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三十四章 灭门·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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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中午，曹蛮便提前赶到中岳楼，包下了整个二楼雅座。为了晚上的喜宴，他当然要尽心尽力地布置一番。“曹大哥，夫人已经在雅座等了好一会儿了，要不要把她打发走？”黄展庭低声问道。
“见见她也无妨。”曹蛮无所谓地摆了摆手，上了二楼，只见颜夕端正地坐在桌边，清清冷冷道：“曹蛮，你答应过我的事情，千万不要忘了。”
曹蛮倒了杯热茶在桌边坐下，附在她耳边笑道：“夫人放心，我曹蛮一向说话算话。”热热的气息吹进耳朵里让颜夕很不舒服，她偏了偏头，站起身来，“我来只是为了提醒你一句。如果你敢背信弃义，就别怪我让你不得安宁。”
她再不理会曹蛮，径自推门而去，下楼时被一个身着清装的男子轻轻撞了一下。她皱了皱眉，那人竟二话不说便上了楼。
“你来得正好，索降图。”曹蛮放下手中尚温的茶杯，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的男子。索降图朝他一抱拳，朗声道：“曹副官有事尽管吩咐，我既然收了你的银子，就一定会帮你做事，说到做到。”
曹蛮伸出五指道：“我只想知道，你把我的五百精兵带走之后，有没有练出点什么来。”索降图哈哈一笑，拍着胸脯道：“原来是这等小事！我现在就让他们出来演练一遍！”曹蛮止住了他，小声道：“演练就不必了，今晚，就在这里，我要你大开杀戒，一个不留。”
索降图领命而去，黄展庭这才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行动的那一刻越来越贴近，他也越来越紧张，“曹大哥，你对他就这么放心？万一失败了……”曹蛮打断他道：“自从我给他第一笔银子的时候起，他就向我承诺过，任何任务到了他手里，只会成功不会失败。”“那，胜男和夫人，也会被他杀个干干净净？”黄展庭有些疑惑，这场兵变本不该牵连上家中女眷。
“我答应过颜夕，让他们一家三口团聚。”曹蛮忍不住狂笑道，“她又没说在哪儿，我姑且理解为黄泉之下，也未尝不可。哈，哈哈！”
黄展庭不禁往后退了两步，差点把屏风撞倒。眼前这个笑得肆意张狂甚至有些病态的曹大哥，还是自己认识的曹大哥吗？
傍晚时分，侯杰打点好一切，带着颜夕母女和曹蛮来到中岳楼赴约。
曹蛮走在最前头，耳朵里全是歌妓依依呀呀的吟唱。城中巨贾豪绅听说了今天的结亲宴，纷纷前来捧场，他穿过道贺的人群，领着侯杰上了二楼，此时宋虎已经候在门口。
侯杰上前笑道：“虎哥！嫂子！”宋虎摆了摆手，佯怒道：“老弟，你可又迟到了！待会儿得自罚三杯才成！”几人寒暄了一番，进了厢房。
曹蛮守在门口，冷眼瞧着两家人在媒婆的撮合下报生辰，对日子。宋虎哈哈笑着拿过侯杰手里的喜帖，笑道：“交换了喜帖，这儿媳妇儿就跑不了啦！哈哈哈！”侯杰眉间露出犹豫的神色，曹蛮知道是时候帮他一把。
“大哥，我去准备嫁妆。”他朝着侯杰弯了弯腰，掩住嘴角的笑意退出门去。箭在弦上，让你不得不发。
侯杰暗暗呼了口气，明明一切都如他所预想的一样，可他还是感到一股莫名的不安。曹蛮已经照计划行动，必须赶快安顿好颜夕母女。来时他在马车上交代过颜夕，只要自己拿手敲桌子，便带着胜男从后门先走，免得被误伤。
他刚刚伸出右手，却被宋虎一把抓住，心里一紧，脸上却露出笑容来。
“我说兄弟，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打下了登封城，这城就是你的我无话可说；可是霍龙的黄金，你打算怎么分？”宋虎笑问。侯杰此刻仿佛带上了一副天然的人肉面具，脸上已经毫无知觉，他知道自己肯定笑得很难看。“咱们不是说好了，不管是城还是金子，都是一人一半。”
