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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寻阑之死 ...

  •   此刻冷炎翊心中翻涌的恨意滔天,他不禁一掌狠狠拍到桌上,口中逸出一声低吟:“不报此仇,我栾祁佑誓不为人!”
      “阿佑,冷静点,”白樊茗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严肃道,“关于线索,我已经找到了一些。”
      冷炎翊猛的抬头盯住他,“什么线索?”
      “当日来犯之人,可是被唤作‘朱磦士’的死士?”白樊茗只问了他这一句。
      “朱磦士……”冷炎翊默念了几遍这三个字,竟越念越觉得熟悉。
      难道……他拼命的回忆着当日的惨烈场景,渐渐的,某些片段越发的清晰起来。
      “是!”他陡然吼出声来,“是朱磦士没错,当时我爹曾经提到过。他说,这些人好像阿琚朱磦士……”
      “那便是了。”白樊茗长舒一口气。
      “怎么?”
      “阿佑,你可知朱磦士是什么?”
      冷炎翊摇摇头。
      “他们是死士,誓死效忠大祁皇帝的死士。而在此之前,除了帝后,这世上知道朱磦士存在的,有三人。”
      “我爹,你,还有谁?”
      “一个任务失败,却不愿寻死的朱磦士。”
      “你就是为了他,一直没有消息?”冷炎翊缓缓落座,却目光如炬,一刻也没有从他身上挪开视线。
      “是,”白樊茗回答的很干脆,“他行踪极其隐秘,性子多疑,我费了很大的功夫才得以使他应允如实回答我两个问题。”
      “你问了什么?他又回答了什么?”
      “我没有问。”
      话音未落,冷炎翊倏地拍案而起,“休要告诉我,你就这样白白浪费了两个问题的机会!”
      “没有,这来之不易的机会,我怎会不珍惜,”白樊茗神秘一笑,昂首自信道,“我不问,是想等一个成熟的时机,等我们把掩埋真相的尘土都清理干净后,只需再得到两个答案,便可一蹴而就的时机。”
      “遗憾的是,他是在两年前诈死逃脱的,对我们的事一无所知。”
      “那要他何用!”冷炎翊一拂袖子,十分的嫌恶。对他来说,无用的线索等于在本就不明朗的前路上,多添了一条死胡同。
      “这样看来是无用,但是你别忘了,他是唯一一个知道皇帝秘密的人。”

      “阿佑,你可知我为何会想到他?”
      白樊茗问后却并不等他回答,自己先将答案说了出来,“因为,突袭山庄的那一群‘朱磦士’看起来着实古怪。”
      “怎么个古怪法?”在旁沉默了许久的温青玉静静发问。
      “本来我找到他,是为探听皇帝亲手弑兄一事。但得知他两年前便消失于世上之后,我也以为此人对我无用了。可就在离开之际,我忽然想起了当日后山那两个登徒子,那两人虽看似朱磦士,却行事鲁莽无礼,完全没有皇家作风。再与眼前这人反复比较,竟越发感觉有云泥之别。”
      “所以你怀疑,是有人想嫁祸于皇帝?”
      白樊茗摇摇头,“不,刺杀的旨意一定是皇帝下的,可是执行的人却是另一种心思。”
      “那便是说,这世上,还有一人知道朱磦士的存在。”冷炎翊淡淡道出关键所在。
      “不错,”白樊茗颔首,“只要找到这个始作俑者,一切便可迎刃而解了。”
      霜霜从始至终都静默的立在一旁,听着两人口中不时蹦出的“皇帝”、“朱磦士”、“弑兄”等字眼,渐渐感觉到有刺骨寒气从脚底蔓延至四肢百骸。她深知自己已深陷于一场惊天动地的阴谋中,脱身不能;倾泻了一室的闪动金芒一寸一寸的攀爬上裙裾,她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霜霜无力的闭上眼,双臂紧紧的抱住自己,死死的支撑着,仿佛这样才能生出一丝力量。
      而就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了温青玉一声急急的呼喊。
      霜霜赶忙睁开眼,看着不知何时消失于身边的温青玉正迈着小碎步,匆匆朝这赶来。
      待她气喘吁吁的走入屋中,屋中的三人早已紧张的站到一起。
      “青玉,何事如此着急?”
