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C/米雅]木偶戏》负者歌途

12、拾贰[上部完]

　　一阵长长的沉默。
　　米诺斯冷静地听完，不动声色，嘴角却漏出一丝冷笑，仿若血池地狱倒影的血色眸中泛起锐利的光。
　　“呵，陛下的圣旨还是一如既往地啰哩吧嗦不伦不类呢……真令人怀念。”

　　而树丛后的三人，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扼住了喉咙，屏住呼吸，发不出任何声音。他们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骇——毕竟，其中两个可是在刚才那一串名单里最名列前茅的。

　　“拉达，艾亚。”米诺斯的语速稍稍降低了一些，“被派来的，只有你们两个？”
　　“对付你，足够了。”拉达曼迪斯的神色高深莫测。
　　艾亚哥斯冷笑一声：“还有比我们更适合的人吗？”
　　米诺斯对此的反应仅仅是眨了眨眼睛。
　　即使东窗事发遭遇剧变并且面临身陷囹圄的危险，他依旧带着一股令人牙痒兼手痒的懒洋洋和非常欠扁的悠闲。他轻描淡写地说：“根据圣旨，你们的任务是收回天贵星的魔星核，以及把我押解回冥界……如果我抗命不从，你们就负责武力威胁加暴力绑票——虽然被勒索的貌似还是我自己——最后撕票？”
　　拉达曼迪斯回答：“描述得非常形象。看上去似乎你比我们自己更清楚。”
　　艾亚哥斯则是伸出手：“魔星核。交出来吧。”
　　魔星核是一个人是否是模型的最根本条件。它是魔星力量的源泉与身份最有力也是唯一的证明。
　　如果米诺斯交出魔星核，就意味着他不再具有天贵星的身份和权力，也会失去魔星所带来的强大力量。
　　米诺斯沉默地盯着他们三秒，然后干脆地抬起右手，伸向自己的心脏处——奇异地，这只手竟然毫不受阻地没入了胸腔。片刻之后，他将手拿出来，胸口处毫发无伤，丝毫没有方才诡异一幕留下的痕迹；而他的手上，捏着一样东西。
　　一个小小的、小小的狮鹫模型，样子与未分解状态下的天贵星冥衣一般无二。它晶莹剔透，散发着幽幽的紫光，这样一个精巧而脆弱的玻璃艺术品一样的东西却散发着清晰的压迫感，令人无法忽视它所隐藏的恐怖力量。
　　这就是魔星核。天贵星的魔星核。
　　米诺斯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本就白皙的肤色现在更是显出鬼魅般的、半透明的苍白。很显然，拿出这玩意儿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好受的事。他仔细端详着魔星核，眼神宛如料峭不化的冰雪，唇角挑起一抹讥讽玩味的冷笑。
　　离他最近的艾亚哥斯伸出手要过去拿，米诺斯却倏地有了更为迅速的动作。
　　手指猛然发力握紧，魔星核在紧紧包裹着它的拳中发出尖利的哀鸣。
　　透明的淡紫色细小碎片在他松开手时纷纷坠落到地上，诡异的压迫感消失。
　　天贵星魔星核的毁灭，意味着冥界从一百零八魔星变成了一百零七魔星。

　　“米诺，你这样……会让我们很难办的呀。”
　　艾亚哥斯收回手，并没有对米诺斯此举感到惊讶。他只是淡淡地叹了口气，用稍微带点无奈但也带着无所谓的语气说。
　　“我说过不会讲对不起的。”米诺斯悠然掸去手掌上残余的碎片。
　　“那么，我们也不会。”拉达曼迪斯平静地说，“很遗憾，米诺斯，你预料得很正确——现在，我们准备开始武力威胁加暴力绑票撕票。”
　　深紫色的小宇宙为黑色的冥衣罩上一层诡秘阴翳的光，狰狞的金属泛着肃杀与强硬，尖锐而犀利。杀意宛若锋针，罩在人身周的时候，会在皮肤表层刺起一阵隐隐约约的、难受的细微痛感。

　　隐藏在树后的雅柏菲卡的眉毛紧紧地拧在了一起。他的指尖幻化出玫瑰带刺的梗，绽放出的花朵极尽美丽之下隐藏着致命的杀机。
　　史昂拦住了他，对他轻轻摇了摇头。
　　童虎压低声音说：“再等等。米诺斯这种人，不会有意识地把自己逼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而拉达曼迪斯和艾亚哥斯的态度……也有待商榷。”
　　雅柏菲卡怔了怔，脑海里忽然浮现出米诺斯关于兄弟的那番话。
　　怀着摇摆不定的心情，他不情愿地放开了捏紧玫瑰梗的手。
　　米诺斯，我第一次试着相信你的判断。
　　不要让我失望。他想——尽管最糟糕的结果并不需要他来背负。

