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花籽兮

4、第4章

　　从小到大，我只有一个梦想，开一家小小的咖啡馆，跟喜欢的人坐在铺满阳光的沙发里，捧一杯咖啡听着音乐慢慢回忆过往......
　　当她念完这些台词，目光落在台下的宋少臣身上，台上的她笑靥如花。
　　撑着身体起来，宋相思摸了摸自己的眼角，还好是干燥的。
　　高中那年的话剧演出，宋相思只记得这段台词，在梦中细细品味年少轻狂也是种享受。
　　拉开窗帘和煦的阳光照的她心里一阵暖热，真是美好的一天。

　　出国的这几年，宋相思几乎是断绝了与国内的所有联系，就如同她一回国，就断了与澳大利亚那边的联系一样。
　　这两年身边围绕的尽是些模特与明星，深交的并不多，萍水相逢之后终究是告别。
　　兜兜转转又回到这儿，她只是在寻找一种生活，能让她心甘情愿安定下来，宋少臣既然不再是她的港湾，那只能继续浮沉。
　　“思思。”
　　宋相思一边将化妆专用的箱子放置在柜子里，抽空还能回头朝站在门外的林弥招手示意她进来坐。
　　林弥捧着一长颈玻璃花瓶，簇拥着插了几只新鲜的茶花。
　　“院子里的山茶开的正好，我给你折了几只半开的，应该能放上几天。”
　　宋相思欢喜的接过摆放在书桌上，摆弄着位置。
　　林惠坐在床角看着书桌上的相框。
　　似乎是第一次，与她这么平和的面对面相处。
　　“思思，你还怨恨我么。”
　　宋相思淡淡一笑，目光落在她的脖颈处。
　　“谈不上什么怨恨，只是年少不懂事，做了一些错事，希望你不责怪我才是。”
　　“我没事。”
　　林弥摸了摸脖子，那到惊悚的伤疤已经淡化了。
　　“我真高兴你能回来。你走后少臣他身体差了许多，尤其是抽烟抽得很凶。”
　　“抽烟？”
　　宋相思记得宋少臣是从来不抽烟的，至少在她面前从未见他抽烟，他身上的味道永远是干净又好闻。
　　“让他少抽点，伤身体。”
　　“你知道只要你开口叫他一声爸爸......”
　　“他不是我爸爸。”
　　林惠一口气噎住了喉咙，一时间什么也说不出来。
　　宋相思转头看着窗外，眼神专注的望着空中不存在的点——那表情和宋少臣出神时的神情如出一辙。
　　宋相思从书架上取出一本书抖了抖，一张纸掉在她腿上。
　　“我在他书里找到的，后来偷偷去复印了一份。”
　　林惠看着宋相思扔过来的纸，不看也知道这上面的内容。
　　这张纸她曾经在打扫时，不小心在宋少臣的辞海里看到过。
　　宋相思的出生证上，母亲那栏写着宋少雅，父亲那栏明晃晃的写着父不详。
　　“我从来都不知道他有个孪生姐姐，我带了出生复印件，找到了那家医院……”
　　宋相思忽然停下来，撑着下颚拨弄着花朵。
　　他们身体里流着同样的血，可是那种百无禁忌的亲昵已经不复从前。
　　“我就是在那时候，疯狂的爱上他。”
　　只是后来她争取，他逃避，最后闹成了现在这种情形。
　　“我记得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你血红的目光像是要吃了我。”
　　宋相思抱歉的拉住她的手，“我当初一定是疯了，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
　　林弥莞尔一笑，“没什么，谁年轻时没为爱疯狂过。”
　　把纸折好交到宋相思手里，林弥拍了拍她的肩站起身。
　　宋相思望着她的后背，“这么爱着他，值得么？”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什么是“心甘情愿”。”
　　或许林弥才是这世界上最爱宋少臣的人，而她，却已经在心里空出了位置，他再也不是全部。
　　这辈子，这个人，就只能是她的爸爸。
　　林弥轻轻掩上房门，眼前笑的安宁的女孩，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张扬傲慢，拿着刀挟持她的小女孩了。
　　林惠轻轻地摸着脖子上淡淡的刀疤印，淡淡一笑。

　　吃了中饭又小睡了片刻醒来后就想出门走走。
　　萧瑟的街上不多的行人匆忙赶路，昔日熟悉的街道旁开了不少后现代主义的咖啡馆，年轻人聚在温暖的室内喝着下午茶。
　　只有宋相思慢悠悠的走在北风呼啸的大街上，还那么一副惬意悠然自得的模样。
　　“小姑娘，要不要打车？”
　　宋相思笑着摇摇头，她只想慢慢的走完这条幸福街。
　　每年夏天的黄昏，宋少臣会背着她一步步走在空荡的街上，走到尽头的甜品店买一杯叫“永恒”的冰激凌，然后两人同吃一杯慢慢走回家。
　　夏夜的晚风轻轻吹来，宋相思拉着他的手以为这就是“永恒”。
　　现在，她只想一个人，将这条路走到尽头。
　　一个人，慢慢的回忆。

