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第十枪 这事和小伙伴没关系之一 ...

  •   <<<<<<<<<<<<<<——我的世界。
      在这样的场合下,苑念却只能说出“姐,爸爸...来了。”这句废话,让沉默显得没有那么可怕。
      我沉下脸,视线划过苑念身边站着的威严男人,喉咙像是有什么东西堵住了。我忙低下了头。
      “林域呢?”我的声音像是蚊子。
      “我让他先回去了。”苑念趁机走到了我的身边。两人站成一排,像是被罚站的学生。
      “哦。”我发现每次只要到了这样的场景,我和苑念只能讲出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我极尽全力地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依旧没用。我能感觉到那个男人用对待病人的锐利的眼神看着我。仿佛我是一颗瘤,阻碍着心脏的跳动,又仿佛我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他要解剖我,得出一大堆的数据。
      我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我从不敢设想再次见到他的场景。所以现在我连对着他说出一句话的勇气也荡然无存。年少时,他给我留下的威严在我的心底还留有存在感。多年未见的时光,又在我们之间隔下一堵墙。没有什么好说,没有什么想说,就跟陌生人一般。
      我的心底大声叫嚣着,没有意义,没有意义。有一种感情,想要把我自己撕裂开来。苑念也目光炯炯的看着我,拼命得传达着某一种信息。还没有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低下了头,说:“对不起,爸爸。”
      我的身体顿时一抖,拼命的想要让自己看起来没有异样。心脏开始毫无规律的狂跳,满脑子的想着,他会说什么,他会说什么。
      单调的手机铃声打断了我的思绪,他接起了电话,说了一句知道了,挂断,然后跟我们说:“小念,2个小时之后,我过来接你。小馥........算了。”
      他走了。
      我猜想,一定是医院的电话。这就意味着,他现在没有时间训斥我们。我和苑念的紧绷的身子立即放松。而同时有种失落和巨大的怒气充斥着我的内心。又是这样,又是这样。很久以前开始,任何时刻都有可能接到医院的电话,他往往二话不说就会赶去。家长会也好,我们的生日也好,甚至是妈妈的忌日...难道他没有认识到,一次次的离开,很多事情就会慢慢的改变,再也回不来了吗?
      不,我想,他一定是知道的。因为,任何的隐瞒和迟钝,都掩盖不了妈妈已经死去的事实。这才是最大的一丝裂缝。
      所以,我才一直认为,我和小念翘课,休学,甚至死掉也好,他都不会关心。
      可以预想,两小时后的他是如何拖着疲惫的身体过来接走小念,然后...然后没有精力再责问我们为什么不去学校,然后各自分离,像是没有见面一样。
      我回神,苑念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我的表情。
      “你要跟我回那个家吗?”
      我摇了摇头。
      “我现在要出去一趟,小念,你们走的时候别忘了把门带上。”我的心里很乱,我没有地方可以去,但是我也不想呆在家里再见到爸爸。
      “你又要去哪里?”苑念抓住我的手,“为什么你总可以不回那个家,而我必须回去?我不想回去!”
      我抓住苑念的手,安抚下他的情绪,但我一定要保证他必须回去。
      “姐...”他甩开我的手,“为什么我不能留在妈妈死去的房子里,为什么我要跟爸爸走,为什么要每天对着陌生的女人喊妈妈。而你,一个人留在这所房子里,不必见到那些讨厌的人。”
      “你为什么要抛弃我。”他的眼眶开始泛红,“别他妈的跟我讲我还未成年,你照顾不了我的话,妈妈死去的前两年,只有我们两个人也过的好好的。”
      “我好好读书,你没有来看我,我在外面打架,你也没有来看我,归根结底你是不是早就忘了我这号人了?”他朝我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
      “没有。我没有忘记你。”我张了张干涩的嘴唇,控制不住自己加速运动的心脏,“我没想到你会这么想。”
      “我能一个人留在这所房子里,因为那时候我十九岁成年,而且我答应爸爸一定会去医大读书。我把你送回去是因为...”