      “阿佑,是致如楼,致如楼来信了。”温青玉只需片刻便调整好了气息,她微喘着递给冷炎翊一封信。
      “这次怎么这么快?”他一脸讶异的自言自语道,同时手上麻利的拆了信,展信细细阅读起来。
      一眼扫过,他面上的紧张神色才缓了缓。
      “难道,又要推迟了吗?”
      “没有推迟,”说着他背手踱了几步,目视前方,“帖子已下到寻阑手中,一个月之内必有结果。”
      冷炎翊紧接着补充了一句,“寻阑,在云亦城。”
      “那真是天助我也!”温青玉喜不自禁。
      “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寻阑对我们来说,大概已经没有以前那样重要了。”冷炎翊的口气不咸不淡。
      “还是要见上一面的,”白樊茗淡然一笑,“意外收获什么的,总说不定。”

      时间被迅速的拨到半月之后。
      在确认了寻阑在云亦城郊外的一处容身之所后,四人出发了。
      这一趟路程不远,亦没有艰难险阻,只是每个人都感觉脚步越发沉重,毫无即将接触到真相的轻松感。
      而当四人终于站在寻阑身处的宅子面前时,都不约而同的深吸了一口气。这半年以来,他们费尽心思,就是要找到寻阑,问出当日庄外的情景。如今,这个关键的线人就在眼前了。
      白樊茗深深看了一眼各自茫然的三人,率先上前叩了叩门。
      “咚,咚,咚。”
      沉闷的声音回响在同样沉闷的气氛中,一波一波渐传渐远,却似回音般萦绕于四人的脑中,久久不散。
      等了几息的时间,里面毫无声响。
      白樊茗又一次叩响了门环。
      还是没有应答。
      第三次,第四次。全无反应。
      渐渐感觉到不对,白樊茗与冷炎翊对视一眼,运气于掌,双掌带着呼呼的掌风同时拍向木门,木门应声而碎。
      两人跳了进去,环视一下四周,同时跑向了堂屋。
      温青玉随即拉起还在发愣的霜霜,跟着追了进去。无奈霜霜早已走得两腿发软,偏偏温青玉心急如焚,脚下如生了风一般,带的霜霜磕磕绊绊,连磕了几个踉跄。
      温青玉见状只得先松了霜霜的手,自己跑了过去。
      剩下霜霜无奈的看着三个甩下她的人一个个飞快的消失于照壁后,却连抱怨的力气都没了。
      当她一脚深一脚浅的挪到堂屋时,抬头只见三人齐齐的堵在门口,如木桩子般,她顿感疑惑。于是她用力的拨开三个石化的木桩子,挤到了门口,再一次抬头张望——
      “啊!!!!!!!!!!!!——”
      伴随着一声尖叫,霜霜一屁股跌地上。她颤巍巍的指着堂屋里的寻阑,骇的声音走调,句不成句:“她、她怎么死了!”
      屋内,寻阑一袭白衣,背对着四人。一根白绫绕过了脖子,搭在大梁上,绷的紧紧的。阵风吹过,便吹得白衣翩跹起伏,好像白衣的主人还在活动着手脚。
      明明过了乍暖还寒的初春天气,却还是好像有股阴风吹佛着脖子,凉的霜霜一个哆嗦。
      “你们,你们还不快把她,放下来……”
      三人还是经霜霜一句点醒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将寻阑的尸身小心的平放在地上。
      霜霜鼓足勇气,才终于敢走到跟前偷偷看了一眼。
      出乎意料的,寻阑的面容依旧绝美安详,没有一丝死后的丑态。倒像是睡着了一般,仿佛随时可能醒来。
      想到之前自己看过的自杀百态的描述,一句话脱口而出:“上吊不是这个死法……”可话未说完,话音已弱了下去。
      因为再看颈间,只有几道红紫的勒痕,没有其他外伤的痕迹。
      “啧啧,怪了。”霜霜喃喃自语着转过身,怎么也琢磨不透。

      白樊茗仔细检查过尸身后,起身凝重的望着冷炎翊:“一个时辰之前死的。是因为送信的泄了密吗……”
      “可怎么看都像是自杀啊。”冷炎翊疑惑道。
      “那为什么选在这个时候自杀?”温青玉也是满腹不解。
      三人随即陷入了沉思,霜霜默默的看着这里发生的一切,一种身处阴谋迷雾中心的紧张与心跳,代替了恐惧。
      这一刻,她多想化身为柯南金田一少年,手指前方目光犀利的缓缓道出六个字:“真相只有一个。”
      “噗。”
      天不遂人愿的是,有人偏偏煞风景的亲手戳破了她的这个美梦,就像拿针戳破了一个华美的肥皂泡,发出“噗”的一声响。
      感觉到有人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胳膊,霜霜一下子从梦中惊醒。
      望着冷炎翊一脸不爽加嫌恶,霜霜就知道,她又坏事了……
      果不其然,他以“恨铁不成钢”口气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居然还有时间发呆!”