宋虎拉下脸来，认真道：“城，是你的；金子，我也不要。通通归你！”侯杰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僵持了一会儿。宋虎见他脸色僵硬，便知道他还是信不过自己，叹口气道：“老弟，跟你说句实话，我是真的老了，仗也打不动了！你看我这腿，也跟我闹别扭。”他伸手拍了拍自己的伤腿，又笑开了：“我把天下都交给你，你将来还不是得还给我儿子？这笔账我算得清楚，我宋虎从不吃亏你是知道的！哈哈！”
侯杰神色微松，他知道这话倒是不假。“这酒是我特地带来的，藏了二十多年了，直到今天我才拿出来喝。咱们以后就是亲家了，来，先干一杯！”宋虎自顾自地倒了杯酒一饮而尽，朝侯杰笑了笑。侯杰杵在那儿没动，若是宋虎抱着跟自己一样的心思，这酒里还不知掺了些什么东西。
只听吱呀一声响，宋虎身边的刘副官推门而入，交给他一张小小的纸条。而此时的曹蛮，正斜斜地靠在椅背上，眯缝着眼睛，静待好戏上场。
颜夕和宋夫人听从吩咐，各自带着孩子退出了厢房，眼神里都充满着未知的恐惧。不过既然自己的丈夫让自己离开，就必定有着非离开不可的理由。
“侯杰啊侯杰，我真是瞎了眼才会把你当成兄弟！”宋虎怒气冲天地站起来，提起拐杖重重地杵了杵地板。侯杰的背上冷汗密布，他拿过被宋虎捏成一团的纸条，只见上面写着“司令小心，侯杰有埋伏”。他顿时愕然了，自己明明没有下令行动，不可能走漏风声！他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曹蛮精心准备的刀斧手悄悄地包围了。
宋虎转身将桌子上的东西全都打碎，怒道：“你这个王八蛋！我一直把你当做亲兄弟，跟你一起打天下，没想到今天你要杀我！”侯杰呼吸渐渐急促，一脸怨愤地看着宋虎。别逼我！不要再逼我！
是你逼我的！他迅速地从腰间掏出枪来，对准了宋虎的胸口。
“砰！”曹蛮释然一笑，这声枪响，让他等了太久。大哥你说过，心有牵挂的人就一定会输，所以宋虎死在你的手上，倒也不算冤枉。
宋虎难以置信地捂着伤口，由于迅速失血而惨白了脸色，他没想到，侯杰真的狠得下这个心。
宋虎是一个从小吃惯了亏的人，所以发誓得势之后再也不会让自己吃亏，可自从遇上这个人，自己好像就一直在吃亏。跟他合作打下淄博，凭自己的实力完全可以将他一锅端掉，但宋虎没有这么做，他知道侯杰终将是一只翱翔天际的凤凰，只是没有找到足够的天空。
他突然很想冒个险，他要看着侯杰一步步变强，变成令所有人都闻风丧胆的对手。所以他放弃了淄博城，只拿走了小小的临沂。手下的大将都不理解，怨声四起，但他知道，自己走的是步险棋，更是步好棋。
霍龙攻打淄博的时候，他完全可以置之不理，侯杰不敌霍龙那是必然，可霍龙也必定元气大伤，
到时候只要轻轻一捏，对峙多年的大敌霍龙就能死在自己手上。可是他没有这么做，而是千里迢迢地赶到关内，帮侯杰打跑了霍龙，为了巩固自己的边防更是缴纳了巨额的合谈金。
侯杰为了感谢他，竟然将身边最得力的副官送到了他面前，他不禁笑了。不知你身边的人，身上有没有沾染一点你的脾性你的气息。可到最后他才明白，侯杰是不可能将那人拱手相让的。所以他愤愤地拿了那点银子，回到济南。为了不让侯杰多心，他还特地送去两把最新式的手枪，表示自己不会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破坏两人之间的兄弟之情。
此时侯杰手里的那把枪，好熟悉。宋虎听着自己沉重的呼吸声，侯杰映在他眼里的影像渐渐模糊，他缓缓地伸出手，好想再触碰一下。
窗外突然响起了喊杀声，侯杰探出头望了一眼，只见许多手持巨斧的杀手冲杀过来，将他砍翻在地。他愕然地愣住了，只能凭本能躲闪着招呼过来的巨斧。这些人到底是谁派来的，为什么招招都要自己的命？
你的表情怎么这么惊恐？谁欺负你了，大哥帮你出气！宋虎微笑着，一枪崩掉了窗外闪过的黑影。“快，快走！”他挣着最后一口气，缓缓道。
侯杰脸上夹杂着不解恐惧痛悔的复杂表情，他再也看不到了。带着他没有想完的心事，宋虎有些不甘地阖上了双眼。
