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生魂》谭曙

2、轩辕神木

　　二 轩辕神木
　　——“轩辕木倒。天裂出锋。魔星再现。”

　　“不得了啦！轩辕神木倒了！”
　　“……什么……轩辕神木倒了？”
　　“……真的倒了……预言……要实现了……”
　　消息随风而长，迅速在整个武林传播开来，甚至连江湖以外的巷弄间，也有小儿戏唱着这句预言：“轩辕木倒……天裂出锋……魔星再现……轩辕木倒……”
　　魔星再现……那场一百年前的浩劫，从记忆深处渐渐浮起……魔星……再现！铺天盖地的血色，在岁月的沉淀下早已黯淡，如今，似随着传言重新鲜活起来，绽放出玲珑娇艳的诡丽。
　　祖辈们口中讲述的故事，染满恐怖血腥伤心绝望的故事，又要降临这人世间吗？没有什么，能够阻挡吗……
　　皓月当空，空寂寥落的通天台上，幽幽地浮游着某种躁动。远处，有衣袂之声猎猎破空而来，弹指间，已行至通天台正中，立在倒下的轩辕神木旁。
　　轩辕神木，自轩辕皇帝时期，就屹立在通天台，上达天意，祈祷太平，它是世人莫可逼视的神物。然而就在几天前，风和日丽，神木竟自分为二，从离地三尺的地方，“喀——”一声折断，轰然倒地。断面平整有如刀削斧斫，在月下映出银光。
　　那人注视了片刻，忽然上前伸手抚过如银盘样的断面，断面光滑细腻，连边缘也规整无暇。究竟是什么人做的，用的怎样的兵器？他才不相信它是自己断裂，它不过是一根无知无觉的柱子，即使披上神木的外衣，也不过是一根柱子。但这根柱子并不是普通材质，方才他运力于指，施到七八成力，都无法在上面留下一丝印迹，如此坚硬的材质，而且长逾三丈，二人合抱那么粗，即便是绝顶的高手，持有绝世利器，倾力一击，也很难做到如此完美流畅，宛若天成。
　　他正凝神思索，蓦地月光一晃，四周突然升起一张巨大的网，对着他兜头罩下，其准确神速，根本是早就布置下的。布局者，就是断木之人吧？至少，脱不了干系。他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四下扫了一眼。包围他的人不多，十来个，但由身手步伐判断，个个都是精英。十来人俱是黑衣劲装，衣饰上没有任何标识，看不出来自何门何派。
　　他被抓到一处潮湿的地牢里，在他之前，里面已经关了好几十个人，都是和他一样，从通天台上抓来的，其中还有他认识的人。
　　“封师兄！”惊喜的声音响起，一名少年从另一头穿过来，激动地看着他。
　　封师兄。
　　这三个字像一粒石子，在他心上击起层层涟漪。有多久没有听到这三个字了，一年，还是两年？太长山门名震天下，但门下弟子并不经常在外走动，不过，轩辕神木应预言而倒这么大的事，太长山门必定是要派出弟子打探的，他也是看到路上太长山门独有的标记，才决定夜上通天台。果然，如他所料，这是一场阴谋。
　　“封师兄，你也在这里？”少年方才的喜悦忽然沉下去。连武艺高绝的封师兄都被抓来这里，看来要逃出去是无望了。
　　“无雨，叫我封际，或者封大哥。”封际提醒少年更正称呼，“就你一个人？”他离开太长山门时，明无雨还算不得门类高手，看来这几年，他精进不少。
　　“师傅让我先与杜师姐会合……”少年面上一红，“是我一时心急，一个人提早上来的……”假如杜师姐在，就不会这样了吧？不过，唉——少年垂下头，暗自叹了口气：连封师兄都被抓来了！
　　“你们约的是什么时候？”
　　那张清娟秀美的脸庞在封际眼前缓缓浮起，依稀对他微笑。她，还在怪他吧？她怕是一生都不会原谅他！
　　“明日辰时。”明无雨说。地牢里各个门派的人，都是遭遇到相同的伏击，先是被大网网住，接着在网中中了毒针，施展不出内力，轻而易举就被敌人擒获，明日杜师姐上了通天台，是不是也会如此呢？他既希望杜师姐来，又怕杜师姐也遭遇伏击。
　　他们的对话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有目光朝这边探询过来，一边打量封际，一边在心里寻思：他就是封际？太长山门的弃徒封际，他怎么还和太长山门的人在一起？太长山门已经介入这件事了吗？太长山门，还能像一百年那样力挽狂澜吗？中原武林百年来相对的制衡与平静，真的要被打破了？那颗会带来腥风血雨的魔星，会和当初的紫魔一样吗？
