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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3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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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了?加里西叶不敢办到的事情塞穆尔办到了?”
飓风平息下来后,嘉烈从地面上爬起来,整了一下自己稍微凌乱的头发,狂风刮起的尘土和草籽让大多数人灰头土脸。当然他们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他……还会再来吗?”路斯菲尔有些惴惴不安地问。
“暂时不会了……我破坏了他所能够通过的所有传送门,只要他敢传送过来,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塞穆尔像是正常人那样走到他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尽管从他的眼睛里还连续不断地滴落下来落在地上腾起阵白烟的血珠子。失去两只眼睛,他感觉周围的景物只是黑了,不疼,也许是疼得麻木了。但每一个士兵的位置,他能凭借自己的力量察觉得一清二楚,所以不以为然地笑笑。
“嗯……你的眼睛。”
嘉烈拿出一条干净的厚绷带,包住塞穆尔流血不止的眼睛,随后,他又找医务神官上前为他包扎。
“虽然有些严重,还是有很大希望痊愈的。”嘉烈说。
“算啦算啦。”塞穆尔笑道:“阿烈,我知道,我这双眼睛是被自己烧瞎了,所以我自己知道有多严重。”
嘉烈脸上的表情转为慎重,吩咐医务兵道:“不要对别人说塞穆尔将军的眼睛的问题,他刚才完全是还没有从战场上的狂烈中平静下来才胡说八道的。”
“是。”医务神官恭敬回答道。
“哎呦呦,小子,手轻点儿。”塞穆尔像是在撒娇般地吸气道:“我的胳膊。”
他正在接受包扎的胳膊只是一些轻微的划伤。
“你还敢说。”路斯菲尔拍了他一掌,咬牙切齿道。
“再也不能看到颜色的滋味怎样?”
幻烨这句嘲讽的话中不无震惊:在他的认知里,神圣自由公会的将领大部分是保命优先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能够让一个人为了胜利而烧去眼睛?虽然视觉对于他们这种存在来说并不是最重要的知觉,但如此轻易抛弃,还是让他感到匪夷所思。
“好啦好啦,我的视力并不算好,有还不如没有呢。”
塞穆尔摸了摸眼睛上的绷带,还有血一点点地渗出来,他擦去血迹安慰路斯菲尔道:“我是个严重近视,这下再也不用找医生开后门将视力测试表背下来了。”
“你是个……混蛋!”
没等路斯菲尔说什么,嘉烈首先捂着脸蹲了下去,喉咙里哽咽道:“你这个混蛋……!”
还要损失多少?塞穆尔已经丢失了一双眼睛,接下来是什么?他已经见到太多的损失了,虽然这些只不过是统计上的几个数字,他可以用数字冷酷地读出伤亡多少来,却无法避免感受到倒在战场上的那些战友们的痛苦。他预见了结果并且警告过他,但是还是朝着确定好的时间线流去了,他头一次感到作为先知的无力感:明明什么都预料得到,但什么都不能改变。知道了只是徒增悲伤。
“阿烈。”塞穆尔知道,他这是真心的,并没有虚情假意-----他说过,假的做到了十足也就成真的了,何况他是真心为了他而伤心了。于是他吹了声口哨,他的爱马‘怒梦’飞跑了过来。
“你看,阿烈,怒梦很高兴呢。”
塞穆尔抚着自己的爱马的鬃毛,说:“我们赢了,他也高兴。”
说着,他一翻身,利落地跳上了马背,朝嘉烈伸手道:“嘛,莱亚留在大营里守备,你的马也负伤了,我带你走。”
“不用了。”
嘉烈长叹一声,同样吹了声口哨,三个人的马也挣脱了骑士手中的缰绳,跑了过来。三人同时上马。
为了让塞穆尔开心,大家在路上都避免提到眼睛这个词。返程路上他们像平常一样笑闹着,只是感觉似乎少了些什么。嗯,一切都不对头,晚上在军营里吃饭的时候,路斯菲尔把他藏的酒拿了出来。
