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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Loveles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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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夕阳下的画家
一些在都市之间被广为流传的故事,会被人们称作都市传说。
在这些故事中,大多数都是些不真实,不可思议的事情,要么有关恐怖,要么涉及诡异与阴谋。人们大多关注故事的本身,而忽略了它们的真实可靠性。
在这些所谓的都市传说中,有一个格外有趣,那是关于一个杀手的故事。
很少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但是单从他做的事情来看,也足够描绘出他的形象了。
Leopard,一个不喜欢冒险的杀手。
他讲究一击毙命,绝不浪费一颗子弹。
他办事沉稳冷静,即便大难当头也能全心全力地应对一切。
他的职业字典中“效率”永远写在第一位置,为此他不介意使用任何可以利用的武器杀死目标。
有时候在距离暗杀对象几百公尺外的高楼上,架起狙击枪,慢慢等待猎物自动靠在象征死亡的十字架上。
有时候又在目标身旁数米的地方,拿着公文包,装作大环境里的上班族,然后在与对象两肩交错的瞬间,把袖箭刺进对方的心脏。
介于这两者间的他看似是个慢条斯理,凡事只讲平稳的人,实际上却在享受狩猎的过程。
他尤其喜欢那种从容不迫的感觉。
扣下扳机,又或者刀刺进□□的时候,他总能感觉到一阵狂喜,仿佛世界就在他一个人手中。
尽管只有一时的欢乐,他也在如饥似渴的追求着。
继而在得手以后,除去伪装,远远地看着那些倒在血泊中的尸体,欣赏自己的杰作。
在委托完成之后,他会回到临时的居所,对着夕阳画下自己脑海中的图像,借以悼念那个与他素未谋面的被害者。
就是因为这个出名的习惯,人们几乎完全忘记了他的名字,反而给了他一个新的称呼。
Leopard,夕阳下的画家。
2.火车上的刺客
霓红灯下的城市,每个人都在自己的行动中实践着自己的生存法则。
Leopard掐掉快要燃尽的烟,扶了下眼镜,不慌不忙地随着人流进入火车站。
三天前接到委托,两天的时间调查,一天的时间准备。
只剩下十分钟的动手,一次完美的刺杀就会题写在Leopard的光荣榜上。
他抬头望着天空,月光从顶棚的缝隙中照射下来,播洒在他的脸上,眼镜反射出耀眼的光。
夜晚,是Leopard最喜欢的工作时间。
黑暗的氛围,低迷的情绪,会促使人产生一种思索生死的惆怅。他很喜爱这艺术的时间,让四溅的鲜血去洗刷心的境界。
入口处传来了刺耳的刹车声,Lepoard轻轻叹了口气。
带着墨镜的大胡子从凯迪拉克里下来,身边尾随了一帮小弟,神色不安,戾气很重。
Lepoard抱着肩膀靠在柱子上,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这群人。
动作,口音,习惯,跟之前所接到的资料吻合,不会有错,的确是目标。
杀手掏出了第二只烟,却没有点燃,然后直接朝着对象走去。
他走得很悠闲,简直就像是在自己的庄园里漫步一样。
“躲开躲开,说你呢!”
大胡子的小弟明显发觉了正在逼近的他,右手指着他的脸,左手提醒其他人注意眼前的情况。
“啊呀,抱歉抱歉。”他做出一副害怕的表情,连忙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威胁。
“我只是想借个火而已。”
男人骂了一句,掏出拳头上前便要打架。大胡子适时的咳嗽一声,止住了小弟的行动。
到底是在火车站,无论是哪方人士都不能太过招摇。入口处的警卫怀疑地朝这边看了看,然后又收回了目光。
大胡子仿佛什么都没看到似的,朝那个小弟点了下头,后者粗鲁地推开了Lepoard,然后暗自骂着脏话,又回到了大哥身边。Lepoard摘下眼镜,摘下了嘴里的烟,无奈地摇了摇头。
进展似乎不像自己之前想象的那样顺利,原本想制造出一起混乱借机行事,没想到目标看起来好像五大三粗,实际上却很精细,让自己的预案全都付之东流了。
不过即便这样也无所谓,刺杀虽然是个精细活,但是也讲求随机应变,不是每一个杀手都要在暗杀之前进行无数次缜密演算的,因为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你无法肯定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在更多时候,一个杀手最需要的不是完美的准备,而是灵敏的头脑,矫健的身手,还有坚定不移的信心。
在一些情况下,个人能力几乎可以代表杀手的全部。
“…………..列车将在一分钟后驶出站台,请各位乘客迅速入车落座。”
火车站的安检工作做的相当到位,不用说枪支,管制刀具都不能带进车站,而附近也没有什么可以隐藏的高楼作为狙击地点,在这里完成刺杀,只能用一些相对原始的方法了。
从喇叭内传出的警告声在候车站内回荡,Lepoard左手拿着眼镜,用嘴给自己的另一只手戴上皮手套,他看着正远离自己的,被□□小弟簇拥着的目标,心中暗自默数着时间。
用心跳做对比来计算时间,这是Lepoard的拿手好戏,他的自读与实际时间相较,误差绝对不会超过0.5秒。
时间进行到第50秒时,他开始行动了。
事件进行的速度在这一刻加快,他轻轻地抬起手,脸上露出胸有成竹的表情。
