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之狂刀琴师》天之狼

3、第一卷 (2)

　　二、峨眉双剑血溅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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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擎凤。

　　“桓公出荥阳，郑氏遍天下。”的郑

　　“今朝擎剑去，何日刺蛟回。”的擎，

　　“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的凤，

　　就如她的名字一样，她喜欢武功，不过不是擎剑，而是擎刀。

　　就如她的名字一样，她是个狂人，狂刀琴师并非徒有虚名。

　　郑擎凤是个不讲理的人，你要和她讲理，就得先和她的琴，她的刀讲理，如果连她的琴和刀都通不过，那么还是别和她讲理了，因为死人是不可能说话的。

　　郑擎凤，一个挺正派的名字，但是知道她的人都不会将她和正派扯上关系，高兴的时候，灭掉几个祸害百姓的团伙，或者救一些人人痛恶的恶人；不高兴的时候，名门正派什么的也不留情，甚至无辜的人也会因为太碍眼而死于非命。她的刀，从来都是随心所欲，没有好恶的。她的刀，是不讲理的。

　　当然，这是江湖上传言。

　　江湖上传言，狂刀琴师，非正非邪，刀随心动，刀起命断，天籁琴音，勾人神魂，杀得贼子，灭得侠客，只要你赢过她的刀，便是你有理，若是你败了，死人是没理的。

　　江湖上说起此人，无不咬牙切齿，却不得不承认，迄今为止，此女虽然被人身后称作妖女，却是无人敢惹，无人敢战。

　　无关是非过，飘血一念间。纵是丧心人，却担生死交。

　　郑擎凤的生死之交不多，花满楼正好是其中一个。

　　花满楼道：“于是，你就来我这里避难来了？”

　　饶是翩翩浊世家公子，温文儒雅，淡然出尘的花家七公子也终于还是忍住了差点喷出的茶水，冒着被噎着的危险咽了下去。

　　果然啊，他身边的人儿就没有一个是可以不惹麻烦的主儿，陆小凤是，司空摘星是，眼前这位前两年刚入江湖就搅合得这滩浑水更浑的刀客琴师也是。

　　郑擎凤喝了口茶：“啊喂，你就不能安慰我下。”眼下，这位魔女似乎遇到了什么让她这等兴风作浪的人都头疼的事情。她说道，只是神色间却没有多大担忧。

　　花满楼道：“独孤一鹤不会放过你。”

　　郑擎凤道：“嗯，据说那霍青天功夫深不可测。”但是那位冷面剑神更是强悍啊。抚额，郑擎凤苦恼的样子让人觉得这件事情的确是很苦恼，但是她那眼神中的嬉笑之意却将她的毫不在意暴露无遗。

　　但是花满楼看不到。但是他可以感受得到。郑擎凤不是好人，从认识她的第一年的第三个月他就知道了，但是她也不是个完全没有可取之处的坏人，至少，对于成为她朋友的人来说，她是个可交之人，可惜，那般子的人太少，世人看不到她的优点，倒是将她的缺点放大了无数倍。

　　花满楼给郑擎凤沏上了一杯茶。这是菊花茶，现在正是菊花开的时候。

　　花满楼道：“菊花开了满园，你也不是逃难来了吧，也罢，这菊花酿是今年最新的，陆小凤倒是来晚了，你这酒鬼倒是来得正好，只怕那陆小凤是要跳脚了。”他想到了那陆小凤跳脚的样子，微微一笑，人淡如菊。

　　郑擎凤道：“陆小鸡跳脚关我何事，他跳楼都不关我事，我自个儿得意了才是关我的事，别人的事自有他们操心，我操心我自己的事就好了，哪里管得那么多。”撇撇嘴，这狂刀琴师是个任性的人。

　　郑擎凤见到花满楼的笑容，不由地望着他淡泊的笑容，顿了下，又忽而道：“人淡如菊，又是一朵解语花，七哥哥啊，谁要是娶了你，就是福气呦，而且十项全能，我要是个男的，你要是女的，我就是抢也要将你取了去。”

　　花满楼不以为意，这般子的话眼前的人已经不分场合，不分时间，从他们认识一开始就开始讲了，也就麻木了：“可惜了，我是男子，而你依旧是女子，女儿家这般说话，可是要招人闲话的。”

　　郑擎凤摆弄着眼前喝了一半的茶盅，道：“我这闲话还不多吗？早就不在意了。”

　　花满楼道：“你若是不在意，怎的还会做下这件事。”

