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岁月难得沉默（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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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结局总要各奔东西
六月的高考来的比谁想象的都要快，但终究还是没能快过开开的爸爸。五月中旬，我们去参加了他的葬礼。赵繁来了，秦多一家来了，我妈妈推着坐在轮椅里的爸爸也来了。
厅室不大，所以，开开妈妈的哭声就显得非常嘹亮，非常凄凉。开开一直是一副强忍着悲伤的神情，最终还是不争气的哗哗的掉泪。
开开和我说，她爸爸走的时候很安静，没有忍受疼痛的煎熬，就是瘦了点，不过她已很安心。
我小声说：对不起。
她伸手抱住了我，在我耳边轻轻念道：不怪你。
后来我们上交了正表，再后来，我们手牵手一起迎接高考。
考完后，我觉得我之前做出的背叛行为是何其的明智：在正表上我改掉了所有我们一同写下的学院名字，填上了几所更差的院校。其实没有什么差不差的，只是它们的存在正好给了我一个逃避的场所。
出成绩的那一天，我坦然的接受了我的它，没有多好，也不算太坏。它就是我忍痛三日诞下的婴孩，不论是天才还是智障，就算缺胳膊少腿，我都爱它。
妈妈出门的时候说，等下成绩单来了之后，你拿来给你爸爸看一看。接着关上门走向了那条幽暗的弄堂。
快递送来的时候，外头正下着瓢泼大雨，打着伞一路小跑的赶去学校，无意间，我看见了秦多和赵繁的成绩都很好。从学校出来一分钟也没敢耽搁，我转站去了我一直都没想过会再去的老家。
路过阁楼的时候，我悄悄的停了一下，门锁显然没有上次来的时候干净了，在这段时间内，它悄无声息的盖上了一层灰。原来，好久没有人来开过它了，好久没有人来为它打扫了。
老房子的房门除了睡觉的时候，大家从来都没有关上它的习惯，于是，还没有到楼梯口，我就看到了能够下床进行活动的爸爸，他和我招招手说：乐乐，快进来。
我有些恍惚。好久好久，都没有听见他口中的那声“乐乐”了。
他说，妈妈出去买菜了，烧顿好的来帮你庆祝庆祝。来，爸爸先给你奖励！
他背过身去，拿出了一个盒子，我一看，是部手机，最新款的。
我依然显得矜持，摆摆手：“考得不好，考得不好，我不要什么奖励。”
“这是爸爸妈妈一起送给你的，你扭捏个什么劲儿啊！拿着吧！”不知什么时候妈妈已经靠在了门口。
爸爸转过头去，对妈妈报以了一个赞赏的笑容，妈妈的脸上立刻溢满了幸福。我有了似曾相识的熟稔感，稍一不留神，就淌了泪出来。
如果是家人，从哪里谈起恨？
我们的身上早已烙下了彼此的影子。爸爸的暴躁脾气，爸爸的脏话连篇，妈妈的心软，妈妈的隐忍，随着那天天吃的米饭，天天喝的凉水，被我们吸收被我们消化。我们无从选择接受与否，但我们永远都会欣然的照单全收。不然，怎么算的上一家人。
望着这幸福的瞬间，我感到，有时候，大人反而比容易满足的孩子更像孩子。
既然妈妈追回了自己的幸福，我是不是也应该勇敢一些。
我兴高采烈的用新手机和他们联系，忐忑不安的用新手机单独约出了赵繁。
其实后来我想过为什么那天赵繁酒醉问出那个问题的时候，我会有点心痛，为什么赵繁离开的时候，我会感到后悔和难过。我想，只要赵繁再问我一次那句话，只要他说一遍，我就会立刻答应他，真心诚意的答应他。是的，我终于爱上他了，我终于能爱上他了。
他见到我的第一面是问：考得怎么样？
我说：不太好，反正是没办法和你们进一个学校了。
他愣了一下，说：是吗。今天你没叫秦多来吗？我上次和他去打球，那小子居然去搞了挑染这等玩意儿。
我淡淡的“哦”了一声，有些奇怪他怎么没有问起开开。
他接着告诉我：“如果你这次没叫我出来，我大概也会在这几天找你。”
我忽然变得有些兴奋的盯着他，期待他的下一句话。
他却说：“开开去北京了。她后来改了志愿，填了北京的大学，而且她这次考得非常不错。她打算把她妈妈也一起接到北京去。她要我先别和你说，不想你见到她哭。”
“这丫头，是怕她在我面前哭的鼻歪眼斜的吧……她怎么好这样。那她现在已经在北京了吗？”
“是的，前天的火车。我看她早就打算好了。”