　　不知是否错觉，米诺斯朝着躲在掩蔽后面的三个人的方向看了一眼。
　　然后，他面对着蓄势待发的三巨头——不，现在只剩下二巨头了——忽然大笑起来。自负而恣肆。
　　“拉达，艾亚，跟我相处了几千年的兄弟们啊……你们该不会是以为，没有了魔星硬塞给我的力量，我就任人宰割了吧？”
　　他的眼神自信、高傲而锐利。
　　“我可不是那群笨蛋，接住了天上掉的馅饼，就狂妄到不可一世，却从来没有想到过一旦馅饼吃完了又该怎么办。”他冷笑着，“我米诺斯，从来不允许依赖任何外物、任何外力！”
　　庞大的小宇宙从他的身体里燃烧起来。就仿佛魔星核从未失去，就仿佛本属于他的一切从未被剥夺，就仿佛此刻被定罪被追捕的情况根本不存在。
　　“即使没有冥界赐予的力量，即使失去一切荣耀与权力，我依旧强大。”
　　“因为，我只相信自己——并且，只依赖自己！”

　　拉达曼迪斯默默地注视了米诺斯几秒，冷却了小宇宙。
　　艾亚哥斯也做出了同样的行动。他笑嘻嘻地说：“不错嘛，米诺，你果然还留有一手——只不过我们都没向的想到你居然深藏不露到了这种地步。这下我们可放心了——以你现在的水平，在全冥界的追杀下应该死不了啦。”
　　“全冥界的追杀？”米诺斯一扬眉毛，同时冷却了小宇宙。
　　艾亚哥斯解释：“虽然圣旨上说的是‘就地格杀’，不过陛下在召见我们时只要我们‘尽力而为’，找到你才是首要任务。要知道冥界现在闲得很，难得有事当然能够集中力量倾巢而出。米诺你得当心点儿啊。”
　　“追杀？”米诺斯装模作样地托着下巴想了想，笑道，“真有意思。请转告陛下，米诺斯我何德何能竟能享受到全冥界第一公敌的待遇，不胜荣幸。”
　　“哎，严肃点儿行么。这可不是能够吊儿郎当着忽悠过去的事。”艾亚哥斯无奈地说，“这次连亡灵部队都要出动了呢。”
　　米诺斯的眉骨猛然一跳，连带着他的表情也抽搐了一下。
　　“亡灵部队……”他轻声说，“这回倒真的是不胜荣幸了。”
　　他的小宇宙再次燃烧起来，肩胛处似有模糊的光影在聚集，形成了类似羽翼的形状。
　　“今天多谢。”他果断地告别，“从此我可是要逃亡天涯了……后会有期。”
　　羽翼扇动。他的身影霎时从所有人的视野消失。

　　艾亚哥斯朝身后的树丛悄悄努嘴，拉达曼迪斯却摇摇头示意他不予理会。
　　“艾亚，我发觉一件事。”他说，“那个结界，你也看到了……米诺被隔离在这里，不是偶然。与其说是囚禁，倒更不如说是保护——他失踪的那天正是圣旨下达的那天……起初我们都一味这是命运女神殿下们的恶作剧，但这里是人间。”
　　艾亚哥斯忽然明白了：“在冥界，只有‘那个人’有能力在人间布结界，并自由来往于地上地下，还可以做到比如提前得知内部消息以及把米诺弄出来这样那样的事情……可是他为什么要帮米诺？”
　　拉达曼迪斯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我们中间只有米诺跟他向来关系比较好……无论如何，他愿意帮忙，对米诺来说是好事。”
　　“米诺那个笨蛋！”艾亚哥斯恶狠狠地说。他狠狠地瞪了树丛的方向一眼，“他每次受到陛下的责备和惩罚都是因为圣域的人！上次那个叫阿斯特拉的小丫头片子是这样，现在又为了那帮黄金圣斗士……”
　　“艾亚。”拉达曼迪斯摇摇头，无奈地制止了天雄星的怒火，“先回去吧。”
　　相当神奇地，艾亚哥斯听到这句话，所有的怒火似乎都在一瞬间泯灭了。他的嘴角慢慢地、并且越来越强烈地抽搐起来。
　　“真的……要……回去？”他一脸惨不忍睹的表情，目光不自觉地朝树丛那边瞟了一眼，“用那种……那种方式？！”
　　拉达曼迪斯默默地别开眼睛：“哈迪斯城塌了，只有这一种办法。”
　　两人抽出匕首，带着英勇就义的壮烈表情以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西不复还要想还就先把任务做完的气势，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地……
　　往自己的脖子上一抹。
　　同时启动第八感小宇宙。
　　于是光芒一闪，他们从原地消失了。
　　通俗来说，就是——
　　死回冥界去了。

　　树丛后，被今天的一系列变故搞得脑袋发晕的雅柏菲卡，发表了在听壁脚之后的第一条感慨。
　　“原来那个时候，米诺斯并没有在骗我。”
　　“冥斗士……还真的是通过这种方式回去的……”

　　命运是我们半个行动的主宰，
　　但是它留下其余一半或者几乎一半归我们支配。
　　——[意大利]马基雅维利
　　~上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