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缠》半**太

10、第十章 邪念

　　晚秋正是蟹黄膏满的时候，侯杰吩咐厨子备了一桌全蟹宴。

　　趁天色还早，两人在议事厅下了一盘棋。侯杰执白，曹蛮执黑。侯杰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行到中路已经处于下风，曹蛮抓住机会毫不留情地吃掉送上门来的一片白子。谁料正是因为贪吃这些子，一时疏忽让侯杰找到了活路，最后居然惜败半目。

　　曹蛮长出一口气，笑道：“大哥这一手真是好棋！”侯杰笑而不语，将棋子捡进竹筐里。这一手用在兵法里，叫做弃车保帅。“恐怕我这辈子都学不到大哥这手妙棋。”曹蛮一边擦着棋盘，一边自言自语。侯杰端起茶杯道：“其中的秘诀其实只有两个字，舍得。”

　　舍得舍得，自然是有舍才有得。

　　宋虎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侯杰正抱着小胜男在厅里坐着，刚听见大门口豪迈的笑声，便立即起身笑脸相迎。“虎哥！”宋虎高兴地拍拍他的背，笑道：“哈哈，听说老弟备了一桌好蟹，我这做大哥的嘴馋得紧那！”侯杰笑着把人请进府里，吩咐厨房立即上菜。

　　“男男！乖，叫声宋伯伯！”宋虎把小胜男抱过来逗了一会儿，见颜夕站在一旁笑，便把孩子放下来，向她夸道：“这孩子真是越来越水灵了。”

　　“咦，怎么不见曹副官？”宋虎四处打量了一番，问道。侯杰心下了然，让人去催了一催。下午让曹蛮从军需处领了套新衣服，说是之前那套沾上血洗不干净了，还告诉他今天宴请宋虎是大事，一定要穿的体体面面。

　　“司令！宋司令！”曹蛮大步走进厅里，笑道：“不好意思，曹蛮来晚了。”宋虎赶紧走上去握住他的手道：“没事没事，还没开始吃那。好久不见了，曹副官。”曹蛮礼貌一笑，被他硬拉着坐在身边。曹蛮偷偷望了侯杰一眼，见他暗暗点头，便只好坐下。

　　侯杰给曹蛮添了杯酒，对他笑道：“你迟到了，应当自罚一杯才是。”“我看不必了吧，曹副官身上的伤还没大好，还是别喝酒了。”宋虎轻抚着曹蛮的背，笑着去接侯杰递来的酒杯。“没关系，曹蛮来迟理当受罚，谢宋司令关心！”曹蛮拿过杯子，仰头一口干了。宋虎伸手将酒壶端到自己手边，又给他添满。

　　此时大闸蟹也上了桌，宋虎放下酒壶，殷勤地剥了只蟹，将蟹黄沾上酱夹到曹蛮碗里。“听说这些天曹副官受了不少苦，应该多吃点补一补！”曹蛮不知该怎么回应，只好道了句多谢，默默地吃着碗里的蟹肉。

　　侯杰见席上无话，便举杯道：“这次多亏大哥相救，不然小弟这回就败在霍龙那厮手上了，来，敬大哥一杯！”宋虎乐呵呵地一饮而尽，“大家兄弟一场，老弟出了事，做大哥的不来谁来！”只见侯杰从袖子里掏出一张薄薄的纸来，让下人送到他面前，狐疑道：“老弟这是什么意思？”侯杰笑道：“大哥这次远道而来，军中死伤不少，这点碎银子就当抚慰伤员和家属，还请大哥不要推辞。”

　　宋虎把酒杯重重一顿，怒道：“这叫什么话！你当我宋虎这一趟，是来趁火打劫的？”小胜男吓得把头缩进颜夕怀里。侯杰忙道：“哪里的话，小弟是真心实意感谢大哥，更何况这银子是补给那些死伤军士的，跟大哥无关，还请大哥息怒！”宋虎让下人把银票收回，笑着给胜男夹了块蟹肉：“男男别怕，宋伯伯没发脾气，是你爹不懂事儿，大伯吓唬吓唬他！”胜男这才敢冒出头来，对着宋虎羞涩一笑。

　　“这银子你收回去，济南诺大个城，不缺这一点。你要真心想报答大哥，法子多得是。”宋虎瞟了眼侯杰，又往曹蛮碗里夹了一筷子，“来，曹副官，你多吃点。”

　　侯杰干笑了一声，往小胜男碗里舀了一勺鸡蛋羹，小声道：“少吃点蟹，当心长疹子。”颜夕微微一笑，往侯杰碗里夹了块蟹，“不怕，有我看着她呢。”

　　吃着吃着，曹蛮觉得背上越来越疼的厉害，额头冒出了冷汗。“曹副官怎么了，不舒服？”宋虎关切地问了一句，从下人手里接过毛巾就要给他擦汗。曹蛮一把夺下，低头道：“多谢宋司令，在下恐怕是吃多了发物，旧伤犯了。”宋虎一拍脑门，“是了！螃蟹是发物，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瞧他那模样确实是疼的紧，侯杰道：“你先回房去吧，明知道自己身上不好，也不懂忌口。”宋虎忙道：“对对对，治伤要紧！”曹蛮说声抱歉便离了席。

