈的颤抖起来,虽然是离着不远的距离还是可以感受到那人剧烈的变化。我瞠大眼睛却觉得那曲起的身子如此的熟悉,熟悉得快要刻入骨血般的感觉,莫名的一声叹息不知为何被哽在喉咙里,闭上眼睛,魂灵好似抽离开来,我迈步离开。

      如此熟悉,熟悉得刻入记忆的人啊……
      雨霖铃……

      他安静的呆在那里,除却悠长的呼吸,再没有任何声音。

      闭上眼睛的时候眼前是一片黑暗,于黑暗中我却见到满天灿烂的星光,璀璨地在黑暗中绽放出耀眼的光芒。耳边却是清晰可闻的脚步声,略微带有些轻盈弱力的脚步踏过脚下潮湿的土地,留下弯折的草,脚步若即若离,却是笔直向前。

      我闭上眼睛,看见满天星光,耳边充斥着忙音,那声叹息不禁阻拦越出嘴中,轻轻的一声叹息,语尾瞬间消失在空气中,却听见冷冷的熟悉的声线,那声音如平常一般唤着我,
      “王爷。”

      脚步略一停滞,又缓步向前。

      “王爷……”那声音沁冷地坠入心田,不由得颤了颤,前面院门如同来时一般,我睁开眼睛死死的盯着前方。

      “王爷,就一会……”冷漠的声音下是最为委婉的祈求,如此的人为何又要为我而停留,心里恍惚的游荡,依旧逐渐远离。

      隔着距离,带着安全,从此不会再伤害。

      “这样就不行了?”身后是一声意料之外的笑声,如此的惊诧如同划破春日的惊雷,“王爷,你还真是如我想像一般——”
      “如我想像一般的,笨蛋。”

      不由自主地脸上荡起一种名为笑的表情,“笨蛋,嗯,或许吧。”
      或许,自命不凡的我也只是一个为情而困惑的笨蛋而已。

      *** *** *** *** *** ***

      “王爷,这次我们又是去哪?”
      我支起窗棂,帘子顺着风又扬了起来,虽然已经是夏末时节,可今城的天偏偏亮得特别早。人人沉醉酣睡中时我起身,梅容他是同我一起住在偏院里,雨霖铃是单门独院……雨霖铃……
      简单的用过早餐后,叫起四儿便赶起马车出王府,那时天阴沉沉,如同厚重的帐子笼罩在狭小的花园中。

      现在——再瞄眼外面的天色,整个天空竟然就这样亮了起来。今个起得太早了,我打了个哈欠,四儿不带什么感情地看我一眼,这次她没有在外驾车,换了个车夫,马车却是依然的晃晃悠悠,不急不缓。

      “王爷,最起码我要知道到底往哪里赶车啊。”四儿见我沉默不语,莫名其妙的早起出门倒也是有些慌了。

      “往城外走,走得越远越好。”扫了眼一脸无奈混杂着疲倦的四儿,我轻笑出声,“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知道这句诗么,人生在世,就是要随性……”见她焦急我就空悠悠的留下没头没尾的两句诗来。

      后来呢?——
      没头没尾的后来,覆盖在硬壳的封皮中再没有了终章。

      流光一转,漫然看着夏日盛景再没有说话。旁边的四儿最好的一点就是,识趣。她识趣的闭嘴禁言,随便猜想一番料想她早已经是学会了有疑惑往肚子里咽的好习惯。

      一时间相对无言,只听着车轱辘咕噜咕噜扯着向前的嘎吱声。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后面的两句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本应该是不知愁滋味的稚儿,平白无故的多了十六年的记忆至此不再纯粹。上一世短短十六年,没有痛快地爱过,也没有痛快地恨过,步如履冰曾经有过的青梅竹马,为了家族利益而进行的联姻,浑浑噩噩的青春。
      然后,死了。

      死过了便是重生,如此短暂又漫长的十年。

      现在,终是识得情滋味,可是毕竟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奇想。想痛痛快快的放下那份执念,放下本该就不为自己停留的他,可是不甘心,不甘心呐……
      最不甘心的是,明明知道没有什么东西是放不下的,又拘泥于此。

      自从那件事后,雨霖铃就再没有出现在我面前。刻意还是无意的,我相信自己会把浮躁的心沉下,最终还是两棵平行线。

      不想放手,不得不放手。如果说我能给他的只是伤害的话,我没有权利去喜欢,空下来的时间,把连烟的激情沉寂下来,却发现许多无法回避的问题,而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告诉我他到底是谁——
      如果连信任都无法做到的话,所谈及喜欢也就是空中楼阁,迟早都会坍塌。

      即便他是王子,即便这只是猜想,即便这些在真爱面前都是那么苍白无力,可是——
      拘泥于这些看起来并不重要的事情,可是真的是喜欢么?相处得太久,彼此了解,总会把暧昧当成真实的感情。
      其实,两个人,都没有说爱的权利。

