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雷骤雨》利夏尔

72、5

　　在重新被进入的那一刻，幻烨吃痛地咬破了哥哥的肩膀，他本来想要咬得更狠一点，甚至要掐死他。他确定他掐痛自己的兄长了，瞧，他的背后有十个发青的印记。嘴被堵着，他发不出任何声音来。身体确实是很高兴，但他的心里却丝毫没有愉快的意思。两人可能都有种杀死对方的错觉。
　　他连话都说不出来。像一条离水的鱼般喘气。空气中不仅仅有两人身上的清香和流在褥子上的液体不算难闻的味道，还有木炭被烧焦的焦糊味和烤制食物的香气，他们在烤兔肉、水果和棉花糖。他们离开的时候刚好是开饭时间，但他们已经吃过晚饭了。
　　“都在忙着吃！”他低声骂道。
　　“就算是有人进来也不会阻止我的。”他捂住了他的嘴，凝视着他长长的丝绸一般的睫毛，微笑道。
　　他不说话了。他周身一阵酸痛疲倦。他感到他的身体在他的手指之间无声地颤抖，仿佛害怕被发现而压抑到极点的哭泣。哦，他们爱上了吗？或许爱的只是双生兄弟之间的身体，从这一刻起，他们相当优秀，优秀的只能爱在自己之上的存在。然而这种存在终有一天会厌倦他们，那么，就只能由镜子里的另一个自己来爱自己了，双子的存在意义也许正是如此。他发现在嫉妒，为刚才兄长所说的话嫉妒。他为新的发现而恐惧起来，可是这件事相当美好。让人的心底激动地抽痛。
　　“你能给我一些钱吗？我打算在魔界逛逛。”事后，他对他的哥哥说。
　　“你知道没有钱是什么滋味吗？”嘉烈一边用毛巾擦拭他身上沾上的东西，一边反问道。他嘲笑的目光在他脸上转来转去，这使得他一阵不舒服。
　　“就算是如此……我没有钱过，你也许不知道落魄是什么意思吧？”幻烨摆脱了这阵如同针刺般的目光，往他脸上打了一下，轻松地笑道。
　　“我当然也没有钱过……还是和大多数人一样没有钱。”他回答。
　　“恩……？”
　　“你想象过半支烟三个人轮换着吸的时候吗？你想象过受了伤没钱买绷带，只能用烧过的兽皮和草药裹起来的事情吗？你想象过因为没有钱，医院将受伤濒死的伙伴一脚踢出去的事情吗？”后者严肃地描述道，似乎没有烟抽是很可怕的事情：“不过我们还是穷开心，后来，一切都是我们的了，包括医院。”
　　他的浅褐眼睛里闪过一丝快乐的光芒：“后来，手头上有了兵，我把踢我们出门的医生的手剁了，为那个伙伴报仇。”
　　“你真是太残忍了……”幻烨长长呼出一口气。
　　“可是我也承担了后果。”嘉烈说：“我做的事，无论对也好，错也好，是因为别人的缘故，或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总归是我这双手做下的。”
　　他又看向自己的手：“我必须承担后果，对我来说它是比死还要痛苦的身体症状和可怕而且逼真的幻觉，我能感觉火在身上烧，同真的烧伤疼痛一样。而且有无数毒虫啃食自己的骨肉。这些幻象比真实还要真实，但我从来没有想过逃避，也没有想过颂唱什么咒语消除痛苦。”
　　幻烨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和耳鸣，好像有上百只青蝇在他耳边晃动翅膀一样。他知道，这不是犯瘾，事实上他已经戒断对于药的依赖了。
　　“何况现实中的痛苦比这个要多，我记不清我是什么时候被人侵犯了，分不清哪次是反抗过又被糟蹋了，哪次是真心实意地屈从了，以便减轻痛苦。在监狱里有，在劳改营里也有。在流放岛上还有，不只是被男人，还有女人。所以……我已经学会了心硬，对生活的信心更是一点也没了。”他话锋一转：“但是，幻烨，每次遇到艰难困苦的处境，我都会想着你。我想你在干什么，我知道你活着，但我联系不到你。”
　　“我也是……我在想如何比你过得好。”
　　幻烨将自己年轻精赤的身体从兽皮褥子上侧过来。他抓住了哥哥尚未整理好的衣襟，低声冷笑道，用几乎耳语的声音说：“我在想你肯定比我混得还差！你的能力和野心不在我之下，但是你太听话了……别人说什么，你就亦步亦趋地答应，像个娘儿们！”
　　“呵……你把这话当着我们大姐说，她肯定给你穿小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