      霜霜立刻摆上一脸“小人知罪”的表情,嘴上仍是深明大义:“我只是在思索案情,怎么样,你们有头绪了吗?”
      冷炎翊的思绪立刻被案情左右,当即长叹一口气道:“还没有。寻阑居然在这个当口自杀了……虽说对我们的推断没有太大影响,可终究与这脱不了干系。”
      “是,越来越扑朔迷离了。”说着说着,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这时,温青玉朝冷炎翊走来,她也是柳眉紧蹙愁云满面,“阿佑,这可如何是好。现在连樊茗也没了主意。”
      冷炎翊不耐烦的踱了几个来回,干脆坐到门槛上,一手扶额,神情万分痛苦无奈。
      凌霜霜小心翼翼的瞟了三人一眼,轻声开口,“我觉得……这里有……”蹊跷二字还未来得及说出口,霜霜已经因为三道探究的目光狠狠呛了一口。
      “咳咳,我觉得,这里一定有蹊跷。”话音未落,冷炎翊与白樊茗的目光却已从她身上收回,摆明一副不信她能瞧出什么蹊跷的表情。
      唯有温青玉紧张的一把攥住霜霜的袖子,问:“凌妹妹何出此言?”
      “上吊的死法不是这样子的。应该是双眼突出,舌头也伸出来,”说着,霜霜向温青玉扮了个伸舌头瞪眼睛的鬼脸,“绝对不会是这么美,这么安详。”
      温青玉听后倒当真仔细想了一想。
      就在霜霜以为她的话点醒了温青玉什么的时候,突然被冷炎翊一把拉到门外。
      冷炎翊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语气说不上是好是坏,“凌霜霜,这事不需要你插手。你给我安安分分的呆在一边就行了,不要胡言乱语还帮了倒忙。”
      霜霜刚要反驳,却倏地被一声“贤弟”打断。
      贤弟?霜霜和冷炎翊齐齐转头,看向那声音的主人。
      “贤弟且慢——”那人越走越近,面带微笑。
      冷炎翊下意识的皱紧了眉头,而霜霜则是像被雷劈中了一般,目瞪口呆了好半天。直到那人在她眼前摆了摆手。
      她反应过来,利落的拍掉那只爪子,蹙起秀眉,瞪着那人气鼓鼓的埋怨道:“裴昱天!你怎么在这!”

      “姑娘息怒。裴某是今天才从这条路上赶了回来,没想到碰巧遇到了你们。我当时只想着跟你道一声裴某回来了,跟来跟去就跟到了这。”
      “裴兄不是前阵子去了别处吗?走这条路回来,难道,是去了华津?”
      “贤弟真是聪明过人。”裴昱天向他作了一揖。冷炎翊抬手扶起了他。
      然,这个兄谦弟贤的场面又一次被霜霜打破了。她怯怯的打量着两人,弱弱的问道:“华津,是哪……”
      “咳,华津啊,华津是祁国的都城。”
      “噢~是都城啊……”嘴上应付着,霜霜心里早把自己骂了一十八回了。早就应该猜到是都城了啊!不是为了救牢里待罪的父亲么,怎么着也得是都城。
      “那个……”她一仰脸,张口想问裴昱天究竟有没有救出他的父亲,转念一想这也不是个合适地方,遂咽了回去。
      冷炎翊没理这茬,径自问道:“不知裴兄方才的一声且慢是何意?”
