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入荣华》拂泱

5、换新地就像历险

　　肩头疼得她头晕，不得以只能像案板死鱼躺在床上。
　　门口有轻盈脚步声响起，白芷想回头看，脸却被药娘扳住：“喝了它。”
　　冲鼻白酒，浑着浓烈苦腥气，光一闻就想干呕，哪还下得去嘴！
　　“你该不会是想害我吧。”白芷闹脾气。
　　“噗”的声细微笑闹，头顶传来轻盈的男声：“她若有歹意，何必用上价值不菲的麻药呢。”说话间，背后切进一张宽厚柔软的手，轻飘飘的托起她的背。白芷迎面看见一张精致面孔。
　　大皇子！
　　淳于九畹的在火光中闪着乌浊捉的光：“你躺着不方便，我扶着你。。”
　　“殿下。”药娘侧身行礼，回身继续准备刀剪医具之前，丢给白芷一个我就知道的揶揄眼神。
　　白芷想不通淳于九畹是何目的。但自己行动不便，药娘缺人手是确确实实的。何况伤处痛得钻心，早拔走早好，还有什么是比身体更重要的呢。想我好不容易活到这么大容易吗我……就着淳于九畹的手，白芷遏制反胃，屏息开喉咕咚咕咚灌下下。白酒像团火星一下再胃里烧腾，热气肆意流散，神思迅速变得模糊起来。她看着药娘举刀比向自己，却连什么思绪都没有，旋即陷入黑暗。

　　白芷醒在一间红纱软帐的床上，身体疼痛减轻许多，伤口处还一跳一跳的疼，不乱动还是能忍的。想必是药娘剖开伤口，割去肿块，再缝合上。
　　“你醒了。”屋内有人道。白芷循声见窗前坐着那日大船上，与淳于九畹并行的女人。见着她本该不奇怪，但白芷又总觉得有些点不对，想说有说不明白。
　　瑞奴唤来婢女，道：“白姑娘醒了，你去煎好药。”
　　婢女应声而去。瑞奴便又沉默，继续发着呆。
　　“谢谢你……”白芷道。
　　瑞奴抬眼看了下她，淡淡一笑。与淳于九畹身边春风拂面的她稍有不同。
　　白芷一下就明白哪里不对了！淳于九畹虽屡次与自己直面相对，但他在世间是何等身份白芷心中还是有数的。且不论瑞奴看淳于九畹的眼神是多么真挚的爱慕，他的房中人怎么轮也不应该轮来照看自己，何况还是女人与女人之间的感觉呢。
　　可是瑞奴的表情是那么淡，好似一切都是应该似的。白芷想不明白了，多说多错，她封耳闭嘴安安分分躺着。
　　瑞奴拿过桌上一粒药，转在指间，说：“这是你的吧。”
　　白芷睁开眼睛，伸手就去拿，九天圣丸！瑞奴动作灵巧，先一步撤回，白芷抓空。
　　白芷满眼渴望她还给自己。

　　瑞奴摩挲指尖，微微歪头道：“早听江湖秘闻，幽渊药王谷大人炼制的药有奇效，且只为他徒儿白芷姑娘做，今日得以一见，想不到居然是事实。我身体不好，故而药娘才会日夜煎熬药物。听公子说姑娘你善意交予我，救我之命，瑞奴再次感谢了。”
　　“哈哈，”白芷尴尬道：“不客气，要谢就谢我师兄。”自家倒霉催的。
　　“此话何解？”
　　脑中浮现着昨日晏律光使筷子击杀自己的画面，白芷心中溢出后怕。无论如何王府确实是救了自己的，捐舍药物也是应该。白芷心中想明了，口中却懒得悉数道来，嘴硬来套推辞三连：“没事，算了，不要了。”
　　回药王谷多得是。
　　瑞奴歪歪头，伸手将药丸含在口中。

　　“若是白姑娘还另由于他用的话，可否先借我，等瑞奴康复后余下悉数返还。”
　　他言辞有礼，儒雅温柔，临门而站，白衣翩跹，人逆光而衣裾透清光。
　　“好……”
　　白芷脱口而出，说完就后悔了。咦，等等，刚才这个字是谁答的，谁答的！
　　瑞奴正悉数摆放着桌椅瓜果，一脸幸福的样子。淳于九畹抬脚步入，及至近了，方才瞧得清他，未挽束的黑发如瀑，枝影滚落眉间，衬得肤白如雪，颜色无双，她竟从未觉得黑与白能这般耀眼。他背衬了漫天窗景。
　　“殿下，”瑞奴扯出椅子。淳于九畹突然眼神肃杀。
　　瑞奴浑身一震，似乎反应过来什么，哆嗦着嘴唇道：“畹儿……”
　　“好了！”淳于九畹不耐烦地一拂袖坐下：“我最烦你这样，一点都不像她！”
　　像谁？
　　二人浑不将白芷的存在当回事，白芷尴尴尬尬的看着不知瑞奴犯了什么错，淳于九畹说变了脸就变脸。就这么简单的进屋的动作而已！凭借白芷的阅历，她实在看不出瑞奴有什么错！
　　瑞奴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极其哀伤，泪水一下就盈上眼眶。似乎是憋了许久的哀怨忧伤，都再止不住。白芷看着淳于九畹依旧好看的脸，不由得有些厌烦。
　　临到瑞奴脚已夸出门，淳于九畹道：“这颗药你先吃了，余下的我再给你补身体。”
　　瑞奴侧脸，长发如砌。
　　淳于九畹道：“药娘那边我吩咐了，药不断地。你还是照样的维持就好。”
　　“我走了。”
　　“嗯。”