手中的眼镜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漂亮的抛物线,准确无误地砸在刚才发脾气小弟的头上。
被砸到人先是摸了下脑袋,马上转过身来,他只看到一团逼近的黑色,紧接着就是一阵剧痛。
Lepoard像影子一样跟上来,在眼镜落地前接住了它,狠狠地将它砸碎在对方的脸上。
在这势大力沉的右直拳下,眼镜顿时四分五裂。被击者惊骇的脸因为受撞击而扭曲成了一个可怕的形状,充满血丝的眼睛向外凸出来,眼镜的碎片像刀片一样刺入面部肌肉,鼻梁生生地被砸得粉碎,一团血由破裂的鼻孔中窜出,伴随着惨叫声,喷溅在Lepoard的皮手套上。
Lepoard的出手只用了一秒,他镇静地笑着,下一秒已经收回了手臂。
如同风一样的冲出去,他要利用的只不过是这不到一秒的反应时间而已。
小弟的惨叫顿时吸引了候车室里所有人的注意力。走在前面的大胡子和其他□□成员也听到了叫声,纷纷回头想看清发生了什么,脖子只转到一半,一些红色的粘稠液体就已经被甩进了眼睛里。
眼眶内传来一阵沙痛,被黑暗夺取光明的他们连忙揉着眼睛,手指上飘来刺鼻的血腥味,惊骇和恐惧在每个人的心中弥漫开来。
黑暗中传来尖叫,车站似乎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人类在黑暗中总会被激起对未知的恐惧,黑色不仅仅是一种颜色,也是一块想象的画布。在这一块画布上书写可怕事物的人,往往来不及看见现实,就已经胆战心惊了。
抹去眼中的血水,能看清身边的情况时,已经是七八秒以后了。
引起骚乱的男人已经不见了踪影,被重击头部的人还在地上翻滚呻吟,红色的液体流了一地,但是在那周围却没有其他人的脚印。旁边等车的人已经吓得跑远了,只留下那些搞不清状况的□□成员,茫然地看着四周。
在这时响起了一声钝响,火车启动了,车厢一节一节的开始向远方移动。
大胡子并没有上车,他就那么站在那儿,好像看到什么惊奇事物一般,半转着身子,墨镜从鼻梁上滑下,露出一双涣散了瞳孔的眼睛。
他粗壮的脖子上,一个微小的块状物折射着夜晚的灯光。
就在那失去光明的短暂几秒内,不知道是哪个人,用极快的速度靠近了大胡子,并且十分准确地将一片碎裂的眼镜片送入他的咽喉,割断了他的气管。这个杀手像豹子一样,锁定目标,动作敏捷,直取要害。只有那么短暂的几秒,大胡子甚至都来不及抵抗,就被死神收走了生命。
其他小弟木然地看着他的尸体,乱作一团,有些人马上去寻找杀手可能逃离的通道,而另一些人仍旧惊慌地四处张望。
城市的夜晚,天空中没有星星。
向远方运行的火车上,他叼着烟站在车厢顶,任凭晚风吹打自己的衣裳,猎猎作响。
“完事了。”他对着手机低声道。
“比最快纪录慢很多啊。”对面传出调侃声,他听后苦笑了一下,然后直接折起手机,扔回了大衣兜里。
用望远镜看着驶出车站内徒劳的人群,他似乎不满意般地摇了下头,然后哼起了小调。
车轮摩擦铁轨发出的噪声掩盖了他的哼唱,但他仍然乐此不疲。
那是在很早很早以前,当他还在为未来烦恼时,很喜欢的一首流行歌。
那是一首,已经被时间和世界淡忘掉的歌曲。
3.午餐
两天以后,委托人的余款汇进了Lepoard在国外的秘密银行账户。
经纪人表示,似乎对方对这次的杀手很满意,还打算以后再来委托。
由于这次的委托造成的影响比较大,全城已经进入了紧急封闭状况,黑白道都在搜索这个作案的杀手,Lepoard短期内想要连续作案似乎是不可能的了。
经纪人似乎有些话要说,于是通知自己,下周三中午在“第七天堂”约了个饭局。
Lepoard每天都会看一下自己的电子信箱,如果受到经纪人带有“x”的邮件,就证明委托人已经将前钱汇入自己的账户,而自己要做的只是按时出现在“第七天堂”,然后等待经纪人交给自己装有目标信息的牛皮纸袋罢了。
这次的邮件内标写的是“t”,只是经纪人想向自己传达一些事情而已,并不是有新的委托。
Lepoard的经纪人Sell,是一个矮矮胖胖的中年人,喜欢带着电影里那种高脚帽和手杖。关于他的个人情况Lepoard也说不清楚,只知道他离过一次婚,女儿和前妻生活在一起。
似乎是一个相当邋遢,一身坏毛病,喜欢开玩笑捉弄人的家伙。
烧烤用的铁板上,Lepoard把牛排切的齐齐的,排成了一个十字的形状。
“厌烦这项工作了吗?”Sell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像孩子一样摆着图形,举起了酒杯。
“算不上吧。”他舔着嘴唇道。
“那你不会是爱上这个工作了吧?”
“也许吧。”他表情冷淡,连头也不抬。
经纪人怔了一下,然后不知如何是好地挠了挠脸。
“你这家伙,真不知道怎么跟你交流……..”
Lepoard也没生气,他早就习惯经纪人的抱怨了。他确实是那种不善言辞的人,而且比这还要极端,他不是不会交流,而是根本就讨厌人与人之间的各种复杂关系,讨厌交流。
正因为这样,他才喜欢画画,画山川,鸟兽,或者漫画,只有内心世界丰富的人才会喜欢做这种孤独寂寞的事情,也只有将外在世界填充到内心世界的人,才能在艺术上有所成就。
Lepoard画笔下的夕阳,应该算是同类画的一绝了。他的画竟能如此深刻的表现落日余晖的壮丽与悲哀,就连Sell这样对美术一窍不通的人也会为之赞叹。
“喂,小子。”经纪人好像想起了什么事似的,又打开了话腔,“你有没有在这里呆腻啊?”
“你指什么?”
“你平常多久换一次住所?”
“每死五个人一换,你不是知道的么。”Lepoard不满道。
“这次委托是第几个了?”
“第五个,我已经找好新地方了,等搬过去以后把地址发给你。”
“无妨。我再问你,你已经把几大城区都走遍了吧?”他顿了一下。
“换了这么多次房子。”
Lepoard抬起头,看着经纪人酒杯里那鲜艳的红色,他皱起了眉头。
“要去下一个城市了吗?”