太快了，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让侯杰完全没有招架之力。杀掉宋虎，是他筹谋了一整夜的计划，为什么此刻目的达到了，自己心里却没有一丝喜悦？侯杰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开枪打死了几个想要接近宋虎尸体的杀手。
对方的人正源源不断地赶来，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离开这里。不知道颜夕有没有带着孩子离开，他悬着一颗心，正想跳窗而出，却恰好撞上了从窗户爬进来的另一波杀手。一眼望去，门口的守兵全都瘫倒在地，恐怕已经遭了毒手。侯杰咬了咬牙，与众多杀手酣斗起来。
颜夕和宋夫人刚走上走廊便被一波杀手冲散了，宋夫人见来人的目标不是自己，便撇下颜夕，护着两个孩子悄悄地从侧门离开。颜夕颤抖地举着侯杰塞给他的佩枪，却被几人围困在当中，逃脱不得。
“瞎了你们的狗眼！看清楚我是谁！”她大声喊道，枪口在几人之间游移。几人互相对望了一眼，轻蔑道：“曹大人说了，这屋子里的人一个都不留。杀！”颜夕朝他们狠狠地开了几枪，大声哭喊道：“曹蛮！你给我滚出来！”
大哥你说过，只要是自己的敌人，都要杀个干干净净，才能不留后患，你看我这回做得还行么？听着门外颜夕撕心裂肺的叫喊，曹蛮肆意地狂笑起来。
颜夕竖起耳朵，听到了从里屋传来的笑声，此时房门一开，一把斧子正对着她。她尖叫一声，使上了自己全部的力气，竟将一个大汉生生推倒在地。颜夕冲进里屋，果然看见曹蛮好整以暇地坐在当中。“曹蛮！你这个王八蛋！你不得好死！”她举起手里的枪，狠狠按动扳机，却发现子弹已经用光了。
曹蛮轻轻叩了个响指，从阴影中走出个人来，颜夕认识他，他就是上午在楼梯上冲撞过自己的人！原来，一切都是阴谋，是曹蛮早就布置好的阴谋！颜夕惊叫一声，竟被索降图从二楼窗口扔了下去。
她本应感受到极端的痛楚，可心中的悔恨早已漫过了身上的疼痛。她使劲张开嘴，却无力发声。
宋夫人带着两个孩子跑到侧门，看到街上多出了许多马车，便掏出钱袋向他们招了招，大声喊道：“拉我们去城东，我给你们银子！”此时此刻她只想快点回到宋府，只有回到那里，自己才算保住了儿子的性命。
一辆马车飞速向他们冲过来，竟不打算闪避。宋夫人惊叫一声，将两个孩子推到路边，自己被马车撞出十数米，淌了一地的血。“妈妈！”宋家少爷惊恐地喊了一句，刚要扑上去，却被一只大手捂住了嘴。“想活命，就不要吵。”
胜男眼看着他被一个蒙面的人带走，吓得不敢出声，不远处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她抹了把眼泪定睛一看，那人却是颜夕！饱受惊吓的胜男此时就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哭着奔上前去，嘴里大声喊着妈妈。颜夕悠悠醒转，却发现一个杀手正从自己身边经过，奔向女儿，于是撑起残破的身体，死死地抱住他，大声喊道：“胜男快跑！”
胜男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直掉下来，“妈妈！”她又哭着喊了几句，巷口又出现了一辆马车，从车上跳下几个抓着斧子的坏人，胜男尖叫一声，往街口跑去。
正被突然杀出的索降图紧紧追赶的侯杰一路狂奔，转眼竟见到胜男活蹦乱跳地出现在面前，不禁心中狂喜。正在这时，身后突然窜出一辆马车，将胜男踢到了几米之外，小小的身体躺倒在地，不停地抽搐着。侯杰怒吼一声，将马车上的杀手一一毙命，抱着女儿羸弱的身躯跳上马车。
不管怎么样，就算自己死了，也要让女儿活下来！他抬起袖子抹了把泪，知道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
如果她有幸活下来，那么这个夜晚，一定会成为她生命中永恒的恶梦。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第三十四章 灭门·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