“这家伙……我和秦多白疼她十多年了……”
“我其实一直都很好奇一件事，你们那次说的爆炸花到底是什么东西？”
“哦，是我和秦多小学时候的事了。”原本以为怎么也无法在赵繁面前说出口的，现今倒是极其的平静，是因为它失去了价值的关系吗？还是我开始学会勇敢的面对一切了呢？
“那是一株很奇特的植物，其实我现在都不知道它到底叫什么名字，而且很久都没看到过了。那棵植物上挂着一个个小丝瓜一样的果子，表面毛茸茸的，你只要轻轻一捏它的肚子，它的外皮就会突然裂开爆出里面一粒粒小籽，有种突然爆炸的感觉。那个时候秦多和我说，如果能找到一株并蒂的果子，两个人吃了里头的籽，就可以永永远远在一起。”
“结果你吃了？”
“哪有不吃的道理！我这至始至终的虔诚，倒是被秦多耍了个痛快。”
“秦多和我说，其实从你吃下那些东西开始，他就喜欢上你了。”
我不屑的搅动吸管的手僵住了，不知该怎么回答。忽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这倒是我有了手机时候第一个电话。
“喂？”
“赵菀乐你好，这里是……”一个标准的官方的甜美女声在向我做着长串的介绍，正当我气愤的想把它当做广告电话挂断的时候，我听到了：“您的朋友郭开金为你点播了一首歌曲，留言过后，您就将听到。”
听筒里嘈杂了两秒，一声狼嚎嚎的我身子不由自主的一颤：“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风雨~”统共两句。接着就是一阵“啊——呀！”的铿锵铿锵的戏剧声。我活生生被吓个半死，这丫头即使走了也不让我消停，不给我留点情撼天地的留言也就算了，嚎了两句那也算了，至少比以前多了那么一句，可瞧瞧她给我点的什么歌？分明是京戏嘛！
但当那股悲凉的音符串起来的时候，我听到了一个深沉的歌声：
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风雨/纵然记忆抹不去/爱与恨都还在心里
真的要断了过去/让明天好好继续/你就不要再苦苦追问我的消息
……
为何你不懂/只要有爱就有痛/有一天你会知道/人生没有我并不会不同/人生已经太匆匆/我好害怕总是泪眼朦胧/忘了我就没有痛/将往事留在风中
我终于明白她为什么一个字都没有给我留，其实全部留在了这首歌中。我终于明白，她为什么那么爱这首歌，这首张国荣唱的，当爱已成往事。
挂断电话的时候我抹了抹眼梢的水珠，我说：“是开开，她给我点了首歌。”
他很温和的笑了笑：“小菀乐，你长大了。”
我说：“那我可以喜欢你吗？”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把他打了个措不及防，他微笑着回答我：“其实当初是我遇见了秦多和开开，知道秦多有了女朋友之后才打算向你坦白的，我一直都明白你喜欢的是秦多。你还记得当初我说我为什么喜欢你吗？我说我喜欢水墨画般的女孩子。”
冥冥中，我似乎有点明白了他的意思。哎，原来，命运这家伙，到底还是不肯放过我。
“我当初就知道，你只要遇上了开开，就一定没什么好事了。”
“小菀乐，对不起。”
“我长大了嘛！”我咧着嘴对他傻笑，噙在眼角的水珠终于不争气的掉到桌上，砸了个不大不小的水花。
那年你的那句“好不好”，让我一时忘了害臊；那年把你当成一个脓包，一直成为了我无形的煎熬；那年你的那个友好的拥抱，让我明白原来我有多糟糕。
那年你的憎恨，你的脱逃，你们俩的相视一笑，白头到老。
换来的是如今你自由的微笑，你的前途不再飘渺，还有带走你的那张无情的火车票。
也许几番流年后，我们开始为了生计而斤斤计较，拖家带口的奔波失了你们的聒噪。岁月终于开始忙碌的牵着我奔跑，但即便如此，我也要告诫自己，千万不要回望那些年、那些人。因为，只稍一回头，顷刻间就会惹得我热泪盈眶。
岁月沉默起来是有点糟，但你们给予我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太过绚烂美好。
完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岁月难得沉默（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