　　看着面前的甜品店，招牌上依旧是方方正正的“尽头”两个字。
　　再长的路也有走到尽头的一刻。
　　风铃流转，屋里传来老板娘清亮的欢迎声。
　　“李阿姨，给我一杯“永恒”。”
　　“这谁哟，这么冷的天还吃冰激凌。”
　　老板娘从柜台后抬起头，看着宋相思不确定的道，“小相思？”
　　宋相思笑着点点头。
　　“诶哟，小相思这些年都上哪去啦啊。来来来，让阿姨好好看看。”
　　老板娘亲昵的拉着相思坐下，“怎么那么瘦了啊，我记得你小时候肉嘟嘟的像个小肉球。”
　　中年妇女一边说着一边手脚并用的笔画着，充满了亲昵喜爱之情。
　　“李阿姨你就别取笑我了。”
　　“诶，这些年都没见你来，你爸爸说你出国了就只好一个人来吃。”
　　宋相思接过冰激凌，“他经常来吗？”
　　“是啊，夏天的时候，每天晚上都来这儿点一杯“永恒”，一个人坐在角落里闷闷的吃。”
　　宋相思心里一紧，面上笑容依旧。低头望着手里的冰激凌，比原先的造型丰富漂亮了许多。
　　从“尽头”出来，宋相思沿着另一条路走去，20分钟后人已经站在了学校门口。
　　当初相思想要考宋少臣执教的这所大学，结果没考上，躲在被窝里哭了好半天。
　　大概是上课时间，偌大的校园里也不见什么学生。
　　穿过长廊，教学楼的3楼。
　　宋相思躲在磨砂窗外，不出意外的看到了黑板前站着的男人。
　　她静静的看着他神采奕奕的演讲，俊美的面容迷倒台下一大票女生，全都精力集中的看着他。
　　宋相思在大学时哪有那么认真的听过课，她几乎都是趴在最后几排耳朵里插着nano，连老师长什么样都看不清。
　　他一直是这么优秀，现在更是位高权重。
　　只是突然很想见见他而已，知道他在这儿就安心了。
　　她的爸爸永远都会在她看得见的地方。
　　咧着嘴笑了一下，宋相思满足的转身离开。
　　在她离开的瞬间，站在黑板前的男人朝着这个方向望过来。
　　嘴角微扬。

　　无论我走到哪里，一回头便能看到你，这样就足够了。

　　今年的冬季日日晴好，丝毫没有下雪的征兆。
　　宋相思盼了许久，只在一天夜里有过一场小雪还夹杂着细雨，落在地上瞬间融成水，积了一夜也没积起来。。
　　蜷缩在厚实的沙发里，宋相思整个人昏昏沉沉。她就像动物一样进入了冬眠期，似乎还要更长些。
　　隔了4年终于是在家过的年，往年这时候她都是奔波在各大展览年会活动上忙的不可开交。现在林弥天天一锅滋补汤，倒是把她养得有肉了许多。
　　宋相思在翻报纸时看到了今年的高考作文题，必须跨过这道坎。
　　她想，如果宋少臣就是她必须要跨过去的坎，那么她已经成功了，只是在跨越时摔得有些心力憔悴。
　　学校放假，宋少臣也得以在家休息一个半月。
　　某天晚上宋少臣搬了几大箱的烟火回来，宋相思突然想起以前，他也是这么与她过年的。
　　大年夜，宋相思难得的没有在傍晚就睡着，裹着大棉衣坐在新漆了颜色的秋千椅上，半睁着眼皮，看着宋少臣将烟花一一排开。
　　等夜色更深些，宋少臣才拿着打火机去点。
　　瞬间，漆黑的夜空被华光照亮。
　　宋相思望着璀璨的天空，久久才回神，然后从秋千上蹦了下来，像个小孩子一样欢快的跑过来。
　　宋少臣就站在她的身侧，他的脸随着烟火瞬间明亮又瞬间黯淡，她专注的看着他的脸，眼睛里仿佛点了光一样亮，像是膜拜又充满了敬畏。
　　她喜欢他的眼睛，喜欢从他的眼睛里看整个世界，因为能看到自己的身影也在其中。
　　微微的仰起头，望着绚烂的天空，轻轻地握住宋少臣冰凉的手。
　　她的手很温暖，带着些许的潮湿。
　　宋少臣低下头，对着她温柔一笑。
　　林弥站在一旁，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安静的站在那儿。
　　他们结婚的那晚，她问宋少臣，既然那么爱她，为什么不放手一搏。
　　宋少臣站在窗口安静的望着夜空沉默良久，她的一辈子于我太长了。
　　当她风华正茂，我却垂垂老矣。

　　周围爆竹的轰隆声不断，但宋少臣还是听见了。
　　她说，爸爸，我永远爱你。
　　他勾着嘴角握着她的手紧了紧。
　　在她看不见的左边，眼泪顺着眼角悄然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