“嗯,也该是时候了。”胖子享受着他的红酒,牛肉在铁板上慢慢变黑,而Lepoard的筷子却悬在半空中,没有落下。
Sell慢条斯理的拨开烤焦的牛排,把新的放在铁架上面。
“难道你对这个城市还有留恋吗?”
对方愣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没有,毕竟不是第一次了,只不过你这么说突然了点儿。”
胖子看着他恢复常态,又开始细嚼慢咽属于他自己的那份午餐。
“既然当了杀手,太多的情感都是多余的。”Lepoard又挑起了一块肉。
经纪人满意的笑起来,这样一个不罗嗦的杀手,实在太完美了。
“什么时候离开。”Lepoard揉着眼睛问。
“大概两个月以后,你不是换了新住处么,发挥完它的价值再说吧,我们还有时间。”
酒足饭饱,刀叉筷子散落一桌。
Sell抹了抹都是油的嘴巴,指着杀手嘴角的肉末发笑。
后者耸了下肩膀,露出了苦笑。
“你约的,你请客。”他说,然后拿起衣服离开。
嗯,又到搬家的时间了,每当五个目标倒下时,他就会自我约束一下。
不是完全为了安全,也是为了提醒自己杀手的身份。
最后一次搬家吗?
他抱着衣服,不知为何竟然觉得有些失落。
4.街头歌手
Lepoard对自己房子要求简单的有些过分了。在他看来,那只是一个用来暂时休息的地方而已,不需要太多的物件和营造氛围的东西。
一张床,一个书柜,一套桌椅、冰箱,笔记本电脑。他简单地买下了这些东西,没有更多的需求。手里不拿刀枪的时候,他可是一个比平常人还要笨拙的弱者。
他挑了一个老房子,大概有些年头了,除了有个向阳的宽敞露天阳台外,没有一丝可取之处。
本该缩在屋子里看小说的下午,Lepoard提着行李向住宅走去,秋风像刀割一样的折磨他的皮肤,冻得他瑟瑟发抖。
路过住宅楼下的时候,他注意到有个女孩子抱着把吉他,哆哆嗦嗦地将话筒和音响布置在她周围。正是秋冬换季的时候,街上往来的人并不多,女孩站在那里,格外显眼。
“嗯?”Lepoard打量着这个女生,她似乎不是这个住宅区的居民,但是没有其他交通工具,住所离这里也不会太远。
女孩似乎要在这里做街头演唱,就像现在很多年轻男女一样。她所在的位置就在另一栋楼下,与自己所住的地方只隔了一条不宽的街道,从上面看去没有其他遮挡物,可以直接看到下面的情况。
秋风中让人感觉单薄的心疼的女孩调整了一下麦克,用纤细的手拿起吉他,开始弹奏起来。Lepoard趴在阳台的护栏上专注地向下望去,好像见到了什么不得不看的惊奇事物一样。女孩干净的轻咳一声,乐器传出的旋律和着歌声,在这短短不到十尺的小道上飘散回荡。
她的弹奏虽然很娴熟,但似乎是第一次在街头表演,多少还是有些紧张,偶尔出现错音和漏音的瑕疵,弹了一会儿才平稳下心情。Lepoard伏在栏杆上,看着女孩的身影出神。
在这个城市久驻,各种在街头光怪陆离的事情也见多了。现在的年轻人似乎并不觉得走上街头去歌唱就是一种乞丐的行为,而是一种自谓的标新立异。他们在这里实现青春的梦想,尽管在前辈看来,这不能算是正经行为,但这个城市仍然尽可能的给予了他们足够的空间与宽容。这个女孩大概也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向着她的歌手梦努力吧,Lepoard暗想。
曲子是一首当代流行的钢琴曲,用吉他弹奏出来别有新意。旋律漂浮而上,弥漫着淡淡的忧伤,像梦境一般沉寂,又仿佛有梦醒时的失落,重音跌进曲调的水池里,激起层层涟漪。
舒缓的音乐下,女孩轻柔的嗓音接踵而来,仿佛迷茫中寻找归路的少女,诉说着自己的忧愁。
直到摆放在阳台上的夕阳画滑到地上,Lepoard才从这层意境中惊醒过来。他呆呆地整理出一个可以放画架的地方,然后又收拾好带来的画作,这一切都在都在一种下意识中完成,像杀手这种不得不时刻集中注意力的职业,失神的情况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
他拿着那前些日子画下的夕阳画,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他喜欢画,绘画是他少数的兴趣之一,一度觉得单纯握着画笔描绘画面其实蛮无聊的,起过放弃的念头,但是之后却发现自己不画画就没有其他事可做了,于是才又继续了下去。
上一次在绘画中有过忘我失神的时候,大概是在好几年前了吧……
Lepoard看着一曲作罢正在休息的女孩,脸上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
他望着女孩,一身朴素简单的学生装,白色的发卡,还有唯一能御寒的粉红色风衣。他瞥见她冻得发红的小手,忽然间觉得有点儿心疼。
“喂!”
一瓶从超市买来不久的半温易拉罐咖啡从护栏间飞过,准确地掉进女孩的怀里。
女孩受宠若惊地看着这份来自二楼的馈赠品,愣了一下,然后发现了伏在阳台上的男人。
“你的歌唱得不错。”
“谢谢。”她笑了笑,是那种很认真很感动的笑,而不是敷衍的嬉笑。她费力地拉开了咖啡,慢慢喝下去,没有拒绝Lepoard的好意。
女孩心满意足地喝完饮料,又开始忙起调整音准和麦克。Lepoard用抹布擦去画架上的余灰,眼睛依然瞄着下面,忍不住好奇这个女生是什么样的人。
肯定还是个学生,长发,忽闪忽闪的眼睛,看起来有点儿羞涩,但是却不内向。
高中生吗?大学生?或者是一个未出道的歌手?