“三百年的红葡萄酒。”他特意说,但是众人都感觉他说话的声音有些高。吉蒙里·瓦格里和塔莉亚、布林巴克等人根本不敢说话,他们坐在帐篷里,勉强和士兵们一起吃着水果罐头,咸味压缩饼干和面包片,平常他们有些浪费,将罐头中的汤底扔下就不吃了,而现在他们却用面包将汤底抹得干干净净。
就连士兵中间也出现了一些窃窃私语。
“怎么办?”爱利诺将咨询的眼光投向芙罗塞碧亚,后者为难地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办。这使得爱利诺焦躁地咬了咬牙,周身的骨节格格作响。后者用更为冷静的语气回应道。
“爱利诺,现在最好还是保持冷静,士兵们的士气都很低落,虽然我们打赢了。但低落的原因是什么,你好好想一下吧。”
“是因为他的眼睛?”爱利诺指向和路斯菲尔谈笑风生的塞穆尔,问。
“眼睛还在其次,他们担心的是塞穆尔能否留下来,你也知道,他在军中的威信不算低。”女魔法师尽量柔声说:“如果塞穆尔离开他们,或者被调动了,他们未必会信任其他人的领导,就连阿烈都没有把握。”
“啧。”爱利诺烦恼地磕着上下两排牙齿,他将金属护甲和围绕着护甲和黑色战袍的锁链整理了一下。当他的手指骨节触碰到自己的皮肤的时候,他感觉自己有必要重新换一张塑胶人皮了。
“我不过就是眼睛看不到而已!不至于如此吧。”塞穆尔虽然看不见,但他能从每个人的能量反应中感知到他们的情绪,所以笑着对大家说。
“塞玛。”嘉烈忧虑地望着他,稍后想到了什么,就微笑着对路斯菲尔说:“那么好吧,今天晚上你和塞玛看文件吧。”
路斯菲尔刚刚想要说嘉烈良心丧尽的时候,看到他的眼睛里微微地闪动了一下,顿时会意地点了点头,站起来大声对后者说:
“凭什么是我陪他熬夜!”
“不该是你吗?”他收敛笑容,质问般地将饭盒往他面前一推:“我可是多给了你两个蛋黄。给你特意留着的喔,知道什么叫知恩图报嘛。”
“笑死人了,鬼都知道是你不爱吃蛋黄才把蛋黄往我这里推的,你把我当成垃圾站,还让我当苦工,世界上哪有这种点着灯都找不到的好事?”路斯菲尔明净如玉的脸颊上带上了他一贯尖酸高傲的笑容。
“难道你不爱吃吗?”嘉烈装作咄咄逼人地问。
“我吃了一千多年你递过来的蛋黄!现在还要继续吃,难道你就不能给我一个蛋白吗?”路斯菲尔要求道-----虽然对他们的薪水来说,多吃一个鸡蛋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现在请你吃拳头吧!”后者作势就要打。
“来啊打啊,奉陪到底。”路斯菲尔针锋相对,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你都是教宗了还这么不稳重。”
“哪有你疾如山徐如风动如林不动如火的作风牛啊,少将。”
幻烨则是在一旁起哄般地用餐刀敲起了饭盒,就像以往的每个晚上,他们在篝火旁或者在帐篷里笑闹一样。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
帐篷里的气氛顿时轻松了,塞穆尔站起来带着一贯的兄长般的笑容制止了两个打闹的弟弟:“非常感谢,一切就像往常一样。”
“你应该找医生看看你的眼睛。”幻烨放下餐刀,像老朋友般地建议道。
“我知道啦,喏,它并没有对我造成什么影响,相反地,我的听觉和触觉更加敏锐了。还有直觉以及侦测能力。所以我完全能够处理所有军中的麻烦事。”塞穆尔快乐地说:“我可不是那种一丢掉五感中的一感就觉得自己要废掉的人。”
他感觉自己醉了,在甜果酒的作用下,是的,他说了许多不知所以然的废话,最后想到这可不是在演讲会上后,讪讪地对着两个老朋友一笑。他看不到他们的脸,却能分辨出他们的能量反应……这些反应以字符和光影交叠的图像的方式直接传达进他的脑海里。他的感知能够清楚地阅读藏起来的书籍,至于书上的字是什么颜色,他却看不清。他能够说出那些烟花是什么颜色,但再也不能看到它们绽放之时的光华------当他看到一个物体的时候,它的信息会变成一大堆枯燥的数据传达进他的脑海里:成分、颜色、形状、光芒、体积、重量……种种丰富的信息。他开始尝试着习惯。
“我累了,文件就送到我睡觉的地方吧。”塞穆尔扶着头,将包扎着眼睛的头带系了一下,露出一口雪白整齐的牙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