　　郑擎凤道：“如果不是他们逼得太急，我怎么会拔刀，他们追了我几百里路，我中途放了他们三回，也告劝他们在下拔刀绝无活口了，怎么知道这些名门正派真的这么死脑筋，居然生生来找死来着。唉，我不过是送他们一程。”

　　花满楼道：“杀人性命总是不好的，他们要与你理论也是你之前做的事太过残忍了，你的刀……”花满楼其实不适合江湖，他见不得血，杀不得人，他温和，善良，对生活充满希望，充满爱。

　　郑擎凤不同，她似乎就天生属于这个江湖，她武功高强，心狠手辣，我行我素，乖张独行，由不得别人半分说话，只要自己喜欢便去做，不喜欢就不做，她没有任何负担，她不在乎别人的性命，也不在乎自己的，她不怕死，却还不想死。因为……

　　郑擎凤道：“之前的事？那只是连本带利的还给我罢了。”这也是她还不想死的目的之一，那些人还没有死完，她会一个一个地查出来。

　　花满楼道：“我知道劝不住你，但是我不想你这样活着，我们是朋友，别人以为你活得肆意潇洒，我却知道，你并不开心，你想过你之后嘛？”

　　郑擎凤道：“我这样的人，你以为我有以后吗？”今天不死，明天还不知道有没有命喝酒，刀尖上舔血的人是没有未来的，没有过去，有的只是现在。

　　花满楼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没说什么，他只能在某些时候陪这个孤独的女子说说话，泡泡茶，喝点儿酒，然后听她抱怨，或者是一些江湖的新鲜事儿，陆小凤也时常会来，但是郑擎凤和他见面的机会很少，一年就那么几次。他的朋友呐，都是些寂寞的人。

　　江湖上的朋友就是这样，走南闯北，一年见不了几次，甚至几年才见得了一次，但是一旦认定了的朋友，便是一生，永不背叛，两肋插刀，在所不惜。

　　郑擎凤继续喝着菊花茶，一朵菊花在茶盅中绽放着，不是杭白菊，是一朵紫色的菊花，还带着一丝红，她知道，这种菊花名叫紫鸾，还有另一外一种和这种菊花一对儿的叫做青凤。

　　可惜了，花满楼的百花楼里没有青凤，她倒是想见一见那青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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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峨眉峨眉七剑，三英四秀，苏少英，张英风，严人英，马秀真，孙秀青，石秀云，叶秀珠；师出名门正派，武林之中的新星，峨眉派的希望，江湖中人人称道的后起之秀。

　　这一英张英风，一秀孙秀青在两日前死在了她的刀下。

　　他们本不该死，只是在错误的时间，遇到了错误的人罢了。

　　刚开始，郑擎凤并不认识他们。

　　郑擎凤有个缺点，就是不善于记人脸，如果你将一本书给她看了，也许一遍过后她可以记下七七八八，但是同一张脸若是她没有看上数次甚至十次以上，那么这个人就等于是陌生人。

　　特别是对于那些对她而言没什么关系，又没什么用的人来说，她根本就没有那个心思去记。

　　记得那时她杀了秦连鑫，“阔斧三千斤”秦连鑫，不止是他，她还灭了他家三口，包括那个“越女剑”楚小莹，还有他们十岁的儿子。

　　本来她是不想杀那个孩子的，可惜，谁让他的父亲是秦连鑫，可惜，谁让他好端端的在学堂读书不要，偏要在她杀完人，弹完琴，正想走的时候，闯了进来，所以，她杀了那个孩子，就像是杀只鸡一样，简单，因为太弱，所以她记不住那孩子长什么样。

　　每次杀完人，她都会弹上一曲。她不喜欢杀人的，但是却别人却每次都非得逼她出刀，所以人越杀越多，刀越来越快，到现在，这种事情竟然和吃饭一般正常。

　　她出了门，从大门走，没有用轻功，若是从屋顶走，肯定没有一个人知道是她杀的，但是她进也是从大门，出自然也是从大门了，她不怕别人知道，也不怕别人复仇，毕竟杀了人，人家来找你麻烦，是正常的。

　　这家人和三英四秀关系不错。所以三英四秀就上门讨债来了。

　　第一次，她不知道这便是三英四秀，等到他们自己报出了名来，郑擎凤才点了点头，然后继续用饭，直到饭桌被劈成数段，没有吃饱她没有心思打架，所以在众人反应不及的时候，便跨马而去。

