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葑轩学院》单*

9、父亲的条件

　　“水缦……”朴金金扯着韩水缦的袖子，不敢相信地问，“是真的吗？橙大人真的说过要亲自教你功夫？”
　　“我拒绝了。”她淡淡的回答，眺望着苍翠蓝天白云，望着飞翔的飞鸟。
　　“……拒绝了也好。橙大人的脾气不好，八成耐不下性子教人。说不定才半个钟，就把人当木材劈了。”朴金金说着自己的看法，“若是紫大人或者黑大人，哪个都好——可惜这好像是妄想。”
　　回头看向她，蓝幽幽的说：“我讨厌武术。”
　　“啊？……你既然讨厌，当初又为什么……唉，这有什么好奇怪。像我，不可雕的朽木不也被家人丢到这来受苦受难。看开点，水缦——当它是种游戏玩乐，否则日子很难熬的。就像我现在一样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得过且过。要不然，很早之前我铁定郁闷的得了抑郁症，像个疯子似的孤魂野鬼。”
　　听她这么一说，蓝微微一笑，心想：看似软弱的她，在真正遇到问题的时候，会想得开，而且让人吃惊的坚强。
　　“哇啊——水缦，你笑起来好美喔！你应该多笑，不要像个木偶似的木讷呆板，掩了自己璀璨光芒！”她惊喜的大叫道，没有恶意的说。
　　敛去笑，蓝一如方才的平静无波，没有答话，因为有人走了过来。
　　来者竟然是久违的张雅芝。
　　她满怀敌意的扫视她们，将手中的文件夹丢在桌上，傲慢的命令：“把资料填上。”
　　朴金金拿起来，翻开看了一下，仿佛烫手山芋般的扔回桌上，波浪鼓似的猛摇头，说：“张小姐，我们俩都不参加，我们还远没有资格呢。”
　　妈咪呀，想让她们死也不是这个法子啊——
　　四卫的争夺，她们是怎么都不会肖想的。她们只要守着这份难得的安全平静就好，沸腾的热血、头破血流的欲望还在北极休养着，留给那些有野心、有胆量、有能力、不想活、赶投胎的人去拼搏吧。
　　“叫你们填，你们就快填！”张雅芝沉下脸命令，强迫的意思很是明显。
　　蓝瞟了一眼资料夹，看向她，淡淡的说：“填了也没泄不了你们的恨——才第一场比赛，我们就会败下阵，无法成为你们这些‘高手’的出气筒。”
　　点头如舂米，朴金金应和着：“就是就是……张小姐，即使我们填了也是白填，又何必房费纸张墨水，以及你的宝贵时间呢？”你还是哪边凉快哪边滚吧，要不用爬的也可以，我们两个局外人哪敢有意见，欢迎你消失都来不及了呢。
　　张雅芝自信满满的一笑，说：“填不填都一样。”艳丽诡异的冷笑让人不禁毛骨悚然。
　　呃，那个，她和水缦不是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吧？？

　　从未响过的手机在张雅芝离开不久后突然响起，忧郁的萧声纠缠着心，使人为之阴霾沉重。
　　蓝慢条斯理的掏出手机，瞟了眼来电显示，是红缨打过来的。
　　按下通话键，她一言不发。
　　“蓝，下个月的四卫赛，父亲要你参加。”红缨直截了当的说，语调中却是隐忍了某种落寞失意，甚至是绝望。
　　“……你怎么了？”她轻声的询问，敏锐的察觉到她的痛苦。
　　“我？我还能怎么样？我没有怎么样……”她自嘲着，难掩的哽咽声。许久，压下起伏的情绪，她把话题转回，说，“你会参加吗？”
　　“不。”蓝平静的回答，心里也大致明白红缨的那场比赛很不如意。只是不知道她为何会这么的伤心欲绝。
　　和她一样，红缨是坚强的，绝对不会在他人面前显示脆弱……可是方才，她分明哭了，哭得令人心碎的压抑破碎。
　　“蓝，以你妈妈的骨灰为条件，他命令你参加，而且一定要进入四卫。”
　　“……”以妈妈的骨灰为条件？！
　　苦涩一笑，父亲的这一招正好抓住了蛇的七寸处……
　　不，何止这一次呢？每每的，为了妈妈，她只能服从听令。
　　“蓝，你比谁都清楚、了解你妈妈的思乡。”
　　是啊，就是比谁都清楚了解，她才会去争夺每次的冠军，好让妈妈能回乡一趟，缓了她的思乡之苦。再苦再累都没什么，只求换来妈妈脸上的笑靥。
　　“只要你成为四卫，父亲会让你妈妈的骨灰回到她的故乡。蓝，努力吧，只要父亲手中还握有王牌，你只能屈从于他。”
　　“红缨，我只怕他食言……”她淡淡的回答，垂下的眼睑掩去双眼里的泪光，却抹不去神情上的忧郁。
　　“……蓝，你放心吧，不会再食言，我保证。”
　　“谢谢你，红缨。”
　　“……蓝，我有个条件，我想请你挑战伊贺家族的伊贺绫子。”
　　“伊贺绫子？”那个绝色少女吗？记得三年前她是她遇到最强劲的对手，她是在最后的孤注一掷险胜于她的。
　　“是。蓝，我不曾请求过你什么，只求你为我争口气，好吗？”
　　“……我答应你。”
　　挂断电话，朴金金凑过来，吃惊好奇的问：“水缦，你认识伊贺绫子？”
　　“……几面之缘。”
　　“伊贺绫子耶！伊贺小姐那赫赫有名的姐姐，黑大人的未婚妻耶！你怎么会见过她？！”
　　黑的未婚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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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盘坐在瀑布下，没有了方才的闷躁，此刻的她平静如没有涟漪的水，仿若遗世般的缥缈，任由着水流的洗礼。