“难道和我一样?”Lepoard呵呵一笑,立即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杀手总是有职业病的,比如在任何状态下都先去质疑而不是相信,再比如随时都有危机意识,把任何第一次认识的人都先当成自己的敌人。
但是这个女孩肯定不会是自己的同类。Lepoard深信杀手是一个会把气质刻进灵魂中的职业,如果对方真是杀手,那么只要短暂的一个视线交汇,他就能立即嗅出对方身子上的味道,虽然只是感觉,但是却无比准确。
好奇心被激发起来就一发不可收拾了,Lepoard也不过才二十出头而已,也正是对神秘事情探求心很强的年龄,尤其这要探求的对象是年轻女孩的时候。
摆好画架画板之后,Lepoard转身走进洗手间。再出现阳台上的他架起了单筒望远镜,放置的位置正好被画架挡住,连人也看不见,对下面来讲是个完全的死角。他调整好焦距倍数,方向自然对准阳台斜下方,透过望远镜,越过十尺街道,他甚至能清晰的看清女孩的每一根眉毛。
女孩又支起麦克准备继续表演,这次多了几个围观的人,他们挡住了Lepoard的视线。但是这些障碍在Lepoard看来都不值一提,仅仅只要两公分的缝隙,就足够他杀死一个人了,更何况只是偷看。
喝过咖啡后的女孩小脸红扑扑的,她挥手拨下琴弦,美妙的旋律再度响起。
Lepoard抚了抚额头,推开望远镜,闭着眼享受那份音乐的安逸。
“要是不仔细听的话,实在太浪费了吧。”
他站起来背靠在栏杆上,让秋风扫过脸庞,像得到玩具的孩子一样满足地微笑。
5.咖啡
Lepoard现在很纳闷自己的状态。自己最近实在表现的太怪了。
他已经从越来越密集的观众中窥视那个女孩一个礼拜了,对于Lepoard来说,除了必要的事情以外几乎对其他任何东西都没兴趣,自己的情况都马马虎虎,更别提去关注其他人了。
然而就是这个只以任务为中心的家伙竟然没有落下女孩的任何一首歌、任何一个动作,这简直就是件超乎想象的事情。
如果单从外表上来看,她一直穿着那件校服是附近的一所高校的,她应该是个高中生。
但是似乎也不尽然如此,因为原本应该上课的时间她也会跑到这里来演唱。
“大概还有什么隐情吧。”Lepoard暗暗忖度。
在他的视角里,女孩好像很看重每一次演唱的机会,她不是像很多街头青年一样把表演当做率性而为的游戏,而是真的把它摆在一个很重要的地位。她对待每一首歌,每一次拨弦,每一句歌词,都是那么全心全力,就像工作一样,就像……任务一样。
Lepoard听着她的歌,总会很惬意的伏在栏杆上,从女孩来开始架起望远镜,只有听歌的时候才会放下,他一直觉得这么好听的声音如果不尽心欣赏,实在是暴殄天物。他总会伸伸懒腰,靠在栏杆上,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甚至在优美的歌声中睡着。
“哟。”他总是在她一个人休息时,扔下易拉罐咖啡,然后借机和女孩打招呼。
要知道讨厌人与人之间复杂关系的Lepoard总是处于一种再不说话舌头就要退化的境况。连他都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都会不由自主的去和女孩打招呼。
“谢谢。”女孩总是淡淡的道谢,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
Lepoard是个很孤僻的人,当然那是在外界看来,只有极少数了解他的人才知道他只是不爱沟通罢了。即便是话痨,在跟他攀谈之后也会拉下脸色,因为和Lepoard说很多话就和跟刀子说话一样,像个傻瓜。
女孩总是希望他能在送饮料之后,多说些什么。但是Lepoard也总是看着她喝完,随即离开。
事实上,只是他找不到话讲而已。他所会的事情只有两件:画画,还有杀人。
可惜死人和画都不会说话。
6.5702
“你是做什么的啊?”女孩问他。
今天的演唱格外成功,女孩唱出了一首很老的歌,这首歌曾经风靡这个国家,歌词抒发了成年人以沧桑的视角回过头来追溯少年时光的感慨,一度引起很多人的共鸣。
来听歌的人很多,其中大部分都是Lepoard这个年纪的青年人,足足围着女孩站了三圈,几乎把这个小街道都占满了。女孩略有稚气的嗓音加上娴熟的吉他伴奏,几乎成功再现了业已隐退的老歌手的原唱,女孩的声音确实很有质感,有的人听着一半甚至流下了眼泪。
Lepoard没有再呆在阳台上看望远镜。这次他走下二楼,却没有混在围观的人群中。他一个人靠在自家住宅楼的墙壁上,吸着烟,从人与人的缝隙中注视着女孩的表演。
他原本在护理枪支的,直到听到女孩的吉他声才匆匆跑了出来,为什么这么想见她?Lepoard也不知道,大概是寂寞吧,无论是谁,一个人多少还是会感到寂寞的。
这首歌,虽然连歌名都忘记了,但却是Lepoard唯一会哼唱的一首歌。
Lepoard嘲笑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忧伤的体质,杀手是不应该有过多情感的。
人群在鼓掌后慢慢散开,女孩心满意足地坐在音响上,擦拭着自己的吉他,精细到边边角角,抱着它,就像抱着爱人一样。
Lepoard掐掉烟,径直走了过去。
“歌唱得真不错。”Lepoard例如往常般的称赞一句,然后递过一个半温的易拉罐。
女孩开心地接过,比了个V的手势。
“今天的人好多啊,应该是最多的一次了!”她高兴地笑,握着易拉罐的手上下挥舞。
“嗯。”Lepoard不知道该说什么,“的确是很多啊。”他只会这么想。
Lepoard早就养成了一个习惯,他已经习惯了漠视。同样执行任务的队友死了,他不会悲伤,也不会对那人的亲属说什么安慰的话;同样,即便是Sell的女儿知道给她父亲送礼物了,Lepoard也不会对自己这个经纪人多说一句恭喜的话。
不过看到这个如此高兴的女孩,他倒觉得应该多说点儿什么,但是却找不到应该说的话。
“你是做什么的啊?”女孩顶着他局促的脸,然后没头没脑蹦出了一句话。
还在思考说哪句话比较符合当下氛围的Lepoard抬起了头,他看着对方,目光一下变得敏锐了,提到关于身份的话,就又要回到原来的轨迹了。
“画画的。”他说。
“画画的…画家?”女孩很惊讶地看着他。
“嗯。”他说。
“你都画什么画啊?”提问仍在继续。
“风景,主要是夕阳。”他说。
“夕阳?黄昏时候的太阳吗?”女孩喃喃自语。
“嗯。”他说,“还有问题吗?”
