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传》果子酱酱

124、【一二四】渺渺飞絮沾衣袖

　　我一个恍惚，险些摔倒在地，王爷一怔，手疾眼快的拥住我，蹙眉问道：“身子还是这么差，你叫我可怎么放心得了。”我抬起头望着王爷深深锁住的眉眼，墨色浓厚的眉毛下是舞动着纤长的睫毛，一眨一眨满满皆是担忧，眸子牢牢锁在我的脸上，不时映出一丝得色，想来这个礼物王爷准备了很久，结果令我惊喜，自然满意非常。
　　然而我竟没有想到，这竟然是叔大的主意？思路飘回到曾经的一个夜晚，叔大掏出一只木雕凤凰时的情景，月色阑珊，柳枝飘曳，那只木雕凤凰简单朴实，是叔大去我家专程请爹爹做的，没有标明身份，亦没有告知爹爹我的近况，然而凤凰依旧傲然挺立，丝毫没有因为朴实便衰败。叔大掏出给我的时候，他那关切的微笑，是多么令人向往啊。
　　然而今日，王爷竟也送了我一只凤凰，纵然千娇百贵，纵然昂贵非常，却总是比不上珠玉在前的木雕凤凰，牢牢印在我的心中。我心中闪过对王爷的歉意，却因着王爷这句话唬得魂飞魄散，好在仔细观察，王爷是真心之语，并非讽刺发怒，想来王爷并不知以前之事，那么我的礼物，如何会请叔大来想？
　　许是我的动作太过明显，王爷呵呵一笑，扶着我坐下，道：“好奇本王为何会请张大人出主意？其实本王早就想着要送你大礼，原本是打算你生下孩子。。。”他神色一黯，旋即又调整好面色，道，“既然大礼已成，哪有推脱的道理，便今日就送给你，早些博你一笑喽。说起来这只凤凰，当日我陪你回你母家省亲，你可还记得？”
　　“王爷！宫里来人传话，正在阳荀殿等候！”我正忙不迭的点头，欲催促王爷快说，却闻窗外一阵喧闹，原是万木急急叩见，请王爷去办事。王爷凑着一看，只好微笑看着我：“过年事情就多了，看这还没在你这坐坐，可又多事了。”我心中焦急，然而也没有办法，只好温婉一笑，敷衍了过去。
　　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由头，叔大怎么会帮助王爷出主意送给我礼物呢，这不符合常情啊。少不得焦急的很，便唤来六春将事情交代一番，六春亦是颦眉不止：“张大人怎么会和王爷。。。说起来这次娘娘受伤，便是张大人送回来的，可那是事出有因，张大人巧巧在那儿。而这只凤凰，怎么着也打造多时，王爷和张大人应该是许久前便有此一举，可怎么会呢？”
　　这么想着总也猜不出由头，我便甩甩衣袖：“罢了，看王爷的神色，应该无事。想来或许是叔大遇上了王爷也不定。今个。。。”六春接口道：“今个是大年三十，娘娘照理应该赐了东西送回母家，娘娘自己没有出去的理，丫鬟们却可以帮娘娘走这一遭。”我微微一笑，六春果然聪明。
　　因着午膳时分，王爷同王妃便回府了，崇喜殿那边的赐品便不需要我打理了，然而我却还是装束整齐，袅袅姗姗向崇喜殿走去。梅花三弄，几丛几丛绽放在每一个角落，映着一场白雪，愈加高洁。这两年的冬天，总是不见雪花，冬风凛冽依旧，缺少了白色雪花的洗礼。前个王爷还在我殿中说起雪花，谁想昨夜便悄悄落了一场，岸边枝头满满被白雪覆盖，皑皑好看的紧。
　　雪下得不大，白日中已是晴空万里，地上的雪花早就化成一滩滩孤独的水，只有枝头上的雪花还有圣洁的衣钵。我扶着六春的手，远远观着白雪压枝头的美丽，不觉心中也轻松许多。六春见我露出笑容，也不由松了口气：“娘娘可是很久没有这么笑了，奴婢以为再看不到娘娘这样纯真的笑容了呢！”
　　纯真？几时我也能用这个词语形容了？当下暗暗笑笑，并不言语。不一会，便走到崇喜殿外，只见其中人影穿梭，忙忙碌碌，见到我入殿宫人皆是屈膝一福，又急忙继续忙活。墨兰从主殿中跨出来，笑容温和：“娘娘里面请。”
　　看来王妃已经猜到我会来，特地着人候着呢，怪道宫人见到我一点也不惊奇。王妃坐在膳桌前，膳桌上满满堆着各色美食，皆用白瓷清水碟子呈着，白润的瓷器光滑精细，映衬得王妃肤色白亮极了。她抬眼看我一眼，招手道：“快坐下，帮本宫一起合计合计，这可如何放下去？”
　　果然是宫里赐下的膳食，赐给裕王及裕王妃嫔，正妃八碟，侧妃四碟，侍妾两碟。我打眼望去，精致无比的小菜摆放整齐在各个小碟中，香气悠悠扑来，令人不禁食指大动。掩唇笑笑：“姐姐难在何处？按宫规发放即可。”王妃一笑：“若是这样，可有很难。偏偏王爷说样子精巧，却没个好听的名字，这不，令本宫起了名字再发放下去呢。”