　　一脸阴鸷的黑朝她走过来，站在岸边，专注的看着她。
　　任谁也没有想到一向讨厌异性的橙竟然会主动将她纳如羽翼庇护，
　　他不喜欢橙的这种举动，也讨厌其所意味的意思——这种宣布等同于告示其他人，她是他的人。
　　一想到这里，他的脸色更是铁青黑沉。
　　走进瀑布下，站在她旁边，他紧紧盯着她。
　　察觉到有股强大的气袭来，她猛睁开眼，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一片朦胧的黑色——
　　他来做什么？
　　弯腰拉起她，他将她搂进怀里，很用力，几乎是想把她揉进他体内。
　　一阵的吃疼，她蹙起眉，快速的提脚用力踩向他的脚板，双手同时袭向他的腰侧。
　　他不急不缓的改变脚法，闪开她的攻击，双手扼住她的手臂，意图迫使她回防。
　　她趁这个机会，身子一缩，退离他几步之差，屈身一记凌厉的扫腿，在他避开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环七星拳攻向他。
　　他冷静而沉稳的挡下她的拳脚，并凭着说时迟那时快的速度扣住她的手腕，纵身一跃跳到她身后。
　　她侧身后踢腿，让他无法如愿的顺利制服她。随即，接着他的势，她也跃起身，用自由的右手拍搭在他肩上，屈腿击向他的后背。
　　他后背仿佛长了眼睛似的，反手挡下，扣着她左手的手一拽，硬是将她拽到他面前。
　　她的左手反扣着他的，从他身侧滑过，一手撑地，借着本极佳的柔韧性，以着超难度的动作攻击他的腰。
　　他弯身，手刀凌凌的劈向她的脚。
　　她巧妙的闪开，收回攻势。
　　迎视着他深邃黑瞳，她突然往潭水倾倒，将他也一齐拉下水中，随她逐步下沉。
　　水中的两人依然对视着对方，他们在探测彼此的肺活量，看谁先投降认输。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二人的脸色都不好看，因屏息而涨红发青。但是他们谁都不会让对方赢。
　　须臾，生命的本能告诉她，再继续下去，她会休克；然而，直觉却告诉她，如果她败了，他会同她索要“奖品”，而这“奖品”是她所不愿给的。
　　没有争强好胜的意思，但她不愿意再从别人身上尝到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无助——一个父亲就已经让她很是无奈且厌恶了。
　　看着她随时可能昏厥的模样，他又是佩服又是气愤——佩服她不服输的毅力，气愤她任性的枉顾危险。
　　突然凑近她，他吻住她，带着她一起浮出水面。
　　她没有力气反抗他，事实上，她已经全身无力的虚软瘫痪。
　　极不甘愿的瞪着他，她恼他竟然吻了他。旋即，她眼前一暗，失去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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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岁的她扎着稳稳的马步，双手平举着两桶满满的水，没有晃出一滴一毫。
　　看见走近的来者，她淡然的唤道：“父亲。”
　　“这次的比赛，你和红缨一起参加。”
　　背对阳光的身影是阴暗冷酷疏远的，就她所知的俊美无筹的脸每一分每一寸都宛若磐石般的硬，恁地遥不可及。
　　她没有应声，等着他说出他施舍似的条件。
　　果真没让她多等几分钟，他说：“赢得比赛，你母亲会得到你所希望的地位。”因为这场比赛有着极其厉害的对手，据他的估测，红缨不会是对方的对手。
　　怀着几分的怀疑，她看着他，想从他的眼睛神情中寻找出此话的可信度，是50%还是80%？
　　很可惜，她依然看不出他是否会再次食言。
　　对他提出的交换条件，她已经没有了幼年到半年前的激动和兴奋，有的仅是将信将疑。
　　……

