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1、失散 ...
-
北京的深秋并不多雨,秋高气爽,倒是出游的好天气。康熙让十二接了以前八阿哥执管的内务府的差事以后,十二似乎一夜之间变得非常忙碌起来,常常早出晚归,而我也经常是在半夜醒来,感觉到身旁那熟悉的怀抱和温暖才能确定十二还在我的身边,从来都未曾离开过我。看着府里那几株枫树上挂上了醉人的红叶,突然记起这个时候香山的红叶应该铺满了所有的山麓了吧。想到这儿,我突然决定第二日去香山的碧云寺走走,一来透透气,二来也算是散散心吧。打定了这个主意,夜里就想等十二回来,给他报备。但天色渐晚,十二仍不见回来,玉坠来催了我好几次让我先睡,我心里惦记着十二,想等他回来,便执意不肯不去睡,玉坠催了好几次,便陪我坐在房里说话。
我歪在软榻上对玉坠说道:“你也别在那儿杵着,脱了鞋也上来歪着,我们一处说说笑笑岂不好玩?”玉坠摇着头说:“那怎么成,福晋,你是主子……”我支起身笑着拉她,打了断了她的话:“什么主子奴才的,我向来都当你是妹子,你只管上来好了……”玉坠听我这么一说,才有些怯怯地脱了鞋,与我一道在软榻上面对面地歪着。我瞧着她问道:“对了,当初我进宫后,你就去了绣衣局了吗?怎么我在宫里那几年,就愣是没碰上过你?”玉坠似乎想了想,回道:“福晋以前在长春宫是跟在娘娘身边的人,到绣衣局来的这些差事自然轮不上福晋的!”
我转了转身,仰躺着问她:“你今年多大了?”玉坠轻声道:“奴婢今年二十了!”我一听她这话,转头冲她笑道:“好像跟天玺倒是同年!”玉坠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我盯着她的眼睛笑道:“你觉得天玺怎么样?”玉坠一听我这话,顿时一张俏脸红透,嚅嚅地冲我低声叫道:“福晋又拿奴婢打趣!”我一本正经地拉过她的手笑道:“怎么就是打趣了?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呀,难不成还真想一辈子这样跟在我身边当个老姑娘?我就觉得天玺这小子挺不错的,一表人才,而且少年英武,是个难得的……”
玉坠听我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已经早就按捺不住了,眼泪都快掉来了,从软榻上直起身来,急切切地道:“玉坠愿意一辈子跟在福晋身边,服侍福晋,求福晋别赶玉坠走!”我见状忙掏出手帕替她抹泪,安慰道:“傻姑娘,我是想替你寻个好夫君,哪里就是要赶你走?瞧你急成这样?好了,我不说了,你也别哭了……”玉坠听我这么一说,这才收了泪,闷闷地不作声。我这才复又躺下,随口笑道:“当初九哥送你到府上来的时候,我都不敢相信是你,想不到九哥竟知道你以前服侍过我!”
玉坠微点了点头,接过话去,倒像是有些陷入回忆中似的轻声说道:“九爷把奴婢从绣衣局里要了来,也不知道九爷要把奴婢安置到哪儿去,直到见到福晋,奴婢这才知道这原是九爷的一片苦心安排!”我听她这么一说,脑子里却浮现出九阿哥站在雪地里,肩上落着一团我失手扔过去的雪团的模样,想到那副场景,不自觉地笑着摇了摇头,玉坠在一旁出声问道:“福晋笑什么呢?”我一愣,也不理她,径自闭上眼睛,轻声道:“想起好多年前的一些往事……”
玉坠坐起身来对我说道:“福晋,还是让玉坠替你捶捶腿吧!”我知道她一上了榻,混身都不大自在,于是笑着对她说道:“你今儿个跟着我也累了一天了,也下去歇了吧,明儿一大早还要随我去香山,到时候别跟不上我!”玉坠闻言下了榻,冲我福了一礼,说道:“福晋,还是玉坠服侍你上床去歇着吧,十二爷回来得晚,你就别等了!”我摇手:“你自去你的,我省得……”玉坠听我这么一说,默了半晌不动,我见状,指着一旁桌上的书对玉坠说道:“你将那书递给我,便下去歇了吧!”