      “啊,我是说,贤弟千万不要错怪了霜霜。”
      “何来错怪一说?”
      “我在外面将你们的争执听了个大概,霜霜说的不无道理。可否让裴某进去详细查探?”
      冷炎翊抬眸,扫了一眼听到声响追出来的温青玉与白樊茗,朝他俩轻轻点了点头,“裴兄不是外人,请。”
      “请。”
      在经过白樊茗身旁时,冷炎翊被他拦住了。
      只听白樊茗低声问:“为何?”
      “我们刚才没说到什么关键,就让他进来看看好了。多一个人也多一份主意。”
      四人看着裴昱天半跪于地上仔细检查着,不由再一次感到气氛凝重。
      半晌,裴昱天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每一个人,“不是他杀,但自杀的,也很有古怪。”
      “是死状太过平和吗?”温青玉焦急问出声。
      “这是一点,但不是主要原因,”裴昱天摇摇头,弯腰捡起了寻阑上吊所用的白绫,“姑娘可还记得,白练娘子的贴身兵器是何物?”
      “当然是白练。”
      “是的,寻阑手中的那条白练可非寻常物,乃是冰蚕丝与天蚕丝织就,坚韧无比。那姑娘可知道,江湖中人死后忌讳的是什么?”
      “没有传人?”这一次是霜霜抢着回答。
      “非也非也,是自己生前的兵器落入贼人之手。”
      “所以?”
      “所以,凡是有点名气的宗师世家都会寻个得意弟子,将这兵器一代代的传下去,”说到这,裴昱天转了个身,背对着四人,“而问题就出在这,世人皆知寻阑最宝贝她的白练,觊觎她这宝贝的人数不胜数,而她又后继无人。”
      裴昱天顿了一顿,“宁愿让这白练沾上晦气无人敢用,也不能留下祸端。若她是真的自杀,定会选择用那白练,而不是随意寻了条白绫。”
      “那你的意思是,”冷炎翊目不转睛的盯着裴昱天,一字一句道,“寻阑她是假死。”
      “还有,别忘了寻阑本是道姑,出家人不问尘世不打诳语。或许,她是有什么不能说,不愿说,才以死面对吧。”裴昱天说到最后叹息不已。
      温青玉亦是心情沉重,“那,我们该当如何?”
      冷炎翊瞥了一眼地上寻阑的“尸身”,微微动容,“既是假死,过了时辰自会醒来。她要传达给我们的已经传达到了,留在这也是无用,走吧。”
      小心的关上了屋门,几人拜了又拜才离去。

      走到门口,冷炎翊朝裴昱天作了一揖:“既然有此缘分,若裴兄无要事在身,不如来山庄一聚,煮酒一叙往昔,岂不潇洒。”
      “也好,贤弟盛情邀请,裴某也不就不推辞了,请。”
      “请。”
      两人又是客气了好一番,才上了马车。
      随着车夫一声长喝,马车颠簸了几下终是缓缓走动了起来。
      霜霜端坐在马车里,思绪却随着马蹄声飘了好远。
      她知道冷炎翊邀请裴昱天不过是一个幌子,一个拉他一同下水的幌子。因为一旦插手,就再无脱身的道理。这个暗语,相信裴昱天不会不懂。答应了,便是要共进退,从此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不知为何,她开始隐隐感觉到不安,至于为什么不安,她也说不清。只因为,这不安来源于裴昱天,因为好像他并不是一个知根知底的人。
      马车行了许久,耳边渐渐传来了喧闹声,想必是到了城里了。
      霜霜靠过去,掀开了帘子,仔细打量着马车外的热闹。她正看得起劲,温青玉忽然伸过来一只手,放下了帘子,示意她不可。
      那热闹瞬间就被挡在了帘外,却还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不像这马车里,谁说不是各怀鬼胎呢。
      她头一次感到了彻头彻尾的迷茫,这犹如洪水般的情绪侵袭着四肢百骸,由里至外瞬间就凉透了,仿佛连血液都凝固了。
      这一刻,霜霜多么希望自己是个局外人。不曾来,不曾经过,也就不曾迷茫。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寻阑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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