　　比赛，终于结束了。
　　浑身是伤的她站在冠军奖台上，木然的接着鲜花和奖杯，寻不着一丝一毫的喜悦和兴奋，有的只是茫然的期待和忐忑不安。
　　迎上妈妈既是心疼又是激动的双瞳，她想：即使再怎么的痛，都值得了。
　　但是，当她的视线瞄见父亲和他合法妻子离去的背影后，她几乎气愤得想哭，更想把手里的东西往他们砸去——
　　转而看向同样了然的红缨，她任由鲜花奖杯落在地上……
　　他，果真又食言了……
　　他不明白即使对他的话半信半疑，可总是会怀着那么点希望和期待啊——
　　如此卑劣的欺骗戏弄，又是何等的撕裂心扉？
　　是她的希望太奢侈、太过分了吗？
　　她只是靠着阿的努力、凭着她的汗和血去争取妈妈应有的地位和尊重而已……
　　难道她还不够出色？难道她取得的奖杯、奖状、名次还不够他们炫耀？
　　老天爷，告诉她吧，离不开这个地方，却又得不到应得的，她这么辛苦的咬牙撑到现在究竟是为了什么……
　　难道就为了一次次期待从产生到发展，最后破碎？
　　为什么不让她拥有一颗冰冷无情自私的心？
　　受伤的滋味如何品尝下咽？
　　诅咒吧，真该下地狱，不得轮回转世的受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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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记忆苦海的恶魇里，她极度不安稳的辗转呓语，眼泪没有清醒意识的压制，仿佛沉重的雨，痛苦又无助的淌出。
　　迷迷糊糊、半睡半醒间，隐约有个看不清的高大削瘦身影，以及一双让她安心的手——一手握着她的右手，一手细心体贴的为她擦拭眼泪和汗水……
　　恍惚地，一声心疼的轻叹声……
　　是谁？温暖的感觉，让她渐渐心安，渐渐熟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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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感觉好多了吗？”绿大大的松口气，说。
　　她望着雪白的天花板，没有回答。
　　那是场梦吗？
　　如果是梦，为什么她会梦见一个看不清长相的人？倘若不是梦，那么他是谁呢？
　　记忆迷离的游回瀑布那，想起了黑那放肆的吻，寒着脸，她会补给他一巴掌的——他不该侵犯她，即使她输了。
　　“水缦水缦……”绕口令似的唤着她的名字，直到她把视线移到她身上，绿阳光般朝气的灿烂笑着，轻快地问：“要喝水还是喝粥？要不我让紫给你调杯生理盐水？”
　　她摇头，声音干哑艰涩：“我昏睡了多久？”
　　绿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说：“三天，整整三天。黑抱你过来不久后你就开始发高烧，39.8°，你想吓死谁？”
　　突然，她趴在她旁边，掩不住好奇的问：“你和黑在瀑布那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两个都成了落汤鸡，而且你还是昏迷的？”
　　眼光骤然转冷，蓝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扼腕的撇嘴，看样子从他们口里都挖不到现场的实况演说。于是，她大胆揣测：“你哪天因为某些不愉快的事情到瀑布那里寻找冷静。”
　　没反应？那她继续说好了：“没料到冲着冲着，你却突然晕倒……”
　　啧，仍没反应？她继续天马行空：“恰巧经过的黑刚好看到你的晕倒，他立即赶过去救你……当然，说不定救上岸的时候会来个人工呼吸什么的，然后他就抱你到这里……”
　　嘿嘿，被她说中某部分了吧？瞧她那“愠恼”的表情（很细微），她可是□□了——只是，到底是哪里被她说中了？难道是……
　　呵呵，不，怎么可能……
　　这时，房间门被轻轻推开，一颗圆滚的脑袋钻了进来，很是可爱逗趣的模样。
　　确定里面只有水缦和绿大人后，朴金金这才放心的走进来——假如是黑大人在，她会荣登企鹅冰雕；假如是紫大人，她会变成煮熟的虾米；假如是橙大人，她怕自己会变成地上滚的球，一路滚回初轩重新接骨，等待恢复。
　　“水缦，太好了，你终于醒了！”她激动的说。见她困惑的看着自己，明白她的疑惑，于是解释说，“是绿大人和紫大人允许我进出探望你的。”
　　随后，她仿佛快要大哭特哭的哽咽说：“水缦，我们、四卫……我们被陷害都要参加四卫选拔赛了——”
　　听到这个消息，蓝一点也不意外。
　　就张雅芝临走前放下的话，不用想也知道会这样。
　　也罢。反正她也无法拒绝父亲抛出的饵，终是要参加的。
　　安慰着金金，蓝闭上忧郁的双眸，深深隐藏自己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