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原罪》方晓然

18、第一执首？第一军师？

　　回到约定地方的时候，墨发青年已经到了。
　　“卧江。”银色狐族含笑当先报了名：“久候了！”
　　墨发青年欠身还礼：“我们走吧。”

　　这一次，与墨发青年一同入城的是银狐。既然不用同蓝发宰辅谈判，还是本尊来得没有破绽。尽管银狐一直认为，就算与真的四无谈判也没什么难的。
　　对于银狐的自信，墨发青年心底其实并不赞同。他并未见过真正的四无君，但眼前的蓝发宰辅却是个让人不得不印象深刻的人。
　　再狂傲言辞举动，由他作来也是优雅而贴切的，再苛刻的条件，由他说来也是入情入理的。
　　墨发青年觉得和这样的人打交道，并不是刀者所能及的范围。

　　“安啦，越聪明的人应付起来就越简单。”看出墨发青年的想法，银色狐族说得很理所当然：“聪明人都擅长胡思乱想，咱们只要往他站面前睡觉，他自己就会替咱们把一切想周全。”
　　“……”墨发青年瞥了对面一眼：“这是你跟卧江前辈相处的经验之谈吗？”

　　七日光景一晃而过，当蓝发宰辅带领他们走入不老城地下冰室，看见冰中封印的身体时候，刀者的手仍不禁微微颤抖：明明知道是假，明明已经听西风讲述了一切，但当真与那桀骜的眉眼重逢，心底仍禁不住生出希望：假如那双眼真的可以张开，假如真的能听到他再叫一声“羽仔”……

　　“卧江子呢？”
　　惊怒交集的怒吼打破了墨发青年的迷梦，顺同伴手指的方向看去：一个前额宽大突出，相貌奇特的陌生人静静躺在冰中，怎样仔细辨认看，日前所见之修道者光影也不能联系到一处去。
　　银色狐族眉倒竖，眼怒睁，金色的瞳孔里散发的冰冷，更胜室中坚冰百倍。

　　蓝发宰辅摇扇叹息，似嘲似讽：“吾城之秘法，绝无出错可能。如果汝所交出尸骨无差，那么这才是卧江子的真正面目。”
　　“我、不、信！”声音一个字一个字的牙缝了挤出来，好似石上磨刀。

　　“哎——银狐，好像……嗯，这个的确是我的……”脑子里的声音多少有些心虚。
　　“银狐，看来汝对自己挚友的了解尚不足呀。”耳边想起的高亢语声，无疑火上浇油。
　　一张俊颜阴沉得越发可怕，散发的杀气，让旁观的墨发青年连感怀也不能专心。羽人默默退开半步，眼下情形，旁观最好。

　　“自欺欺人最可悲。”蓝发宰辅眼中神采直透人心：“银狐，汝此刻反悔，吾亦可不予追究。只是——可惜了这番功夫。”蓝袖飘逸，蓝光激荡，一股磅礴充沛的罡气击向冰中人。
　　“你——”
　　交睫一瞬间，红狐刀出鞘。
　　刀气迎出，两下撞击，相互化消。
　　“如何？”
　　“立刻，现在，马上让他醒转！如果你骗本狐，哼哼！”
　　蓝发宰辅手中扇一转，不愠不火：“哦？银狐，羽人非獍乃吾城之人，复活之事还请汝稍候吧。”
　　“是吗？”金眸之中寒光一闪，利眼如刀，一砍宰辅，再砍羽人。
　　“……你先。”墨发青年主动退让。

　　“汝可让，而吾城不可让。”蓝发宰辅微微皱了皱眉，羽扇风流间威仪自显：“羽人非獍，今日之后，汝言行，当以吾城为重！”
　　墨发青年神情淡漠：“我要万无一失！”
　　蓝发宰辅眉稍微挑：“希望汝日后为吾城行事之时，亦保有这份谨慎。羽人非獍，汝要先见到复生之卧江子，这一次吾便答应汝！”

　　“说完了没？”银色狐族看看冰中身体，又看看交谈两人，眼角眉梢俱是不耐。

　　羽扇一摆，冰层褪去，叶口月人的身躯毫无屏障显露在银狐面前。（思……这时候的身体，有没有衣服呢？认真的思……）
　　“掌心相对，将汝之功体尽数度入对方之躯，以卧江子本身功体特性为其打通全部经脉。此一过程稍有差错，卧江子纵能复生亦难免残废。另外，如是行功对你本身是极大损耗，短时间你将如废人，而想要完全恢复，短则三年五载，长则可达十数年之久。银狐，你想清楚了吗？”
　　银色狐族冷哼一声：“废话！”

　　再高傲的狐，聆听蓝发宰辅的详细解说时候，仍然是专心无比的。
　　再不承认眼前身躯属于心中挚友，碰触时候，银色狐族的动作仍是小心翼翼。
　　依照吩咐，银狐掌心与对面身体相对抵住，澄心静意，功体缓缓输出。

　　墨发青年静静注视着一切，时间默默流逝。
　　正午到日落，再到日升东方。
　　随着叶口月人渐渐有了心跳有了呼吸，银色狐族俊美的脸颊上已布满冷汗，隐隐透出的青气，显示着狐族透支的体力。
　　金眸紧闭，肃穆得近乎虔诚，这一刻的狂傲的狐族，几乎是静美的。

　　墨发青年的目光再次转到那具拥有师父面容的身体上，细细端详。
　　好像这还是第一次有机会这样看着他。
　　原来师父的颧骨这样高，原来师父的闭起眼睛的样子，还满良善……

　　蓝发宰辅叶口月人的面色变化，也注意着墨发青年脸上的细微表情。
　　蓦的，摇扇的手一停，扇柄插入背后，运掌成圆，点点汇聚蓝光：“就是此时！”
　　一声低喝，掌推出，光点自双掌散发，笼罩银狐与对面身体，近在咫尺的身影在光雾之中朦胧。
　　口中低吟法诀，蓝发宰辅的神色也凝重起来。
　　唯有墨发青年的眼，瞬息不离师尊的面容，纯黑的色泽里隐带绝决。

　　“喝！”
　　蓦的，蓝发宰辅一声沉喝，蓝光骤亮，而后渐渐飘散空中。

　　陌生叶口月的面色已如常人，闭目安然静坐，而银色狐族身子晃了下几乎摔倒，唯一双金眸犀利不减：“我已照你所说作了，他怎幺还不醒？”

　　蓝发宰辅取回羽扇，神采自信：“放心，他此刻状况良好，稍顷待我最后以术法——不对！”
　　他话到一半，忽见一道金色昊光自银狐额头升起，直向叶口月人的眉心飞去。

　　蓝发宰辅色变、掌发。
　　蓝色劲气无匹无双，行到中途一分为二，一者击向叶口月人，一者打向旁边孤独缺。

　　千钧一发，雪白六翼倏地张开，护住的却是银狐。
　　羽翼正中一线银芒，划开蓝色波涛，余劲打在羽翼之上，消散无形。
　　而有着孤独缺面容的身体无言无动，接触气劲，瞬间粉碎。
　　墨发青年的眸子里，掠过一抹深沉的痛。

　　“羽人——非獍！”蓝发宰辅杀气陡生，反腕挥手，羽扇化剑，通体湛蓝。
　　与此同时，不老城兵卒凭空而现，一涌而出，刹那退路全部封死，暗中犹有幽光窥伺。

　　银色狐族一扬大氅，蓦的站起，金眸凌厉，红狐刀上竟似锋锐不减。
　　墨发青年与他并肩而立，身半屈，背微驼，手扶刀柄：刀寂灭，人寂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