      放,还是不放?
      由得时间看。
      得,还是不得?
      还是由得时间。

      雪云散尽,放晓晴池院,杨柳于人便青眼.更风流多处,一点梅心,相映远。约略颦轻笑浅。
      一年春好处,不在浓芳,小艳疏香最娇软,已失春风一半。早占取,韶光共追。但莫管春寒,醉红自暖。
      醉红自暖。但莫管春寒。

      这是对春的留恋。
      留恋,却是放不下呵……

      人是有孽根性的,得不到的反而在意,越在意就越痛苦,不如放于执著,不再相念。

      马车一路寻来,无人打扰停留,顺利地停留在茂密的林边。下车远眺,青山远黛碧水长青——还是那一簇簇的竹林。熟悉的地方。

      “你怎么想到来这地方,还嫌不够麻烦么,呵呵。”自嘲的冲她裂开嘴,那幅医字在风中云卷云舒,不禁畅笑了出声。

      四儿大约也是不好意思,从马车上蹭下来站在一边,转头顾盼,顺着她眼光望过去,却是旁边另一条路。

      眼光交汇于一处。她转过头来,身后枝繁叶茂。
      “王爷,这边可好?”

      雪云散尽,放晓晴池院,杨柳于人便青眼.更风流多处,一点梅心,相映远。约略颦轻笑浅。
      一年春好处,不在浓芳,小艳疏香最娇软,已失春风一半。早占取,韶光共追。但莫管春寒,醉红自暖。
      这是我能记着的,为数不多的诗词了,可惜,记住了,却什么都做不了。

      留恋春日。可是终是会过去。

      走了些许路程,身边的树荫时浓时密,遮蔽天日枝藤蔓比。最后是走上一个高地后,上面有着拥有宽大枝丫的树。

      大口咽下酒,兴致浓浓,我一摔酒杯,满树不知名的白色花瓣应声落下,飘飘扬扬漫漫洒洒也是番景致。四儿又重新拿了个杯子,酌满酒放在身边。

      再拿起酒杯的时候,一饮而尽往下一摔后,看着侍酒的四儿略一颔首,她有些诧异的瞄了眼我,没说什么也就顺着树干坐了下来。

      我坐在树下,乘着树荫偷得少许阴凉,四儿倚着树干,怀里抱着酒坛,半合着眼也不忘时不时地给我添满酒。

      这一饮一砸,这花落满地,四儿轻轻绕到我面前,未置一言,半透明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已经有些意识恍惚的我。
      睁大眼睛,往向头顶的天际,一朵纤巧的碎花顺势漾下,径直落在杯中。薄弱蝉翼的白色花瓣一抖,一散,我合着酒,一抿,一咽,口齿留香。

      最后一壶酒,最后一只酒杯,本是要划出条向下弧线的手停滞住,僵直在半空中,半晌,轻置地下。

      “走吧。”我站起来,拍拍身上沾满的泥土,迈步远去。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莫待无花空折枝……”
      声音越见稀疏,终至隐去,再寻,已不闻佳人芳踪。

      仿佛是突然跃出的人影,从高低的另一边突然穿出一个少年,白衫碧冠,徐步前移,走到树下时却屈身拿起那搁置在地上的白瓷的酒杯,修长的身子,勾勒出一个瘦削的角度。

      杯中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少年好似愣了许久,没有了动静,修长的手指紧紧握住瓷杯,眼睛却朝远方望去,往向莫名的远方——
      “少爷,这地上碎片多,小心扎脚。”待一个像是书童的孩子踏过地上的青草,少年方才回神,嘴畔扬起一抹笑容,清秀的面容竟是一种颠倒众生,妖媚异常的风情。

      “少爷,咱走吧,这里,这里……”那书童本想说脏,可是心里又觉得这哪是脏,分明是带有种隐约的香气,让人迷醉其中,“少爷,咱们走吧,要不夫人要骂死我的。”

      少年调笑地向前走去,没搭理那唠絮的书童,手上还是拿着那个白瓷酒杯紧紧不放,“落霜啊,你说这山上会有什么。”走进仔细瞧瞧,才发现这神秘的少年,乌黑的头发竟是散漫开来,顶上嵌着的玉冠像个玲珑的蝴蝶,微微颤动。

      落霜再看了眼那棵开满白花的树匆匆跟上他主子的脚步,一边急忙的回应到,“有树啊。”

      “除了树呢。”少年笑容不变,脚步也没放慢几分。

      “除了树,啊还有草。”书童步步跟随,脚下的速度紧追不放。

      “呵,也对,不过这里除了树,这里还有树叶,呵呵。”

      “少爷,好冷。”小书童望着突然刮过来的大风冷冷的做着注释,大风过境一树叶子吹得颠三倒四,“少爷,这种笑话真的很冷,您怎么就喜欢说呢。”落霜一个人在嘴里嘀咕半天,倒是细心的记着来时的路。

      遮天蔽日的树荫成为遮目的罗帐,松软如毯的草地成为广阔的软榻,片片飞花是帐前的布景帷幕,而翠绿的片片扇叶恰好做了旖旎的大千世界。
      少年徐步前行,手指纤细而白皙,抬起手来搭在额前,却是眼神迷离,飞花弄影——