　　第二次，她吃得茶足饭饱，却依旧没有认出这三英四秀来，但是这三英四秀二话不说便杀上了来，于是，这本就破烂的小店，几乎被夷为平地，她出手，没有用刀，更没有尽力，只是点了他们穴道，劝告他们回去再练个十年二十年来报仇。

　　郑擎凤道：“十年，不，二十年后再来找我报仇，那个时候我还没死的话，你们也许可以试试，但不是现在。”她抖了抖身上本就没有的灰尘，走向自己的马。

　　不管身后那三英四秀中的二英二秀是何种愤怒扭曲的表情。

　　马秀真怒道：“恶女，你杀人无数，我等一定会将你伏诛的！”却因被点了穴，只能逞口舌之快。

　　郑擎凤上马，睥睨着四人：“要杀我，可以，随时恭候，但是其实我不喜欢杀人，只是一直以来都是别人逼我出刀的，如果我没有用刀，他们便不会死，但是一旦用刀，那么，他们的今日，便是你们的明日，你们可想好了？我今日放你们一马，若是你们再来找我，那么，不好意思，我会烦的！所以，我会解决掉你们。”她说道，前面半段说的是郑重的语气，但是越往后，却越是轻佻，甚至到了最后连她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二英二秀愤然：“妖女，秦家之仇，今日之耻，吾等必报！”

　　郑擎凤策马远去：“报就报，我杀了那么多人，要找我报仇的人也不差你们，要杀的人也不怕多你们几个！”

　　远远传来的声音中还夹杂着笑声，那二英二秀更是从面色涨红，变得铁青，似乎一下子就要被气得经脉逆转，走火入魔去，从入江湖至今，他们一向都是天之骄子，何曾收到过这种侮辱，更何况，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那来往之人的目光打量着他们，好事者围成圈围观着他们，他们的脸色又变得煞白，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却也得等一个时辰后解了穴才能动弹，而现在只能做那猴子一般，被人围观。

　　第三次，明的不行，来暗的，没办法，谁让名门正派的猫腻儿其实比她这种名声在外的妖女来的更多呢？蒙汗药，迷香，毒药，暗器，伏杀……层出不穷，所以她烦了，烦了，所以忍不住了。

　　这次，她的刀出鞘了。

　　刀光闪过后，两股血丝就像是绸缎一般从一英一秀的脖子静脉上留下，鲜红色的，是最鲜艳，最夺目的绸缎，缓缓留下，一英一秀就这么死了，甚至直到其他两人喊出他们的名字时，她才知道她杀的人是谁？谁叫自己的刀太快，快到比自己的心还快呢？

　　血落在原野上，这篇散发着野味儿的野菊花海，白菊，□□，还有星星点点散落的野生紫菊花，粉菊，现在又增添了一片红菊，妖艳，显目，散发着腥味儿，终究不是自然色的菊花，它们就那么突鄂地出现在这片淡淡的花海中，还有那两个至死也不曾瞑目的英秀人物。

　　一英张英风，一秀孙秀青。前者印象不深，后者却是如雷贯耳，若干时间后，这位可是西门剑神的妻子！

　　现在居然死在了自己的手上！那西门吹雪不是得打一辈子光棍了？！

　　在杀死了两人后，她发呆了，而其余两人也乘着这个时间撂下狠话，逃之夭夭。

　　郑擎凤发呆，不是因为他们的师傅独孤一鹤太强，而是苦恼她到底要从哪个角落疙瘩里去弄给孙秀青出来，这个世界上还有孙秀青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孙秀青很多，但是峨眉四秀的孙秀青只有一个，就是死在她刀下的那个。

　　她对不起西门吹雪啊！虽然说来到这个世界二十年，但是她从没有见到过那位剑神，其实也没有什么对不起的。

　　这是她杀的第一个剧情人物，比起其他没有出现在小说中的人，心境有稍许差别，却也不大。

　　因为根本于她无关不是吗？只是剧情人物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又不认识，因为不认识，所以心安理得。

