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之狂刀琴师》天之狼

24、第三卷 (3)

　　三、骨肉血亲断飘摇

　　现在，很多人都知道了聆月知风楼的总楼是一个优雅精致的院落。

　　它不在其他地方，它就在京城。

　　它看上去就是那么挺正常的一家大户人家。

　　司马卓，也就是那个用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含笑半步颠的毒吓得三万精兵不敢动弹的妖孽男子。

　　是他救活了郑擎凤，不，是用郑擎凤留下的办法和毒药救活了郑擎凤自己，也真正害死了郑擎凤。

　　无情无欲，无血无心。

　　她的全部便是她的仇，她的全部便是她的刀。

　　如今仇已报，她便是一把纯粹的刀，但却是一把被他人所控制的刀，一把不自由的刀。

　　司马卓没有觉得什么不好，他的一切都是郑擎凤的，所以郑擎凤说什么都是他的圣旨，他必须要做的，没什么对和错。

　　司马卓是个苗人，一个善于蛊毒也善于医药的苗疆异士，他原来是郑擎凤的敌人之一，现在却是她的属下，但是他心甘情愿。

　　司马卓，是个漂亮的男人，妩媚一笑，不知多少勾魂，但是他却不是个女人，这就显得不伦不类，但是他又不能称得上是个真正的男人。

　　从他出生起，他便不是，从他懂事起，他便知道了自己和别人的不同。

　　他身体的某一部分，永远都和婴儿时候一样，不会长大。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会对郑擎凤唯命是从，因为进入聆月知风楼的人必须对郑擎凤唯命是从，也都是自愿卖命。