　　淳于九畹执盏给自己倒上杯茶水，仰头喝掉。垂眸沉沉的望向被遗忘的白芷，挽起嘴角道：“你这是什么眼神？”
　　白芷抓起被角杵下巴：“我就觉得你与瑞奴的相处模式有些怪。”
　　淳于九畹放下杯子，好笑的表情：“怎么怪了？”
　　“就是，”白芷也不知该怎么说：“侍妾不像侍妾，奴婢不像奴婢的。”
　　“像什么？像妈？”
　　白芷瞪眼道：“你真能损自己的。”
　　“呵，”淳于九畹勾唇：“她是我母后身旁的贴身宫女，年过二十五之后出宫又无处可去，我念在自小两个看着彼此长大，就将她收在身边。”
　　难怪哦……那一切就解释的通了。等下，为何他要向自己解释呢。白芷将被子拉得更往上，捂住半边脸，吭吭唧唧道：“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我可没有再值得你需要的东西了。”
　　“我明白，我也不会让你走的。”淳于九畹眼神那么认真，令白芷一下子不由想到那夜他扶着自己的背喂药，明明时隔那么久，肌肤相触的温度都还在背上似的，竟心中有点乱。
　　他不会让自己走啊……
　　“你对未来是如何打算的？”淳于九畹说。
　　“回山，照样过，”白芷平稳下语气：“但在此之前，我想知道为何师兄会变成这样子。”

　　王府后门，直通一片一望无垠的后海。供游客及京畿人士游玩。因而每户上等人家都养得有专门掌舵的渔翁。白芷与淳于九畹刚落脚海边，既已有小船静候，只是那掌舵之人的蓑衣蓑帽崭新，水痕印记都无。
　　一艘梭型小船架着两盆，船中置案几及坐垫，案几上配备糕点酒水。甚至船夫取水杯时，白芷还眼尖的看见了储物格中有茶盘棋盘炉子等玩乐之物。
　　淳于九畹摆衣坐下，静静地端望流水。
　　在王府居住的几日来，白芷已经在与瑞奴及下人的闲谈中，知晓了在山间不得知的世事。当今巽朝天下，正嫡之子独有淳于九畹。按他的年龄推算，皇后育他时年纪尚轻，身体康健。并传闻是艳冠天下的大美人，三千宠爱在一身，按理来说，不应只有淳于九畹，但这其中因由瑞奴也未多说。
　　所以，眼前这个只因见到水面大鱼跃起，就捻碎糕饼一脸开心喂鱼的公子，就有可能是戏剧中遥不可及的未来天子么。正倚船舷托腮而思的白芷，冷不防船底突然侧动摇晃，白芷手肘一空，侧身掉下去。
　　水声吓得鱼群四散逃逸，包括一尾半人大小的鱼王。淳于九畹抬手阻止想救人的渔夫，吐息之间，破水冒出个湿漉漉的头，洁白额头上还肿着个大包，朝他怒目而视。
　　淳于九畹讶住，转而了然的大笑：“哈哈，你水性还真不错！”
　　发什么精神！
　　白芷差点儿就一口血含嘴里噎死，好不容易逃脱了师兄，偏又撞上他的爪牙，偏偏刚才脑子不好使，下意识不是逃走，竟傻不愣登的又攀上船沿。淳于九畹见她小眼珠子水灵灵打转，腮帮鼓鼓一脸憋气的样，顺手递出一块桂花糕。
　　“要不要？”他微微笑，眼角眉梢都捎着明丽。
　　当我是鱼么！白芷肚子馋虫咕噜噜叫。

　　“要。”从睡醒到现在都没吃口饭，不要白不要。她很没出息的点头。
　　湿漉漉的手翻上船沿，一撑，胳膊就软，咚的声又落入水里。
　　淳于九畹以为她刚病愈气力，伸手从水里捞起她，瘦瘦小小的身子骨一把就铺到了船沿上，她的手油光水滑，比冰还凉。淳于九畹取出月白斗篷披到她肩上，白芷缩起腿，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紧紧捂在里面。
　　月光如霜华敷到她面容上，她脸色极白，嘴唇却冷地惊人，整个人微微颤抖，像一只小猫。
　　船夫见机行事的生起红泥小火炉。淳于九畹又取过酒壶搁在炭火的支架上，顿一顿，询问道：“你每次游完泳身体都这么不好？”
　　“看吃药时间的长短吧，”白芷埋头：“师父说，仔细调理，不会轻易犯病。”
　　淳于九畹声音大几分：“那你还游泳？你不要命了？”
　　淳于九畹好凶……白芷自知理亏，捂在暖活活的斗篷里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喏，给你。”淳于九畹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将一盘桂花糕的瓷盘推白芷面前。
　　白芷眉开眼笑：“你真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