      “因为你的病....”我蓦地住口,因为我发现苑念的脸色突然变得像死灰一样的白。妈妈生苑念的时候,身体并不好。所以他有严重的哮喘病。从小就被当作熊猫一样保护起来的他,曾经对病这个词非常的敏感。没有办法战胜疾病,却又说服不了接受自己与健康人不一样的事实,这种矛盾的心情,有时就像有一把钝刀,一点一点的割伤他。
      虽说现在苑念看起来性格外表和常人无异,但是妈妈在世的时候,他曾经走过极端。6岁的时候,他去刨沙坑,说要把自己埋起来。被爸爸狠狠的教训了一顿,严加看管。我们竭力看护好他,让他能跟正常人一样,可这样做还是避免不了提醒他,他是一个有病的人,而且还是一个随时可以病发死掉的人。他以前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坐在他房间——这所老房子里他的房间的书桌上看临窗外的车水马龙。
      有时候,我打开他屋子尘封的门,依然会在回忆里勾起他瑟缩在桌子上扒着玻璃或者外面的防盗窗的样子。
      “小念...”我毫无底气地叫着他的名字。
      他对我笑了笑,忽然拿出了一个望远镜,他此刻的表情可以说是温和带着孩子气的,可是我却从中看到了一丝苦涩,也许这就是姐弟间的心电感应。
      我看着他的眼睛,我们离得不算远,却又发现,他眼瞳里映照着的也有属于我的苦涩。我想,时间过去了好久,有一件事都被我忘记了,我和苑念一直都是同病相怜的。
      >>>>>>>>>>>>>
      我比苑念大六岁,小时候的事多多少少已经不太记得了。只记得我的性格不讨喜。自从苑念生出来后,就愈发的变本加厉,那时候我根本容不下家里多出一个孩子,还是一个像玻璃娃娃一般需要被百般呵护的孩子。
      记忆从苑念日夜在窗外眺望车水马龙,妈妈倚在门框担心的眼神开始,才带有真实、确定的感情色彩。那个时候,我觉得完完全全的被冷落了。爸爸工作在外,很忙。苑念的身体非常的糟糕,妈妈连去厕所都要担心苑念会不会突然病发。
      我变着法子的吸引妈妈的注意,连放火烧房子的事都差点做了。现在想来,说是我和弟弟联手折磨母亲也不为过。
      有一天,我走到了像是被关在笼子里的动物的苑念身边,给了他一把望远镜。我对着他比划了一番,用哄骗的语气说道:“这个东西可以看到楼下的人,车上的人在做什么,你拿去,然后把妈妈让给我好不好。”
      我看着他拿走了望远镜,慢慢地凑到自己的眼前,直觉告诉我,他接受了这份礼物。那时我心中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直到后来,妈妈去世以后,我才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感觉。那个时候苑念十岁,还是喜欢拿着望远镜观察窗外的人。我佩戴着黑纱,看着窗外的他忽然意识到一种熟悉的感觉。其实坐在那里的是他,也是我。
      我们是这个世界上一群白羊中的唯二的黑羊。我们喜欢躲在隐蔽的地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这个陌生的世界。
      十八岁高二的我,敏锐的觉察到其实我和苑念都是有缺陷的孩子。从小,父亲很忙,父母的感情不好,和父亲感情不好,母亲身体不好,苑念身体不好。一个个肯定简短的句子,可以描绘出我们的家庭,我们的成长环境。
      有时候,我脑袋里冷漠地回映着这些话,试图摆脱自己由此而产生的痛苦、迷惘。但是,最后我往往会觉得悲哀可怜和接踵而来的愤怒。
      妈妈去世之后,爸爸正式离开了家里,没过多久,再婚。说是速度快,倒不如说是准备充分。
      有几次,听见别的同学讲自己的爸爸,他们爱她们,亲密地和她们相处,我可以不以为意,当作没有任何的感想。饶是我能做到这样,但当在书上看到父亲或者有关系的字眼的时候,会无比自然不可阻止的想到自己的爸爸。
      这就是我太过自我的性格。我本能的对其他的人话表示怀疑,觉得她们甜蜜话语的背后并不往往如意,借此聊以□□。但是当只剩下自己的时候,我却摆脱不了自己的感觉、自己的思考、自己的心。往往一个敏感的词,就可以轻易的打开我的情绪。
      自此,我认识到了,缺少父亲这个角色的伤痕,将伴随着我的一生。它在不为人知的地方造成的缺损,即使在我老去,只要我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只要我还有感觉,我就永远摆脱不了它。它像一颗石头,在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被包裹,被不断摩擦。所幸,只要不刻意触碰,我可以掩饰的很好,不被别人发现。
      我不知道苑念是不是也是这样。直到这个家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我们又坚持了两年。三年前,苑念突然大病,整整一年的病发不断。两年前,我受不了终日惶恐度日,随便找了一个导火索,和苑念翻脸。他摔坏了我所有的手办,撕掉了所有的海报,离开了这个家,被爸爸接走。当然,在苑念心里,一直以为因为我和他大吵了一架,所以我才把他赶走。
      爸爸有想过将我也强制接走。我当时十九岁,高三,感谢我已经成年,并不那么容易对付。最后以我读医大的条件,我留在了这所房子里。
      十九年,我生在这所房子,长在这所房子,我最爱的妈妈在这所房子里去世。这是我的整个世界。我能感觉到我在长大,房子在变小,变老。
      当周围渐渐筑起高楼的时候;当我一个人安静的在屋子里的时候;当我打开苑念的房门,用望远镜也再也看不见楼下的车水马龙和行人的脸的时候;我不知道这所房子会不会有一天,缩小成一个兽笼,将我监禁。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十枪 这事和小伙伴没关系之一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