　　司马卓认为，郑擎凤做到了自己所无法做到的，他想成为那样的人，但是他做不到，但是郑擎凤做到了，所以他说，他可以帮助她便也是做到了。

　　司马卓正和楚无在一起。

　　问楚无是谁，他也是四大护法之一。

　　楚无是郑擎凤的母亲从小就培养的死士，也是为数不多存活下来的死士之一，也是最强的。

　　他也一样，无条件地为郑擎凤做事，不死不休，他知道，他这辈子就是为了郑擎凤而活，为了郑擎凤而死，除此之外，他便没有任何存活的意义。

　　郑擎凤便是他存在的意义，也是唯一的意义。

　　楚无长着一张眉清目秀的娃娃脸，但是却是一张从未有过表情的娃娃脸，与郑擎凤的面无表情不同，他是不知道如何表达感情，而郑擎凤却是没有了感情。

　　楚无很高，比郑擎凤高了大半个头，比司马卓也高了一个额头，换成现代的数据便是一米八八左右。他的身材是四位护法里面不算最魁梧，却也算得了健壮的一个。

　　萧段竹清修挺拔，铁追刚硬高壮，司马卓纤细秀气，楚无高挑有力。

　　现在他们两人正在帮助郑擎凤解毒。

　　其余的两个护法则是在门外守护，或者是等待临时接班。

　　解毒的药引，是郑兆毅。

　　刀之极致，便只是刀。刀无情，人无心。

　　自是如刀一般，没有感情。

　　九天，每天九次输气，每一天，便是一个关，每一天，便是离死亡更近。

　　但是郑兆毅却觉得每一天却越发轻松。

　　本来严肃的脸上，露出了当年已经消失很久了的笑容。

　　这种笑，郑擎凤在还是郑凤麟的时候看到过，但是现在却已经忘记了。

　　“麟儿……”郑兆毅还是在笑，只是已经无力可笑。

　　自己的一生，就这么完了。

　　郑擎凤没有说话，自己的父亲死了，她不悲伤，连迷茫都已经不见，她终于报完了仇，她终于只剩下了刀。

　　她握着刀柄，即使疗伤，这刀也没有离过身，她起身。

　　心中默念了一字，爹……

　　这辈子最后一声，即使是在心底。

　　便利落转身，离去。

　　*

　　一切都是局。

　　西门吹雪知道。

　　若他不答应，便是没人可以强求，在郑擎凤与他说明这事时，他只是沉吟小许，便答应了。

　　他也是参与者之一。

　　因为只有西门吹雪说那人已死，那么那人便是活不成的。所以郑擎凤死了，但是又活了过来。

　　西门吹雪说，他只知道郑擎凤已死。

　　而郑擎凤怎么会活，则是不关他的事了。

　　所以那块墓碑上只有三个字，郑擎凤，人未死，又何来的墓呢？

　　但是在郑擎凤死的时候，他的确心痛了下。

　　是的，心痛，却又很快被压了下去。

　　西门吹雪也已知道，那个女人，和自己一样，以身锻刀，刀便是一切。

　　*

　　在死的时候，郑擎凤是死在西门吹雪怀中的。

　　那个时候，郑擎凤的确有了那么一点儿不舍。

　　但是这种不舍和大局比起来实在太小太小，以至于郑擎凤到死也忽略了。

　　直到再次活过来，她才记起她竟然有点儿贪恋那个并不温暖却结实有力带着万梅山庄清幽孤远的梅香的怀抱。

　　他们都不是那么容易动情的人。

　　一把刀，一柄剑，只要是武器都是冷得骇人，杀气肆意。

　　郑擎凤是觉得好笑的，不过一切都过去了。

　　*

　　之前，郑兆毅是被抬进聆月知风楼的。

　　进来的时候，他几乎是个死人了。

　　但是很快，他就醒了。

　　然后他看到了自己的女儿。

　　那个面无表情，用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睛注视着自己的女儿。

　　他忽然想笑，却又想哭。

　　他已经知道，平南王败了，败得一塌糊涂，彻底败了，就如他一样，已经不可能再东山再起。

　　他做了这么多，本该是对的事情，一瞬间全部都成了错事。

　　所以他就要疯了，但是他不能疯。

　　他发现，也许，他还能做一件对的事。

　　*

　　这也的确是件对的事。

　　郑兆毅是含笑死的。

　　郑擎凤给自己父亲一个善终。

　　本来，她打算将父亲扔给司马卓的摧花堂的，但是这个男人却提了一个要求。

　　一个她觉得很意外的要求。

　　以命换命，换的不是自己的命，而是郑擎凤的命。

　　“我从来都知道郑擎凤便是我女儿郑凤麟，我从来都知道，你没有死，我从来都知道……呵呵……郑家不能断后啊……郑家不能毁在我手里……但是却真的是毁在我这里了……”

　　“我已错了这么多，作为父亲，我是个禽兽，作为丈夫，我更是个混蛋。所以，就让我这个混蛋，这个禽兽最后也做一件人样的事情。”

　　郑兆毅是这么说的，他很感激郑擎凤没有废了他武功，并且答应了他的请求。

　　九天后，郑兆毅就死了。

　　郑擎凤道：“将他和娘亲葬在一起。”

　　母亲是爱极了这个男子的，直到他易容的人亲手杀了她，她还是爱的，因为到死，她都没有说出那个人的名字，因为那个人是她深爱的男子，就算是易容，她怎么能分辨不出来。要知道，那易容，还是她教给他的啊。

　　亲眼见到母亲倒下，倒在一个不认识的男子剑下。那个时候的郑擎凤是认不出自己父亲的易容的。

　　郑擎凤活了下来，她命不该绝，现在也一样，他父亲用自己的命换了她的命。

　　铁追，一个追风男儿，也是唯一一个不是从小就陪伴郑擎凤，而是从五年前才加入的人。他本来是郑兆毅派来的卧底，和冯雁青，和萧君辰一样，但是他后来却成了最忠心于郑擎凤的人，这中间的变故，迄今也没有人知道。甚至郑兆毅也是到了最后，才知道，自己这个细作成了别人家的间谍，导致了自己计划的失败。

　　铁追是亲手埋葬郑兆毅的，因为他从小就是郑兆毅养大的。

　　但是他却成了害死他的重要原因，即使郑兆毅本来就会死。

　　就算是如此，他还是不会怪郑擎凤的。因为郑兆毅也是他的仇人。

　　郑兆毅是个伪君子，真小人，是个人面兽心的衣冠禽兽。

　　因为他后来才知道，自己的一家会死，也是因为郑兆毅，因为郑兆毅的野心，因为平南王的野心，所以自己那个小小护卫的父亲和根本不知情的母亲就成了为了他们大义被牺牲掉的棋子。

　　他或者说他们，根本就只想要生活着，根本就不想要什么大义，什么大事。

　　他们，是被逼的，然后又是心甘情愿。

　　这就是生活，一群活死人的生活。

　　萧段竹拍了拍他的肩膀，瞥了眼那个新墓。

　　“现在没事了。”

　　“走吧，去喝一杯。”

　　“行，去千杯楼，我请客，千杯不醉的追风客·铁追铁大侠。”

　　“得了吧，萧段竹，修罗扇，小竹子。”

　　铁追爽朗一笑，一手搭在萧段竹的肩膀上，另一手挡住扇子的攻击，两人就这么一边互相拆招，一边朝着目的地走去。

　　一高一低，一壮一瘦，倒也显得格外有趣。

　　他们四人关系很好，但是司马卓和楚无的关系更好，铁追和萧段竹的关系也与其他人比之更好。

　　他们性格各异，行为迥异，但是他们对待聆月知风楼的忠诚却是一样的。

　　生，是郑擎凤的人。

　　死，是郑擎凤的鬼。

　　生，亦不离不弃。

　　死，亦永世追随。

　　在他们心目中，郑擎凤便是首要的，无可代替的存在。

　　就算是那个人也一样无法取代。

　　*

　　郑擎凤的毒解了，功夫也更上一层楼。

　　她依旧弹得一手好琴，却再也没有原先的味道了。

　　那种潇洒飘渺，出尘入世皆逍遥的韵味了。

　　现在的琴，失了灵魂，成了空弹。

　　她和西门吹雪这次是真的桥归桥，路归路，她那把已经不能属于自己的刀是比不过那把剑了吧。

　　别人都以为从此她的刀会是最纯最透彻的刀，但是只有她自己直到，她的刀终究还是不能为自己掌控，即使和挥刀，也不会是为了自己。

　　这是从一开始，从遇见那个人，从加入那个地方开始就已经注定了的。

　　她的自由，是在那个人纵容下有限的自由。

　　现在，他会将他的纵容一一收回。

　　她将不再是那个横行江湖的郑擎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