“有,但是还没想好。”女孩抬头看着他,有一股小小的倔强。
“那该换我问你了。了解不应该是单方面的,我们应该情报互换。”他笨拙地说。
“真是个怪人先生。”女孩吐了吐舌头,并没有拒绝。
“你是高中生?附近学校的?”Lepoard摸了摸口袋里的烟,没有拿出来。
“嗯。”女孩故意用“画家”刚才的口吻回答。
“几年级了?”
“高三。”
“为什么不去上课?”他提出了疑问。
“因为我不打算考学。”女孩无奈地笑了下,“我家里的情况,恐怕也不会让我念完大学的。”
“没钱吗?”Lepoard直白的说,他这个人从来不会讲究委婉。
“如果只是那样还好,父母婚姻关系很差,一天到晚打打闹闹,我只是个他们倾倒不满的垃圾桶,我想他们也没有让我接受高等教育的打算吧。”
Lepoard皱起眉头,看来的确是有隐情,只是这隐情是他所没有想到的。
“于是你觉得上学没有意义了?”他又想去摸烟。
“嗯。不过家庭因素到不是我弃学的主要原因。”
“怎么?”他满是疑惑地看着女孩的眼睛,像两颗发亮的宝石,很坚硬,很美。
“我听说十六七岁应该是谈恋爱、组建自己的乐队、去心动的地方旅行、做一切今后再没胆量做的事情的年纪。我不想因为考试而荒废了人生最美丽的几年。”
Leopard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忽然感觉到了自己与这个女孩之间的共同点,比如他第一次拿枪的原因是什么,再比如自己最后却做了怎样的选择。他从女孩的眼睛里看到的是当年他所没有的鲁莽,但却没有看到如今的他眼睛里的懊悔。
如往常般看着女孩喝完咖啡,Lepoard觉得自己差不多应该离开了。一天前杀掉了搬家之后的第一个目标,委托人还是旧客户。新的画还没有动笔,空白的画板孤零零的立在阳台上。他叹了口气,朝女孩挥了下手,然后转身离去。
“喂,怪人先生。”女孩叫住他。“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吾妻玲二。”他随口说了一句。
女孩看着他逐渐走远的背影,显得有些无可奈何。
7.夜
Lepoard没想到自己除了画画和杀人,还有第三件事可干———送女孩回家。
时间过得很快,秋天已然换成冬天,天黑的更早了,一个小女孩孤零零的回家,他不放心。
当然对方也没有拒绝,毕竟在夜色下,很容易让人产生不安全感。
穿着便装的Lepoard嚼着口香糖,插着兜走在女孩后面。
那个娇小纤细的身影在眼前安静的走着,路灯下的影子随着距离拉长变短,他摇摇头,觉得这明灭朦胧的景象好似虚幻一般,但是自己却很喜欢这种氛围。
她在前面走,他跟在后面,两个人。
女孩趴在服装店外面的玻璃橱窗上,看着一套蓝色的连衣裙,眼中露出羡慕的神色。
“喜欢的话,就买吧。”Lepoard这么说,却遭到了女孩的严重鄙视。
“知道吗?拿不到的东西才是最美的。”她伸出手指教训着Lepoard。
他叼着烟看着女孩在店外面驻留了很久,女人真是奇怪的生物。
“喏。”
女孩在便利店买了两罐咖啡,转过来看着他。
“给你一个。”
“嗯。”
Lepoard喝着咖啡,感觉很暖和。
“你叫吾妻玲二?”女孩也拉开易拉罐。
Lepoard几乎忘记了自己有过这样的介绍,他随意点点头,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那你是个杀手喽?”她宣布结论。
Lepoard挑起眉毛。
“如果我叫绯村剑心,那我就该是个剑客了。”他否决道。
“一般人可不会随便用动漫里的人名来糊弄别人啊。”她得意地笑起来。
Lepoard深刻的明白什么叫自掘坟墓了,他呆在那儿,找不到反驳的说辞。
“想知道我的名字吗?”
女孩将易拉罐扔进垃圾桶里。
“千叶千寻。”
Lepoard无奈地被她捉弄着,但是丝毫不觉得恼怒。
“那么,怪人先生,你的夕阳画完了吗?”
“嗯。”
“我看到你家阳台上的画了,很漂亮。”
“谢谢。”
“画一幅画要多长时间?”
“看安排。”
“下一幅画….画好了能送给我吗?”
