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雷骤雨》利夏尔

191、11

　　宴会结束时候，舞台上只剩下几盏小灯，深黄的光芒弥漫在房间里。路斯菲尔从椅子上站起来，梅丹佐倚在椅子上，垂着头，乌黑的睫毛盖住了淡青色的桃花眼，像是睡着了。雅薇走过去，将他从椅子上拉了起来。轻松地抱住。
　　“我开车。”他说：“启明，我们回去。”
　　在回来的路上，梅丹佐一直不太清醒，就算他是个大天使，喝了这么多酒也不会清醒多少的，何况，他又喝了很多烈酒。
　　他躺在椅子上，身体像是翻江倒海一般难受，心脏所在的部分剧烈地跳荡着，他能感到胸腔里那颗能量形成的物体要跳出来了。
　　“小鱼，你何苦喝那么多酒呢？”见他微微有些清醒，路斯菲尔有些心疼地凑过来，低声问。
　　“我怕……”梅丹佐迷迷糊糊地咕哝一声。
　　“怕什么？”路斯菲尔又柔声问。
　　“我怕他们在……酒里……放……”
　　梅丹佐的声音过于模糊，路斯菲尔费了不小的感知力，才分辨得出后者是在说‘放毒’这个词。雅薇听到了，叹口气，向左打了一下方向盘。
　　路斯菲尔急忙将手垫在梅丹佐的头后，防止他因为碰撞而受伤，加娜·温婷也凑了过来，担忧地问：“我这里有醒酒药水，要不要喝？”
　　梅丹佐已经睡着了。
　　他们回到自己的临时住处，天色已经将近黎明，晨光熹微。建筑上方抹上了淡薄的亮色，屋檐与墙壁连接之处泛着淡淡金光，看来第二天又是个晴天。此地不是神圣自由工会军治下的城市，所以城中有长满植物的花园，虽然不如天界花园中的植物苍翠欲滴，但常年风沙磨砺，让它们磨炼出了一种刚强的美丽。
　　两个人坐在花园里，正是奈落神殿教宗和代替狄安尼职位的精灵族大祭司。路斯菲尔穿着一身深红色的纱质长袍，布料的颜色同天边早霞毫无二致，由于这并不是教宗的正式套装，所以他并没有在袖口戴上沉重的金边，只用金黄的丝带镶在袖口象征金边。他旁边坐着的加娜·温婷穿着雪青色的长袍，格外素净，布料上没有任何花边和刺绣。
　　“说起来，小鱼也算是有心计的人。“路斯菲尔笑道。
　　加娜·温婷低头不语，旁边玻璃杯中的茶水在早晨清冷的空气中冒起缕缕白烟。她习惯在早上喝一杯花草茶，此时也不例外。片刻，她才抬起头，淡淡道：“这是好事情。梅丹佐并不是主战派。”
　　“他替他的主神挡酒，可能被看做忠心耿耿的行为吧？虽然在力量上，校长比他高出太多。但如果有人居心叵测在酒中放毒的话，虽然不是什么需要用性命处理的麻烦，那也足够困扰的。这时候就需要一个挡酒人了。”路斯菲尔造型完美的眉眼轻轻一动，顽皮地说：“一个酒坛子。希望他不要被做成糟小鱼才好。”
　　加娜·温婷带着如同夏日雪般清淡的笑意道：“你这个家伙，还是喜欢这样说人。”
　　“好了，我要去睡一觉啦。”
　　路斯菲尔站起来，说：“和平条约并不是那么容易缔结的，撕毁却很容易。尤其是将和平条约交到狗或猴子的手上，或者一个不知道自制力为何物的壮汉身上。对着他们诉说和平也没有用途。我们必须想个办法，诱使神圣自由工会快些签订草草就写好的东西了。不过在此之前，休息好了才能跟他们斗。”
　　他只睡了两个小时，随后就又和大家一起到会场上去了。
　　后方魔界海上出现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这件事恰巧就在使臣们为了谈判而大费周章的时候。那是路斯菲尔和加娜在花园中谈话的早晨。魔界的海笼罩着迷茫的晨雾，纯白的雾包裹着一切，贴近海洋的雾气逐渐变成紫灰色，海水显出了浑浊的蓝色，掺杂着灰黄沙子的蓝色。
　　魔界海军的一艘巡逻船谨慎地在海中前行，能够看破迷雾的人鱼跟在船只旁边领路。涂着伪装涂料的巡逻船仿佛乌黑的鲸鲨在海中游弋，迷雾逐渐破开。他们已经到了海洋的冰线了。魔界的海域非常奇怪，即使在低纬度的海域，也有冰海。