玉坠听我这么一说,连忙将桌上的那本《三国志》递给我,见我接过书去自看了起来,这才轻声退了出去。我听见她出去的声音,将书抵在下颌,心内突然想到,今天从玉坠的反应看来,才突然觉得玉坠如今年纪大了,也有了心事,她跟在身边也有好几年了,我忙着自己和十二的小日子,竟从没仔细观察、询问过她,也许明天去香山,会有机会好好关心关心她的心事……
想着想着,竟就这样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迷糊中感觉有人轻手将我抱了起来,我偎这熟悉的怀抱里,眼睛尚未睁开,便喃喃问道:“什么时候辰了……”十二轻柔的声音带着几分责备在我耳边响起:“秋凉露重,怎么睡在这儿了?”我在他怀里蹭了蹭,感觉到他将我放在床上,替我拉过被子准备让我躺下,我揽着他的脖子不肯松手,强睁开眼睛,有些惺忪地看着他一脸的疲倦,心疼不已。十二见状,也只得搂着我坐了下来,柔声道:“这些日子刚从八哥手上接过内务府的事情,忙得疏忽了你,对不……”
我不等他说完,已经主动凑上去吻住了他的唇,把他所有的歉意与自责都堵了回去,十二似乎愣了一下,迅即热烈的回吻着我,他那永远温温润润的唇今夜却带着一股不可抵挡的炙热,直接焚烧了我的身、我的心,寸寸酥软中,只想将自己贴紧他,感受他带给我的温存与爱意……
蜷在十二的怀里,手臂不安份的在被子里四处摸来摸去,本想摸回自己那不知被十二扔到那儿去的肚兜,却不小心摸到十二身下的欲望,唬了一下,赶忙想缩回手,却被十二捉住了手不放,将我拉过去压在他身上,我红着脸有些结巴地说道:“干嘛……明儿……明儿你还要早起……”我话未说话,十二已经轻笑一声,重重地印了一个吻在我的脸颊上,笑道:“明儿我已经告假一天,准备陪你上香山去走走,可好?”我闻言大惊,忙问道:“真的,你没诓我?”十二点了点头,我喜得一声嘤咛,伏身下去,吻了他一下,心想难不成这是心灵感应?要不怎么我刚准备去香山,十二便告了假准备陪我一起去?
十二见我欢喜的模样,声音有些闷闷地调笑道:“你可怎么谢我呢?”我眼也没抬地笑道:“十二爷要我怎么酬谢呢?以身相许可好?”十二闻言毫不犹豫地翻身将我压在身下,竟拿出那副骗死人不偿命的一脸猪相,色迷迷地点头笑道:“也好……也好……”什么叫也好?明明一副爽翻了的模样,还装出一脸的正经,好像勉勉强强地接受了我的提议似的!在我还来不啐他的时候,十二已经再次成功地在我身上攻城掠地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疲劳时不应该运动过度,第二日一早,十二便病了。声音瓮瓮的,脸颊猩红,额头有些烫手,还冒着冷汗,我从没见过十二这样,心里也有些着急,见他还想强撑着起床,忙急急地摁住他,不让他起身,他皱着眉对我说道:“好容易得空,说好陪你去香山走走的……”我捂住他的嘴,柔声笑道:“好容易生回病,就安安心心躺着,让我服侍你好了……”十二闻言轻笑出声,握着我的手不肯松开。
十二毕竟年轻,所以这病来得快,去得也快,到了傍晚时分,出了一身汗,整个人就松了许多,眼睛里也恢复了神采,饶有兴趣地看着我在屋里转来转去,看到后来,不知道是不是觉得支使我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便可怜兮兮地央着我一会儿喂他喝水,一会替他揉揉身子,一会又说头痛,让我给他唱曲……刚端了粥过来,他又嫌烫,让我先尝过再喂他,我瞪着十二一脸的贼笑,心里骂着这个一脸猪相的恶魔,正想发作,弘昆却刚从宫里下了学回来,一进屋,就径直冲到十二身边,爬上身去。