Lepoard低下头,思索着自己工作的标价。
“我的画很贵的,一般人买不起,而且也不吉利。”
“哼~小气鬼。”
“也可以这么说。”
8.夕阳
时针走到早上九点,Lepoard才回到住处,回到阳台上。
搬家后的第二个目标也已经狙杀了,他一夜没睡,却不想休息。凌晨在楼顶的狙击点上等待目标的时候,他就已经发现自己越来越厌烦这种工作了。有那么一小会儿时间,他又想起最初握枪时的自己,那个曾经憧憬着当一名射击运动员的自己。
他坐在望远镜后面,寂寞在精神上蔓延,他在感到索然无味的同时又开始了无聊的自嘲。
女孩已经来了,头发乱乱的,在那里把弄吉他。
“早啊。”她朝着二楼笑笑。
“早。”Lepoard也挥了挥手。
“要不要听歌?现在大家都在上班,这可是为你的独家服务哦?”女孩说。
“嗯。”Lepoard点点头。
音乐再次响起,刺激着Lepoard的神经。他轻轻地跟着哼唱,又是那首歌,那首诉说年轻梦想的,已经被时间淡忘掉的歌曲。
“这首歌叫什么名字?”Lepoard问。
“夕阳。”女孩嘻嘻地笑。
Lepoard坐下了,正对着空白的画板,虽然一夜未眠,但是现在却精力充沛。
一个职业杀手是不应该经常暴露在蓝天下的,可他现在却不在乎。
他就那么画到了天黑,画到女孩喊他送她回家。
原本空白的画板上,却出现了除了夕阳以外的对象。一副未完成的画作。
画家用油炭笔勾勒出人物的形体轮廓。
一个站在舞台上的女孩,穿着那件天蓝色的连衣裙。
9.雪
最近出动的次数变得频繁了,Lepoard常常不能在天亮前回来。
一般都是Sell叫他谈事情,其中包括一次杀人部署。
断断续续的画画,进度比较缓慢。女孩的神采渐渐清晰,Lepoard伏在画架上呼呼的睡着。
这个街区治安也变差了,总有不学无术的小混混在附近出没。
这么漂亮的女孩自然逃不过他们的骚扰,这时Lepoard就会走下楼去,稍微保护一下。
“……”他捏住一个小痞子的手,把他拉到摸不到女孩的位置。
被他揪住的小流氓显然察觉到了自己和对手不在一个水平,手腕被Lepoard攥住了,就像插进水泥墩子似的,拔都拔不出来。一个挣扎,他甚至听到了自己关节作响的声音。
“滚。”Lepoard说,然后松开了手。小混混连忙逃开,如同见了鬼似的。
转过身,迎面就是女孩惊奇夹杂着怀疑的目光。
Lepoard也向女生不多说些什么,他只是觉得自己越发怪异了。
晚上送女孩回家的时候,他会提前到便利店买好两厅咖啡。
一瓶常温,一瓶半温。
他们两一前一后走在夜晚的街道上,喝着饮料,送到女孩家的楼下,他就离开。
从不多说一句话,因为他不善于表达。
寒冷异常的夜晚,温度俨然已经降下零度,空中飘起了雪花。Lepoard喘着粗气,把怀里尚未冰冷的咖啡交到女孩手上。
“你喜欢我吗?”女孩解开围巾,接过温热的咖啡。
“算是吧。”Lepoard找不到合适的词。
“算是?”女孩瞪着大眼睛,表白也不带这么模糊的吧。
“也许吧。”Lepoard摸摸后脑勺。
“哼。”女孩做了个可爱的鬼脸。
Lepoard实在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一般电影里也没有这样的画面吧,如果有的话,他还可以多少借鉴一下,假如Lepoard也知道看电影的话。
女孩抱着吉他,抱得紧紧的,好像它是个活物一样,紧得让Lepoard都有些嫉妒了。
“告诉你个好消息。”女孩说。
“哦。”Lepoard无精打采地回应。
“有星探找到我了,让我去他们公司面试。”女孩呵呵地笑,看起来很得意。
“哪里的公司?”Lepoard随口道。
“似乎是一个小公司,规模不大,但是很有潜力…具体的我也不怎么清楚。”女孩回忆道。
“是吗。”Lepoard深思,他还没觉出这个消息好在哪里。
女孩背着手面向他,一脸的无可奈何。
“你不该为我感到高兴吗?”
“也许吧。”
“又是也许?”女孩扶着额头,“你真是个怪人。”
10.渐变
阳台上的角落里,女孩的画像已经初步完成了,只是细节还没有做处理。
Lepoard也做掉了他的第四个目标,另一个□□中的干部及成员。
委托人还是和杀大胡子的一样,连续杀掉了三个□□中的干部级人物,再加上现任的□□老大,他在自己的组织里已经没有对手了,当然,能做到这步都是Lepoard的功劳。
Lepoard的阳台上也已经堆了四张夕阳画,放在另一个角落。
“专业!”委托人由衷的赞叹道。
“算是吧。”Lepoard心不在焉地接着电话。
他从未感觉到杀人这个谋生的活计是如此毫无滋味可言,明明之前还能带给自己猎杀的快感来着。越来越多的事情,他搞不清楚了。
在城市明亮的路灯所照不到的街巷的角落,戴眼镜的男人倒在垃圾堆里。
“这样说来,你们不是正经的唱片公司?”一个很冷淡的声音。
“…….是。”男人靠在垃圾桶上瑟瑟发抖。
“做色情买卖的骗子?”那个声音问,语调明显变高了。
“…….对。”颤抖的回答。
“你约那孩子和你见面,骗她和你签约,拍成人影片?”