　　海洋一片苍蓝，巡逻船已经到了海洋冰线附近了，沿途的冰山逐渐多起来，天空比较低沉，半阴不晴，紫罗兰色的云层在空中飘荡。不少冰山是方形，像一张张巨大的白玉桌子---那种没有桌腿，式样原始的桌子。它们的光彩也如雕刻出来的璞玉。还有少量的冰山似人、似兽、似几何图形，姿态不同。年代久远的冰山，则呈现出美妙透明的蓝紫色，像一块块硕大的宝石漂浮在洋面上。风的温度也变了冷得有些刺骨，不过对于冰海的气候来说，算是比较温暖的天气。庞大的冰块在海面上浮动着，逐渐化为碎末沉入海底，变成冰冷的海水。
　　巡逻船的船头，有个少年军官倚着涂满黑色涂料的护栏，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事情，海蓝的长发被冰冷的风吹起来，又款款落下去，仿佛撕裂的海蓝旗帜。他面容同以撒那亚一般俊俏，身体也是一样强壮，修长匀称。军装上同样有上尉的徽记。没错，这个人就是以撒那亚的弟弟卡诺麦亚，‘卡诺麦’在魔族的词汇里是‘鱼龙’的意思，而‘亚’只是个普通的后缀。因此同僚们都称他为‘鱼龙上尉’。
　　他的眼睛同鱼龙一般尖锐。此刻他正用湛蓝的眼睛凝视着那群晶莹的冰山。黑蓝柔软的海水在船下方温柔地涌动着。他那属于魔族的耳朵不停地在冰凉的空气中抖动，良久，他将臂膀倚在船舷上，长久的观望已经让他筋疲力尽，如果此时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打起他的精神的话，他真想回到自己的宿舍好好睡上一觉，再喝一杯温热的红酒。当然，如果此时有个休假的同僚，他会考虑和她或他好好地玩些别的花样。那再好不过了。
　　偏偏有句俗话说得好：计划赶不上变化，很快，远方有个硕大的东西就闯到了他的视线里。那是冰山？不，不像，虽然它同样也是纯白和晶莹的，但仿佛是仓促之间堆砌而成。旁边还有三座同样的“冰山”，它们顺着海潮的涌动而上下浮动。
　　卡诺麦亚咋了一下舌，完全清醒了。他朝着舰长室的方向跑去。
　　巡逻舰的舰长卡西亚是个名字普通，长相也普通的雄性魔族，唯一可以点评的，恐怕就是他人畜无害且谨慎的个性了。正因为谨慎，他才没有犯下什么大错，稳步升到了少校舰长的职位，也正是因为谨慎，他也没立下什么大功，总之是个乏味透顶的男子。多米尼亚·利贝亚森也不刻意提拔他。但由于他细心谨慎，还是委任他作为巡逻舰舰长一职。
　　卡诺麦亚在走廊上跑动的声音惊动了他，他将船只切换成自动行驶，便走出来想要教训一下过于急躁而且慌张的下属，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呢？什么事情，也不值得慌慌张张地奔跑吧？
　　“舰长！有敌人！”卡诺麦亚汇报道：“就在坐标X14：Y55的方位。”
　　“你说什么小鬼？那个方位我也去看了，难道……”
　　卡西亚将手放在线条不算太秀气但光滑的下巴上，稍后他一把抓过卡诺麦亚，带他进了驾驶室。驾驶室上正面的水晶窗显示着洋面的详细情况和实景，两边还有略小的水晶窗，显示着远方洋面的大致平面情况。
　　他将水晶观察窗调整到卡诺麦亚所说的坐标，细心的他也看出端倪来了：没错，这不是天然的冰山，冰山下方还有少许热源反应。
　　“神圣自由工会军的巡逻舰嘛……？”他小心地揣测道。
　　不过，也不能排除是敌人偷偷潜入此地，然后在冰山上装上什么热源呢？他虽然推测不出敌人下一步的行动，但他知道，敌人不会无缘无故地在冰山上用障眼法。
　　也确实是如此，但他不清楚的是，这并不是什么神圣自由工会军的巡逻舰，而是将三艘大型运输舰改装成的，收集‘重水’的基地罢了。
　　不过纵然如此，基地的兵力也不是小小的巡逻舰可以抵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