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神者》茶怡

1、迷惘的神

　　大地泣血时，诸神也会落泪，而我雅典娜不屑流泪，因我将手持利剑护卫我的子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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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月之夜，岩洞里，水滴一滴滴地滴到石板上，发出嘀嗒嘀嗒的湿濡声音，那冰冷的声音仿佛要将人心中仅存的一丝温暖也要剥夺。

　　一条黑影沿着石阶缓缓而上，他的脚步声与水滴的声音混在一起，金属与石板的敲击声是那样冰冷。

　　终于他的脚步停了下来，他面前是一道石板墙，他仰头，双手放在石板上，一道道银色光团从他的身体里散开，照亮了漆黑的洞窟。

　　白色的裙裾在周身铺散开来，这毫无生气的人竟然是个女子，她相貌平淡，唯有一双眼睛，淡然冷厉，令人心生畏惧。

　　曾经，她拥有最美丽的容貌，那是超越了一切男人与女人的，最完美的样貌，她的名字被人们津津乐道，从远古到现在，那个惹起一切战争与祸端的女子，海伦。

　　海伦露出了个释然的微笑，冷然的眉眼也变得柔和，无论是怎样的美貌，在数千年的岁月下都会荡然无存，忘却了原有的模样啊。

　　她的身体逐渐消散，是的，你永远是对的，能杀死神灵的唯有无聊与寂寞，意识模糊中，她仿佛看到那个手执权杖身披盔甲的女子朝她傲然一笑，但是啊你是如何才能做到如此高傲而坚强的，我同父的姐姐，雅典娜呦！

　　海伦的身形已消失不见，只留下一枚金色戒指，那是神灵存在的证明。

　　一只纤细洁白的手轻轻捡起戒指，那女子眯眯眼睛，微笑着将戒指戴到自己的手上，海伦啊，我与你不同，你将美貌视为全部，而我只信奉力量！唯有力量才是一切，唯有战争才能令我热血沸腾！

　　“女神啊，你在这里做什么？”淡淡的光芒从黑暗中显现。

　　雅典娜身后冷不防传来一个声音，她举起胜利女神权杖，露出微笑，“我只是来探望我的妹妹，没想到她已经回归神之本原了。”雅典娜眼角低垂，似乎有些感伤。

　　“噢？”那声音里似乎带了一丝质疑。

　　雅典娜提起裙裾，倾身向前走下石阶：“这与你无关。”她的声音柔和，“回去吧，希望下次你冥想时不要再和我‘碰巧遇到’。”

　　“不要再和我‘碰巧遇到’？”那声音淡淡重复道，带了点懒洋洋的感觉，似乎是在嘲讽。

　　雅典娜猛地回头，那张一向温和美丽的脸庞上，五官凌厉而张扬，仿佛是回到了神话时代的那个强悍的战争女神的样子。

　　但是那人已经走了。雅典娜心下一松，慢慢跌坐在石阶上。

　　她想起神话时代与海伦的纠纷，那时的海伦是又美丽又骄傲的。

　　“海伦虽然是半神之身，却比奥林帕斯的任何一位神灵都要美丽呢。”

　　“是啊，虽然很柔弱，但是她的美貌就足够让大地混乱了。”

　　“掌管大地的雅典娜，大概会被气疯吧。”

　　“那个男人婆，连父神都害怕啊，但是说到她的样子，要跟海伦比真是……”

　　“人类大概更愿意被海伦守护着吧。”

　　雅典娜想起神话时代里自己与海伦的争端，人人都以为她嫉妒海伦的美貌，但是啊，海伦挑起了特洛伊的战争，让她热爱的大地血流成河，只是因为海伦的那张脸，那张她讨厌至极的脸，她征战多年得到的大地，如何能够被这么肤浅的女人毁掉！