　　剩下几人又吃喝了一阵，不久宋虎便给侯杰使了个眼色，道了句失陪，匆匆离席。小胜男吸溜完最后一口鸡蛋羹，问道：“爸爸，宋伯伯去哪？”侯杰拿起毛巾擦了擦她的嘴：“宋伯伯尿急，去茅房了。吃饱了么？”见小胜男点了点头，侯杰便叫下人撤席。颜夕见状也不敢多问，带着孩子回了房。

　　侯杰起身踱到议事厅，摆上棋盘倒上茶，把下午那盘棋一子一子地复盘。不知为什么，落子时手有点发抖，控制不住的抖。

　　曹蛮回房立即脱了外套，往镜子里一照，血都快渗出衬衣来。正想叫个人打盆热水来擦一擦，恰好看到何七揣着枪经过门外。“何七！你上哪儿去？”何七见了他高兴地跑了过来：“曹大哥！咦，你身上怎么了，怎么流了这么多血？”曹蛮疼得脸色发白，咬着牙道：“你快去给我烧盆水来。”何七应了一声，一溜烟就跑到厨房去了。

　　等何七端了盆热水来到曹蛮房门口时，正巧碰见宋虎往里探头探脑。“你是干什么的？”何七初来乍到，在冉翠阁时也没有上桌陪过酒，不认得宋虎，只觉得这人贼头贼脑的不是个好人，便恶狠狠地问道。宋虎被吓了一跳，见他端着水要送进去的样子，便笑道：“我就是大名鼎鼎的宋司令，你居然不认得？来，把盆子给我，我给曹副官送进去。”

　　何七将信将疑，自顾自地端着水进了房，见曹蛮光着背趴在床上动弹不得，便走到一边去拧了块毛巾。“曹副官，你还好么？”宋虎走到床边，关切地问道。“宋司令？”曹蛮听是宋虎来了，便想强撑起身子，被宋虎按了下去。“你趴着别动，我来看看你的伤。”说罢朝何七瞪了瞪眼，何七心想完了，这人真是宋司令，战战兢兢地把毛巾递了过去。

　　宋虎将毛巾展开，轻轻地将背上的伤口擦了一遍。“啧啧啧，上好的一副身子，给糟蹋成这样了。”一边说还一边在曹蛮腰上轻捏了一把。曹蛮一张脸从白变红，又从红变青，他终于知道这场酒宴的目的是什么了。

　　何七在一旁看着，毕竟在风月场中厮混了好些年，他知道宋虎此刻心里在想什么。“宋司令，请您把手放干净点。曹大哥不是窑子里的小倌，可以让人随意摸来摸去的！”宋虎抬起头，眼睛里闪着精光：“你是个什么东西，敢来教训本司令？信不信老子一枪崩了你！”说完将手抚上了曹蛮的背，引得曹蛮一阵哆嗦。

　　曹蛮转过头，对何七使了个眼色，让他别惹祸上身。没想到何七一把摘下步枪，对准了宋虎。“您要是再动手动脚，别怪在下不客气！”宋虎哈哈一笑，将枪口对准自己的脑袋，“老子倒想看看，你怎么个不客气法！”这屁大孩子，连枪栓都没拉下来，枪也端不稳，还敢在他面前耍狠，实在让他觉得好笑得很。

　　“虎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一人笑着从门外走进来，何七回头一看，竟是侯杰。宋虎见他进来，脸色一变，“你这是什么意思？”侯杰用手拂开步枪，对何七骂了声胡闹，便把宋虎请到桌边坐下，给他倒了杯茶，“虎哥，何必跟一个半大孩子较真呢。来，喝口茶！”宋虎盯着他，好像要从他眼睛里盯出点什么来。“没想到侯老弟是这么治军的，一个小兵也敢对着司令举枪！今天这枪头是对着我，改天还不知道会对着谁呢。侯老弟自己也要小心那！”

　　侯杰闻言立马唤人把何七带下去，杖刑一百，又对宋虎赔笑到：“虎哥这下总该满意了吧！”宋虎重重地哼了一声，拂袖便走，侯杰赶紧起身送客。两人一路匆匆走到大门口，宋虎回头道：“不必送了！这下老子终于看明白了，侯杰啊侯杰，你不老实！”侯杰愣在当场，忙道：“大哥怎么这么说呢，在大哥面前，侯杰不敢不老实！”

　　宋虎对他理都不理，翻身上马。“老子从不夺人所爱。早说曹蛮是你的人，老子也懒得动这份心思！”说罢趋马而去，身后的将士赶紧跟上。“那张银票，明天派人送到驿馆来！”宋虎·骑在马上头也不回，远远地喊了一句。

　　侯杰站在大门外，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个宋虎，还真是一点亏都不吃！

　　曹蛮见何七被人拿了出去，便强自起身，随意披了件外衣就往门外走，被翻回来的侯杰拦住。“药还没上，你这是做什么。”曹蛮红着眼瞪着他，“曹蛮才不知道大哥想做什么！”侯杰叹了口气，把人拽进房里，强迫他趴下，从口袋里掏出那支一直备在身边的伤药。“你只管好好养伤，其余的与你无关。”曹蛮还想挣扎，被侯杰重重地在背上按了一把，疼的倒在床上。

　　“那孩子叫何七？以后就让他跟着你，有什么跑腿的活让他去干，你也该消停些了。”侯杰细心地往伤口上抹了一遍药，拿了件干净的衬衣披在曹蛮背上。“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