　　我微微一笑：“姐姐博学，这有何难。”王妃睨我一眼，道：“本宫起得那些个名字，王爷可瞧不上，说俗气的紧。看来只有妹妹才能帮本宫一二了。”她指着其中一道豆花雕飞燕，道，“妹妹看这道菜，如何起名？”豆腐松软不易成型，宫里的厨师却将豆腐雕刻的栩栩如生，一只似飞而飞的飞燕端立在绿色配菜之上，精巧极了。
　　我悠悠一笑，道：“过年，自然是喜庆的好。不如就叫飞絮沾衣袖吧。”王妃一愣，向菜品望去，不由蹙眉：“这下面的配菜，勉强能和飞絮联系，可是这燕子。。。”“飞絮沾衣袖，来自李之仪的《谢池春》，原句是乳燕穿庭户，飞絮沾衣袖。臣妾用后一句形容，可还妥当？”
　　王妃怔住，转而抚掌大笑：“怪不得王爷喜欢你，你确实有这能耐。罢了，本宫还想考你一二，看来是本宫自找没趣了。”她一挥衣袖，宫人便上前逐个端走菜品，“将这些菜品放在食盒里，送到各宫去。将这道‘飞絮沾衣袖’送给王爷，说是凤美人起得名，叫王爷高兴高兴！”
　　我不意王妃此举，不由愣住。王妃瞥我一眼，遣走侍殿丫鬟，直言道：“妹妹这会来，定不是来帮本宫整理赐品的吧，所为何事？”我一看王妃直言，便也不隐藏：“姐姐真是快人快语。臣妾此来自然是向姐姐问个究竟，许妃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王爷将马车侧翻一事交给姐姐过问，不知姐姐查出了什么端倪？”
　　王妃抬起眼眸，凉孜孜的刮我一眼，似笑非笑道：“你不怀疑本宫了？”我笑笑，不卑不亢：“臣妾相信姐姐对王爷的心意，故去的事，想来确实多有疑点，臣妾误信了谗言也不一定。不过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谁都有嫌疑，妹妹不过自保罢了。不过这次臣妾小产，失去王爷的骨肉，王爷可是伤心的很，就凭这一点，就可以得知，不是姐姐下的手。”
　　王妃深深看我：“你倒还看得深。本宫确实不会伤害王爷，他喜欢的，他想要的，本宫全都不会伤害。所以你大可以放心，本宫从来没有起过伤害你的心意，你这次小产，也与本宫无关。”她略略一顿，似要平息心中委屈，“不过本宫查了许久，却也没有什么起色。”
　　“许妃殁的蹊跷。太医诊治而报，皆是云撞上了脑袋，不治而亡。这不会有假，要不然便是她真的摔倒了头，回光返照才显得精神。要不然就是事后有人重击了她的头，这才出事。当时崇喜殿中只有许妃、絮美人、云彩那丫头。云彩对主子忠心，人人看在眼里，她是不可能。而絮美人么，本宫也怀疑过她，但是她的昏厥也是真的，何况许妃伤在脑袋里了，外面不见一点血色，只是口鼻流血。如果真是殿中的人砸了许妃，是怎么砸的，才能造成这样的局面？”
　　王妃说的有理，我不止一次的怀疑过是事后人为，可是许妃并非中毒，而是受伤。太医说伤在脑袋里了，血块压迫神经，内伤不治，因此当时才没有流血，人能保持清醒，像是回光返照一般。而当时并没有流血的许妃，真的要置她于死地，还要借马车摔伤的由头，这下手砸她的脑袋，就非常难了。
　　秋絮和云彩，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别说力气能不能置人死地，就算砸了上去，也不可能精准的直接内伤。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王妃见我沉吟不语，知道我也想不出原因，便道：“这是其一。其二，本宫去了马车侧翻的现场，长长一条马蹄滑到的弧线，也非假象，确实是马蹄突然受滑，生生摔倒在地的情景，本宫查问了当时的侍卫和路人，口径一致，没有蹊跷。”
　　她说罢微微摇头，似乎难以置信这样的结果，然而证据摆在眼前，实在令人难堪。我与王妃二人呆呆坐了一会，彼此对视皆是无奈。忽然王妃似想起什么一般，猛的起身，不一会便从内殿中拿出一块丝绒包着的玉佩，交道我的手中。
　　“这是许妃临死前死死握着的玉佩，你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