我见状刚想把昆儿从十二的身上扒下来,十二却已经宠爱地搂着昆儿笑道:“昆儿,今儿你额娘可累坏了,快去给她捶捶!”我听十二这么一说,刚抬眼去瞪了他一眼,心想,你也知道累着了我?那你怎么花样还这么多?正跟他咬牙,昆儿闻言已经迅速从十二怀里滑了下来,冲过来一把抱住我的腰脸也埋进我小腹,闷闷的声音传来:“额娘累坏了,昆儿给你捶捶……”我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拉过昆儿的小手,往屋外走去,一面走,一面柔声问了起来:“今儿学了些什么……饿了吗……”
终于昆儿在目睹了十二的恶行后,发出一声感慨:“额娘,昆儿也想生病!”我闻言大惊,想不到十二竟给儿子树立了这样的典范!我只得苦口婆心的对昆儿进行了一番思想教育,临了,昆儿似乎想了想,嘟着嘴在我脸上重重的亲了一下,抬起小脸来笑道:“阿玛生病了,今天晚上昆儿陪额娘睡!”我闻言挑眉看着十二一副大意失荆州的懊悔模样,‘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得意洋洋地牵着昆儿出了房门。
第二日十二依旧早早就走了,我用了早膳,见天色尚早,叫来玉坠,跟她说我想上香山去走走,玉坠有些迟疑,我笑着吩咐她:“不用担心,这里是天子脚下,叫天玺带上侍卫,咱们一路轻车简从的去,早些回来就是了!”玉坠听我这么一说,方才下去叫天玺准备车、马、侍卫去了。
和玉坠晃荡在马车里,一路往城外而去,我坐在马车里突然想起昆儿今天清晨赖在我怀里不肯起身的模样,眉宇间竟像极了十二,不知道将来他长大了,会不会也遇见一个让他心动的女孩,让他可以像他的阿玛一样扮猪吃老虎呢……想着想着,呵呵轻笑了起来,玉坠的声音传来方才让我回过神来:“福晋,咱们到了香山脚下了!”我见玉坠已经将马车的帘子掀起了一个角来,于是向外探出头去观望起来。
香山秋色,瑰奇绚丽,松柏林中点缀些枫树栾树,红绿相间,色彩斑斓。遍布南山的黄栌圆叶,经霜变红,霜重色愈浓,眼下时临深秋季节,层林尽染,辉映云霞。此时的香山游人远不如现代那样摩肩接踵,正好趁了我游历一番的心境。天玺不知从哪儿找来了一只毛驴,让我骑着上山,我也觉得来了兴致,便骑了上去,天玺、玉坠一众人则不远不近地跟在身后,我呼吸着这山间的沁人的清新,折下一枝红叶,一面晃在驴背上,一面吟道:
“数点青峰来眼底,满山红叶入衣襟。策驴游罢多余兴,一路清风细细吟。”
不多时,来到碧云寺,今天不逢初一十五的,寺内香客不多,只廖廖几人。我让天玺在庙外守着,带玉坠进庙去进香。进了香又转到后院走了走,兴趣缺缺,总觉得还是不如山外的景致来得有趣得多。遂信步带着玉坠往香炉峰走去。香炉峰是这香山的最高处,峰上一‘踏云亭’,远远望去,缕缕云丝穿行亭内外,犹如踏云一般,竟有些如梦如幻之美。好容易站在踏云亭内,放眼望去,将山麓上的那渲染的红叶的尽收眼底,又远远看见紫禁城影影绰绰,这才有了‘初识香山真面目’的感慨。
正想回头向玉坠招手,让她也过来瞧瞧这好景,突然脚下剧烈晃动起来,‘啊……’我和玉坠同时惊呼起来,只见我身处的踏云亭就像地震了似的,脚下的地面随着‘咔嚓!’的巨响顿时裂开一条大缝,整个踏云亭顿时向外倾斜了出去!我早已失了重心,随着那倾斜一个踉跄滑向了亭柱,这时只见天玺带着那几名侍卫已经闻声赶了过来,我刚想出声,只见这建在山起颠之处的踏云亭已经被活生生的裂成两半,面向绝壁的一侧已经倒了下去!我也随着这股无法抵挡的重力顺势向崖下滑了出去!