　　她伸出手，海伦的戒指闪着光芒，即便你已死去，我也不曾后悔，若我没有力量如何守护大地，若我不去战斗如何保护信仰我的子民？

　　我是雅典娜，信奉力量崇尚战斗的十二主神之一，但我也拥有对人类的无限的爱。这些，你懂吗，一直不信任我的，只会嘲讽我的，汝？

　　沙罗双树园里，有人打了声喷嚏。

　　女神殿里，身穿白色祭祀服的雅典娜手执权杖端坐在宝座中，一脸冷峻，仿佛从未离开过。

　　教皇的脸隐在头盔中，悄然站在雅典娜身后。

　　今次的圣战已于一年前终结，圣域重新归于安宁，此次转生女神的使命已然结束，那就意味着，女神将迎来此次生命的终结。

　　“教皇，我是个怎么样的人呢？教导我成长的你，到底是想将我抚养成什么样子？每个降临于世的人，都有自己的名字。然而我在出生前便已有了名字，无论是你还是圣斗士都会叫我雅典娜大人，在我与哈迪斯圣战时，他也叫我雅典娜。”雅典娜悠悠开口，“但是啊，我既是雅典娜也是我自己，虽然我有着雅典娜的使命与责任，但我并不完全是神话时代的她，那么完成了圣战的我，是否也该放弃此生的□□，返回奥林帕斯山，进入243年的长眠呢？”

　　女神殿的天花板上记载了历届圣战的故事，每一代的女神身边都有无数忠心的战士誓死追随，即便承受众神之怒，他们也义无反顾。但是为何这一代的我会感到如此无力？

　　雅典娜离开了女神殿，款款经过教皇厅，教皇的回答在她心中响起。

　　“您是，我用全部心力教导的，永远引以为傲的……女儿。”

　　雅典娜的眼中流下泪水。

　　她款款经过十二宫。

　　经过这次的圣战，存活下来的战士只有三人，十二宫空空荡荡。

　　几片玫瑰花瓣飘落到她面前，双鱼座，以美貌自傲的你曾经被我那么厌恶，可是你却为了我而死，是个真正的战士啊。这玫瑰，曾被我厌弃，现在我知道，它是那么温柔美丽。

　　寒风吹过残缺的双鱼宫，雅典娜的长发慢慢扬起，我的战士们，243年后，再次相会吧。希望那时的我能得到你们所有人的承认。包括那个人，那个将神灵视为无物的，高高在上的人。

　　一道金光闪过，她穿上了女神的神圣衣，威严得仿佛是从神话时代走出的神祗，左手持圣剑，右手握胜利女神像。

　　周围的景象变成了连绵无边的草原，纱罗双树的粉色花瓣在空中飘飞。她已来到了处女宫的沙罗双树园。

　　“噢？你来了？”那人的声音仍旧是带着嘲讽。

　　雅典娜站在纱罗双树下：“你一直被称为最接近神灵之人，然而对我而言，你却是离我最遥远的人，永远无法看透你，也无法知道你内心想着什么。甚至不知道你是否真心效忠于我。但是现在，我有一件事有求与你。”

　　“女神啊，那只是因为你没有用心去看，无心之神是连人类都比不上的，这大概就是你一直迷惘的原因吧。对吗？……”他笑着说，最后几个字的发音轻得无法让人听清，然而雅典娜显然听清了，脸上露出迟疑和惊讶的表情。

　　“去吧，回到奥林帕斯吧。现在就用你的圣剑将一切在此斩断吧！”他站起来，双手握住她手中的圣剑，一滴两滴，血液逐渐汇集到纱罗双树园的土地上。

　　“243年之后……”雅典娜喃喃说。

　　他微笑，仍带轻蔑：“近人之神堕落更甚于人，那时，但愿您能离我更远些。”

　　“下次，下一次……”雅典娜轻声说，“会给你看的，我的信念，我对大地的执著，一定会让你承认的，处女座！”

　　“那么先斩断此世的羁绊吧。”他微笑说。神灵是无法伤害自己的，只有假他人之手而死，为此背负上弑神之名也没什么吧，毕竟是这样的女神啊。

　　他的立场从来清楚，他是女神的圣斗士，为女神而生，为女神而死，为女神背负一切指责与罪名。

　　她没有名字，在圣域史上只有属于自己的代号Athena，赢得圣战后在处女宫的沙罗双树园自裁的雅典娜转生，人们说她追随为她而死的圣斗士们而死，她的鲜血浸透大地，是守护圣域最强力的结界，但是她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有着怎样的内心，只有那么几个人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