　　她在马背上嘴角依旧挑着微笑，一张琴横亘在面前，一双修长的手，却不细腻，也不白皙，满是老茧，满是疤痕，一双远看漂亮，近看恐怖的手。

　　郑擎凤在弹琴，这张古琴的音色很纯，皇帝用的东西自然是最好的。

　　是《胡笳十八拍》，悠悠扬扬，哀婉断肠，却于回味时，猛然一股子不甘，一种绝然，一种坚定。

　　“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汉祚衰……无日无夜兮不思我乡土……雁南征兮欲寄边声……冰霜凛凛兮身苦寒……为天有眼兮何不见我独漂流？为神有灵兮何事处我天南海北头？我不负天兮天何配我殊匹？我不负神兮神何殛我越荒州？制兹八拍兮拟排忧，何知曲成兮心转愁。天无涯兮地无边，我心愁兮亦复然。人生倏忽兮如白驹之过隙，然不得欢乐兮当我之盛年。怨兮欲问天，天苍苍兮上无缘。举头仰望兮空云烟，九拍怀情兮谁与传……”

　　轻声和着调子，嘴里哼着蔡文姬的《胡笳十八拍》，骏马，佳人，琴音，歌声，渐渐远去。

　　一人，一马，一琴，一刀，一酒壶，一世界。

　　她慢悠悠地前进着，五颜六色的野菊花开满原野，达官贵人家的花园中也是菊花飘香。

　　好想喝菊花茶呢。郑擎凤想到。

　　不知道菊花酿有没有好了。郑擎凤的酒虫子犯了。

　　所以她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去了，江南花家，百花楼。

　　找到了他的朋友，花满楼，然后唠叨着这两个多月外出的见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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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擎凤道：“可惜这里没有青凤。我想看。”

　　花满楼道：“你可是要继续玩儿去了？”

　　郑擎凤道：“你这边我酒也拿了，茶也喝了，吐槽也吐了，花也看了，还有别的吗？”

　　花满楼道：“此去小心罢了，你这次惹的竟也是没有一个好相与的，怕是不死不休了。”

　　郑擎凤道：“我还不想死。罢了，离去前给小七奏一曲好了，小七下年的百花酿可别都给了小鸡仔。”

　　花满楼不由笑道：“好，就只擎风你的酒虫子不比陆小凤少。”

　　郑擎凤端坐着，葱白秀指拨动琴弦。和声而唱：

　　“金心玉瓣，呼之茗草贵为首。

　　翠蒂天香，号之作茶敛清霜。

　　万木独绚，百草至尊，盈袖缕缕拂暗香。

　　益寿香茗，曲项引歌赋诗吟。

　　群葩怒放，淡韵疏香吐芬芳。

　　文豪雅客，托菊言志。萌芽朵朵蕊中藏。

　　金心玉瓣散奇香，翠蒂天香回味长。

　　醉翁亭记冠群芳，滁菊神韵古今传。”

　　她这一去，必有恶战随后。

　　一曲散。

　　花满楼感到一阵风掠过，眼前已经没有了那个女子的身影。

　　他笑了，他听到她说，不想死，即是不想死，那就是不会死，即是她说的，就会做到。

　　这茶儿还有点温，人却也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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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湖上，知道花满楼的人不多。

　　真的不多。

　　不仅仅是因为花家本就只能算是三分之一的江湖人，三分之一的商人，三分之一的政客。

　　不仅仅是因为花满楼双目失明，常年深居简出，常驻百花楼。

　　不仅仅是因为花家六位公子的风头太盛。

　　不仅仅是因为……

　　许多个不仅仅，让纵使是武有“流云飞袖”，“闻声辨位”堪称江湖一绝，文能诗歌词赋，博古通今的花满楼大隐隐于市中，安静得过着生活。即使，他的好友都是一群喜欢闹腾，喜欢麻烦甚至是麻烦自动找上门的人，对他来说，日子依旧是平静的，美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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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前，花满楼就和郑擎凤说过。

　　花满楼道：“你不怕那人知道你么？”

　　郑擎凤道：“怕啊，怎么不怕，我就怕他提早找上门了，在我料理完其他人之前。其实他早已经知道我了吧，只是不敢承认，毕竟当年可是他亲手杀了我的。”

　　花满楼道：“我以为，这么多年那人不会找你，起码……”

　　郑擎凤打断道：“花满楼，以后别和我说这话，我对他只有仇，只有恨，其他的什么都有。”

　　花满楼叹气。

　　郑擎凤道：“我知道，他会等着我，等着我去杀他的。”

　　花满楼的笑容僵了下，毕竟这件事是违逆天伦的，他不希望他的朋友陷入万劫不复。

　　花满楼道：“为何不是假借他人之手。要他命的人，你身边便有。”

　　郑擎凤道：“我想杀的人 ，只能死在我手里，其他人……哼。”

　　花满楼无奈摇头，道：“一切小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