“福晋!”在众人的惊呼中,我已经率先从倒塌的亭中滑向了云端里!在我还不及作任何思考或是反应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自己坠入一张大网之中,并迅速随着这张接住我的大网荡向山崖下的一侧凹陷之处。在我的身子刚刚感觉到结实的山石的时候,耳边呼啸而过的是一股巨大的呼啸之声,像是什么巨物坠落的声音,我的心忍不住咚咚地剧烈跳了起来,在感觉到有人在为我解开紧兜住我的那张大网的时候,终于晕了过去。
迷糊之中,闻到一种奇怪的香味,意识也似清醒似迷糊,眼睛怎么睁不开,感觉到似乎一会儿有人抱着我,一会儿有人背着我,一会儿我似乎颠簸在马背上,一会儿晃在车里,一会似乎又有人喂我喝水……就这样完全无意识地迷糊了不知道多久,终于安静了下来。眼皮仍然重得睁不开,意识不能集中,只是隐隐感觉到一阵寒冷,不禁瑟缩着发起抖来,稍许,身上一重,似乎有什么东西将我裹了起来,迅即却感到了一股温暖。
耳边传来两个从未听过的声音,两人似乎在争执什么,好像还说了什么‘费了这么大的功夫……’一类的话,另外一些话也不知是听不清还是听不懂,总之最后争执的结果就是其中一人怒而离去,另一人则靠了过来,将我身上的那温暖之源又紧了紧,随之长长的叹了口气。那气息暖暖地拂过我的面颊,很痒,让我我很想动一动,却发觉全身一点力也没有,随之而来的,就是再次跌入那长长的无意识状态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再次在一阵颠簸中醒来,脑子里突然却异常清醒。眼睛也可以睁开了,四处一打量,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量马车之中。四周铺上了厚厚的毛皮毡子,软软暖暖的,而我也被紧紧裹上了厚厚的鹤氅,我试着动了动,身子虽软,但好歹翻个身还是可以的,于是我有些艰难的试着挪了挪身子,靠着车厢壁支起半个身子坐了起来。我长喘着气,集中意识开始估摸眼下的情况。
想起香山、踏云亭、瞬间的坠落、网……我突然意识到这不是一场意外,而是一场有计划的劫持、绑架!可是,是谁,谁会花这么大的功夫来劫持我,一个皇子福晋?难道是为了钱财的绑匪?但平常的绑匪或是歹徒是没有这个胆量敢和皇家较量的,而且从我坠崖一事看来,也非一般的歹徒能办到的。头开始有些疼起来,心想一切如今虽然都是一个迷团,但一定不用多久,就会有个明显的结果,眼下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我被迫离开了我的丈夫和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到他们的身边。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我刚一睁眼,一股寒风随着帘子的掀开扑面而至。随着马车帘子的掀开,一名削瘦的青年男子跳上车来。我动也不动地看着他,他的相貌应该说不是很英俊,却有着一种让人过目不忘的深刻,剑眉下的双眸深不可测,透着一股狡诘与智慧并存的光芒,高挺的鼻梁下薄薄的双唇紧抿着。此人一上车来,见到我靠坐在车厢壁,带着一丝疑问注视着我,随即像是又有些释然的放低了眼神,自顾自地坐了下来。
“你好些了吗?”半晌的对视后,我听见他出声问道。我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法子,是迷香还是毒药,如今却来问我好些了吗?我闻言并不作声,不点头,也不摇头,仍然注视着他,我知道我眼中不可抑制的带着鄙视与忿恨,他见状,不怒反而轻笑了一下,薄薄的嘴唇勾出一道很好看的弧型,轻声道:“还有几日路程,等你养好精神再说!”几日路程?这究竟是一路往哪里而去?似乎一路渐行渐远,早已离了京城,而且似乎一行也没有受到多大的阻碍,难道因为他们的精心安排,京城的人都以为我坠崖而亡了吗?
他见我并不答话,自己挑开帘子下了车,过了一会,马车又动了起来,再次往我未知的地方而去,我心中此刻想到的却是十二才病过一场,如今突闻这场变故,会不会再次急火攻心而病倒?昆儿呢,他年纪还这么小,会明白些什么?难道,我、十二、昆儿一家三口就从此失散了吗?
-----------------------------------------
先给追文的亲们鞠躬……实在对不起,不是我不更,实在是这周六发生了一件计划内却又是意料外的事情,到现在我还没将心情调整适应过来,心里有些乱,但我正在逐渐调整中,这也许会影响我写文的速度,但我保证一定不会弃坑的,而且会尽量保持更新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