“……”没有回答,只有战栗的声音。
“人渣。”他说,然后消音枪响。
对杀手来说,不在任务以外的地方开枪是一条准则。买子弹也是要花钱的,子弹要用到该用的位置。显然,他违反了这条准则,这恐怕是Lepoard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违反准则了。
11.电影
女孩一个人站在雪地上,三小时了,她等的那个人始终没有出现。
星探给了她一个承诺,要她在这里等他,然后把她带到公司去面试。如果面试合格,将把她作为公司的新人培养,训练她唱歌,让她步入演艺的殿堂。这对她来说,绝对是一次不可放过的机会,她一直在等待这一天的到来。
然而那个给了他希望的人却爽约了。
Lepoard靠在雪地旁边的树上,压低帽子,抽着烟,远远地看着。
他能够想象女孩现在的心情,因为他深深明白当自己知道要打的不是靶子,而是活人时的那种心情。
半小时以后,女孩似乎也放弃了等待,她低着头走回来,脸上带着阴沉的失落。
“别抽烟了。”她知道自己一直被Lepoard看着,因为闻到了那股标志性的烟味。
“嗯。”他掐掉烟,踩灭在地上。他也不喜欢抽烟,只不过犹豫的时候太多了,他戒不掉。
一犹豫就想抽烟,想让尼古丁来振奋下精神,这是他的恶习。
他花了三个半小时,一直在想第一句该说什么。
“弹个歌给我听吧。”这是他的结论,“听歌可以调节心情的。”
“什么?”女孩说。
“夕阳。”
熟悉的旋律被女孩演绎,Lepoard觉得冬风都变柔和了。
一曲作罢,女孩明显心情好多了。
“要看电影吗?”她突然问道。
“嗯。”
“你买票。”
“嗯。”
Lepoard打开手机,看着日历,下个星期一。
情人节啊。
他看着那个自己从未过过的节日,然后拨通了Sell的电话。
“帮我送两张电影票来,嗯没错,是两张。”Lepoard不想多做解释。
他折起手机,看着女孩,发现女孩也在看着他。
12.变数
Lepoard期待约会,他还没约过会。
但是工作还得继续,计划赶不上变化。在“第七天堂”,他又受到了一次委托。
“还是那个委托人。”Sell说,这已经是第六次了。
上次、上上次、上上上次,上上上次,还有大胡子。他拿到照片,是□□中的一个小头目,也是帮内最后一个反抗委托人的势力领袖。
“日期呢?”Lepoard问。
“下周一。”Sell遗憾的说,对方提出特殊要求,指明这一天再让他死。
“还有,这已经是第五个目标了。杀了他,当晚你就要坐火车出城,这是我们的规矩,记得么?”经纪人提醒Lepoard道。
他想起了抱吉他的女孩,还有已经交到她手上的两张电影票。
为什么就正好重合到一起了呢?
“杀手的无奈?是吧。”Lepoard难过地低头,少有的表情。
“跟他说加钱,反正这是他最后一次用我了。”他说。
13.交火
依旧是充足的准备。
三天观察,两天规划,一天行动,所有程序有条不紊地进行。先是找到对象最后一天的行程安排,然后在最薄弱的点上下手。这是他的一贯手法。
情人节那天晚上,目标要去与他的情妇交欢。
在那之前,他会坐着自己的豪华轿车路过一栋高楼,这座高楼的楼顶没有安装任何监控摄像机,而且视角几乎囊括了180度内的全部事物,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狙击点。
周一晚,天空又下起了雪。
Lepoard如往常一般提前送女孩回家,放下已经美工完毕的少女画像,他下楼去买两罐咖啡。
如往常一般,一罐冷的,一罐半温。
“晚饭后直接去看电影吧。”女孩在她家门口告别时说。
“你先去吧,我有些事,处理完就到。”Lepoard道。
“去哪儿?”女孩双手握着喝完的咖啡罐。
“寄一份快递,去去就回。”他敷衍道。
“晚点儿寄不行吗?”女孩难得地撒娇道。
Lepoard无奈地耸耸肩,他也是有苦衷的啊。
“喂,怪人先生。”女孩说,“不要放我鸽子啊。”
Lepoard做了一个动作,一个介于点头与摇头间的动作。但是女孩却没有看到,她已经跑开了。Lepoard看着她的背影从自己的视野中消失,失落的空虚感更加深刻了。
一小时后,Lepoard出现在天台上。
做好一切准备,拼枪,上膛,架立,然后翻开瞄准镜,叼着烟。
他只想能快点结束,这次任务的心情不一样了。这是唯一一次有人等他回去的任务。
夜很深,很暗。在Lepoard看来似乎经过了一个世纪般的长度,直到夜晚的雾气飘起,雪都落满身上的时候,等待的目标还是没有出现。
Lepoard看着一地熄灭的烟头,独自纳闷。
本应该出现在这里的目标如今去了何方?
自己是否还要继续等待下去?
那个人是不是还在电影院门口等着自己?
雪还在下,覆盖了伸长出来的枪管,呼出白气的Lepoard感到一阵彻骨的寒冷。
“有问题。”
他已经感觉到什么地方出了问题,这种基本不会发生的情况居然就发生了,这在完成过无数次更艰难刺杀任务的Lepoard看来实在是不可理喻。
也许自己应该放弃了,目标迟迟不出现,自己的行动方案也该适当做出改变。
有极短暂的时间,Lepoard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那是类似于人的心跳声之类的响动。
下意识的做出避让,外套肩膀的位置已经被划开了一道两寸大的口子。与此同时身后被反锁的门已经被人撞开了,几个穿着黑礼服的人冲了出来,一时间天台上全都是手枪上膛的声音。
Lepoard只用了不足半秒的时间就弄明白了当下的情况,想杀自己的,有狙击手,也有打手。
黑礼服们拿着枪慢慢散开,彼此敲击着牙齿,用特有的信号进行战术部署。
Lepoard冷静地从身边的枪盒中抄出早已预备应付这种情况的两把手枪。
一面还要留心外面的狙击手,一面还要看好面前的这几个人,而且绝对没有时间换弹。唯一能够借以逃生的,只有敏锐的眼睛,和手枪中的两个弹夹。
一个看似是leader的家伙对着通信话筒吹了个口哨,战斗正式拉开帷幕。
Lepoard像豹子似的猛地一窜,左右手两把手枪发出银白色的光芒。
咣咣咣咣咣咣!!