　　握云峰上一战，随着轩辕神木的倒下，又在无数人的脑海里浮起，那场决定武林命运的决战，给了大家信心。当年，太长山门的掌门赤羽只身上握云峰，剿灭了紫魔，如今，正道一定还是能够战胜魔道。这个封际，若非三年前被逐出太长山门……
　　封际不理会旁人的目光，一面同明无雨交谈，一面状似随意地握住明无雨的左手，将一股温和厚重的劲力传递过去。
　　“封——大哥！”明无雨很快明白封际的用意，他是在用内力给自己逼毒。这么说来，封师兄是故意给抓住的，他并没有中毒针。一抹喜色自他眼中跳起，他忙按捺住，以免被守卫察觉。
　　明无雨中的毒除了让四肢乏力施展不出内力之外，并没有其他损害，但是毒性刁钻绵长，封际很是费了一番工夫，才将毒素清除干净。除毒完毕，两人同时暗暗松了口气，思索该如何进行下一步。大家都摸不清对手的底细和目的，脱离地牢无疑是目前最迫切的事情。
　　“无雨……”封际刚说出这两个字，地牢门口便响起一阵动静，紧接着，几名黑衣人走了进来，为首的，正是通天台上指挥撒网放毒针的人。
　　“各大门派的人都到齐了？”那人顿一顿，微微一屈身，“让诸位受惊了。”
　　对他这一番举动，众人都是疑惑不解，半晌，明无雨沉不住气，放声问了一句：“你们是什么人，耍这些阴险卑鄙的手段，有什么目的？”
　　“在下是天策宫南院主事温叙寒。这位小兄弟是太长山门的弟子吧？我家主人说过，轩辕木一倒，别的不论，太长山门是决计不会置之不理的。太长山门果然是正义表率啊！”言下颇有讥讽之意。
　　明无雨正待出言相辩，却被封际示意制止。温叙寒见无人再出声，接着说道：“我家主人说，轩辕木一倒，各门各派少不得上通天台一探究竟，诸位既然来了，顺便请诸位聚一聚，向诸位宣布一个消息。”
　　他说到这里，众人都是屏气凝神，稍稍还有些紧张。有的人联想到近一年来武林中邪道的逐渐沉寂，虽然只是散兵游勇，但百年来邪道并未消亡过，但最近却安静得出奇。现在看来，是被这个所谓天策宫逐个网罗了吧，为了策划一场更大的阴谋。天策宫，这个名字，一定在哪里听到过。
　　“我家主人让我告诉诸位，三个月内，天策宫必将荡平整个武林。”温叙寒环视众人，“届时诸位若还健在，主人当亲自设宴，为今日之事向诸位赔礼。”
　　好大的口气！他此言一出，众皆哗然，只是谁也没有再高声质问。如今大家是肉在俎上，公然示敌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诸位所中之毒，稍时便可解，后会有期！”温叙寒说完这句话，率先走了出去，其余人也陆续跟上，一时间走了个精光。
　　走了？就这样走了？大家仍在惊疑不定，忽然从地牢的四角，喷出阵阵橘红色的烟雾，并且迅速弥散开，因为来得太突然，许多人来不及掩鼻，吸入不少。烟雾很浓重，顷刻间大家几乎看不清彼此，各自都在努力掩住口鼻，待烟雾终于散尽时大家发现，牢门已经不知被谁打开了，接着有人发出低呼：“咦！毒解了！”
　　这种橘红色的烟雾是解药吗？大家纷纷试着运气，确实恢复如常。那个叫温叙寒的人，倒没有骗他们。
　　重新获得自由，大伙激动地离开地牢。此时夜色将尽，天边露出微薄地晨意，天快要亮了。众人相互道别，都想赶紧将天策宫的消息通知同门。除了明无雨，谁也没有注意到，有一个人，早已悄然离去。
　　刚才打开牢门的人，是封师兄吧？封师兄为什么要先走呢？封师兄是嫌他麻烦吗？明无雨用力甩甩头，决定不再想了，先跟杜师姐会合要紧。
　　阳光照亮通天台的时候，通天台上已经没有一个人。虚空里，有道幽碧色身影倏忽飘来，落在倒下的轩辕神木旁边。
　　优美宛如天籁地声音轻轻低喃：“轩辕木倒……天裂出锋……魔星再现……魔星……你回来了么……”
　　他已等待太久、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