      “可是,落霜,今天我却遇到好事了呢。”
      少年突然喃喃出声,抬头的刹那,灿烂的阳光在脸上幻化出七彩的光芒,纯真好似找到糖果的孩子,笑意愈加深刻。

      “少爷您说些什么啊。”正在想着自己事情的落霜没听清楚,侧着身子冲着他前面笑得旁若无人的少年问道,“少爷总是一个人自言自语的,不想让别人听别说嘛,调人胃口少爷害人不浅您真不厚道……”书童小孩子,一个人嘟嘟嚷嚷,少年也不在意,一双眸子浅浅的褐色,仿佛在四周布满了茫然的大雾,娇媚又非常的孩子气。

      两个人,一主一仆,相伴离去。
      身后风光大好,点点的绿荫,夏日浓浓。

      *** *** *** *** *** ***

      恩……
      真是……
      舒服了啊……

      躺在马车里,从窗户掠过的风调皮的扬起发梢,在砸了一套茶具后,心情不能说是轻松如燕,放下万般烦恼,最起码,最起码还是好上了几分,能够让我自在的笑来笑去,不觉得难受。
      心里舒爽了便闭上眼睛假寐,没睡上多会就感觉到有只手从旁边轻轻地伸了过来,铺了层薄薄的东西盖在我身上,这东西不重不轻还蛮舒服,我也就没有挣脱开来,依旧是闭着眼睛,继续作梦。

      人生在世,随性就好。时哭时笑,心情时好时坏,跌宕起伏不肯消停,这么说,我也是个喜怒无常的主啊,自己随意地想着,却不自觉地问出声来——
      我一向都是不安生的么——

      虽然是闭着眼睛,依然可以感觉的有股凉凉的视线在我身上盘旋,扫视一番,却没有说话。

      我自得地翻了个身,继续自言自语,“伤心得快,开心也很快,常常哭又笑容不离面,我也算是喜怒无常的人呵……”

      她既然不打算开口我也就继续自言自语,“四儿,你又是什么人呢。不爱说话,为我着想,还有呢,还有什么是我没看到的”

      旁边的人好像不舒服的移开身子,磨动了一番我也没怎么注意,嘴边是唠叨不绝的话语,“还有杏,她也变了你发现没?以前的不拘小节,甚至冲撞我,不听话,全部都变成的进退有序,笑容客气。人怎么变得那么快呢。是我忽视了,还是我重来就没看清楚过?”

      “还有梅容,以前不怎么在意他,可是他出乎意料的是个固执得不行的人。像水一样的孩子,偏偏性子如此的固执。”

      “王爷,您是醉了。”旁边的人终于是凉凉地开口了,开口就是这么一句话。

      “四儿,我没醉,你也没醉,你说说,为什么这些事情都是那么麻烦?”我闭着眼睛,心中却是久违的安宁。
      久违了的,安宁的,沉静。
      还有,为什么我会变成一个酒鬼。

      “…………”
      回应我的却是一片沉默。

      耳边是穿过的风声,沉下心来却觉得着闷热难耐的天气竟是一去不回了,“四儿,你不是一向大胆么,你说说,我又是什么样子?”

      有种窸窸索索的声响传来,我耐心的等着,灵台一片沉澈。
      “您是王爷。”

      半天,却是没头没尾的一个陈述句,我哭笑不得。
      “嗯。我知道,从我生下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王爷的权势王爷的宠爱终究却牵系在一棵细细的线上,本应是惊恐不安。”

      我有惊恐么……这可扯远了啊……闭着眼睛听着别人徐徐道来也蛮好……
      虽然刚刚还是事实直接扯出来,现在是大胆猜想了呵……

      “继续,本应该是惊恐,可我是什么呢,嗯?”

      “可王爷,您不在意。不在意,便不会引起忌惮,这样的宠爱对于皇室却是愈加浓烈。”

      是在说我做事不用心么……
      我不作声,继续装聋作哑。

      “可王爷,说您不上心,以为您不在意,大家通传您生性清淡什么的,都是假的。您只是没有了值得在乎的罢了。”

      哈哈,怎么都这样说呢,哈哈,真是幽默,哈哈……
      在乎……
      在乎……
      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想些什么……

      “王爷,其实您是个情绪化的人。真实的笑着真实地哭着,这样多好,可是您总归是王爷,是受宠的王爷,是有着冠绝天下的碧水幕云的女儿,是我们的主子。”

      “那你呢。”莫名其妙的裂开笑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点心酸。

      “我是四儿,是王爷的小厮,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是。”

      我闭上眼睛,什么都看不清楚,顶着苍穹无际,候鸟飞过。
      夏末了呢……外面有人在叨念——

      花似伊
      柳似伊
      叶叶声声是别离
      雨急人更急

      湘江西
      楚江西
      万水千山远路迷
      相逢终有期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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