天台的玻璃碎裂,他已化作一团银色,在楼顶上跳起了风的舞蹈。
枪在咆哮。两把手枪就像机关枪一样猛烈连射,带着硝烟空弹壳不断落在地上。
冲上天台的人纷纷以扭曲的姿态倒下,一身漆黑的礼服上已被鲜血染红。咻咻声中,仆倒者的身体成为了后继者的最佳掩护,倘若不是如此,恐怕在第一轮扫射之后天台上就没有活人了。
这些人,恐怕还来不及跑动,几发9mm子弹就穿身而过,他们肯定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已经在去天国去报道的路上了。
十秒钟后,Lepoard身后散落了一地灼热的弹壳,天台业已变成了血的海洋。
他拖起最后一个还有命的枪手,把那个家伙扔进了楼梯。Lepoard的身上布满子弹的划痕,这都是拜那个隐藏在夜幕中的狙击手所赐。倘若Lepoard没有隔空听心跳的本事,在别人扣中扳机的时候下意识的闪开,他就是有再多的命也已经成魂了。
最后一个黑礼服狼狈地滚下楼梯,他疼痛地低嚎着,害怕的浑身发抖。
“谁让你来的。”Lepoard用枪顶住他的脖子,发出宛如猫科野兽从喉咙深处发出恐吓般的声音。尚未冷却的枪口接触皮肤,那人一下就妥协了。
原来是Lepoard的委托人。原来也就是连续雇佣Lepoard杀害□□其他成员的那个人,现在他已经在□□内一手遮天,再无敌手,Lepoard作为唯一一个知晓他一支独大秘密的人,他雇佣了另外一个杀手团体,设计了一个圈套。
“原来是他啊,那可真糟糕呢,不管是神还是鬼,我的命谁也带不走。”
人心难测。Lepoard叼起烟,送走那个人上路。
“不过,可真是糟糕啊。”他尝试着活动已经麻木的左肩,血从伤口中流出,滑落到地上。毕竟自己不是真的吾妻玲二,想要完全躲开所有子弹到底还是不可能的事情。
想起临近大楼天台上的狙击手,盘算好警察局的距离,这个地方看来是断然不能久待了。
他收拾好枪具,快速地下楼,还没跨进街道,一辆轿车已经停在了他面前。
Sell从里面伸出脑袋,狡黠地露出笑脸。
“电影院。”Lepoard马上钻进后座,简短地说出目的地。
看着窗外飘下的雪花,右肩的伤口隐隐,Lepoard托腮思考着事情。
他现在的脑子很乱,一会儿是刚才惊险的画面,一会儿又转到了那个背吉他的女孩。
“失败了?”Sell看着后视镜里的搭档。
“嗯。”他说。
“要走了,不舍得?”Sell道。
“嗯。”他说。
“想女人了?”Sell调侃地说。
“嗯。”他说。
Sell不再叨扰Lepoard的思考,但却用一种看外星生物的眼光看后视镜里的杀手。
一定是个很美的女孩吧。Sell开始胡思乱想。
14.Loveless
电影院门口,女孩等的人一直没有来。
她攥着手里的两张票,过去漫长的两小时里,她的心情经历了期待,忐忑,焦急和失望,直到手中的票已经被汗水打湿,直到票中预定的电影已经播完散场,那个人还是没有出现。
她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这么等下去。她不喜欢这种被骗的感觉,尽管这个感觉是被自己信任的人所强加进来的。那个至今为止都不知道名字的男人,自己对他抱有莫名的好感。
“骗子,骗子,快来啊,情人节放人鸽子的大骗子……”她委屈地呢喃着。
“喂,这位小姐。”一个矮矮胖胖的家伙拍了拍她的肩膀。
女孩开始吓了一跳,不过马上又恢复常态。
“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这里有一件寄给您的东西。”那个人从身后拿出了一个裹着白布的板子。
“谁寄给我的?”女孩一愣,她可不记得自己有什么很要好的亲戚。
“说是一个叫做吾妻玲二的男士。他叮嘱我一定要看着这东西亲自交到您手上。”胖子叉着腰,一脸似笑非笑。
“吾妻玲二?”女孩顿时响起了Lepoard和自己开的玩笑,“你先告诉我他人在哪儿?”
“这个我可就不清楚了。”胖子摇摇头。“您还是先接下这个东西吧,这样我的任务也就可以完成了。”
女孩很不情愿地接过那个白板,然后在胖子手里的小纸条上签下名字。
“不打开看看吗?里面是什么,我也很好奇呢。”邮递员循循善诱。
胖子神秘兮兮地把捆白布的扣解开,女孩听话地拉开白布,借着明亮的灯光,一幅画映入眼帘。
穿着天蓝色连衣裙的少女站在五光十色的舞台上歌唱,台下的观众兴奋地挥舞着荧光棒,少女手中的吉他和她的笑容在夜色下闪闪发亮,虽然看似虚幻唯美的梦境,但一切都宛如真的一样。
画中的每一个线条都富有张力和意义,这已经是Lepoard的登峰造极之作了。
女孩惊讶地睁大眼睛,马尾辫一晃一晃的,脸颊慢慢漾起可爱的酒窝。
画的上面用胶布贴着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这幅画的名字,跟一句很美的话,女孩拿着它,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
“情人节快乐。”
她手里握着两张电影票,似乎又看到了Lepoard呆呆木木的惯有表情。
画的名字是用烫金写下的。
“Loveless。”
15.尾声
“这样好吗?”Sell费力地挪进停在暗处的轿车。
“嗯。”Lepoard默默地回答,他一直从车窗里注视着女孩和Sell的对话。
“这样你就没牵挂了吧。”经纪人嘲讽地说,递给了他一个小纸条。
“给你这个,每天睡觉前放在枕头底下吧。”
女孩娟秀的字迹罗然纸上,Lepoard看了一眼,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一个月后,老谋深算的委托人还是死了。
在火车站遇刺,死法一如他交付给Lepoard的第一个对象。
三年后,女孩已经是国际娱乐公司的当家花旦了,她发行了数张专辑,每一张的销量都是成倍增长。短短三年间,女孩已经出落为一代娱乐小天后,歌唱界炙手可热的明星了。
关于她卧室里悬挂的一幅叫做Loveless的画,她的粉丝们也是做出了种种猜测。
有人说,loveless翻译过来是“无爱”的意思,这大概是用来纪念女孩在过去的,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经历吧。
也有人说,loveless也可以理解为“无穷无尽的爱”,也许在过去、现在或未来的什么时间里,女孩一直都在深深地爱着某个人。
当然,一幅画不能表示比一幅画更多的东西,但至于loveless的真正含义,就只有女孩和画家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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