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缘》曲罢

11、（十一）

　　没等花子扬回答，纷乱杂沓的脚步声已在门外响起，蓦然间火光灼灼将屋内照的如同白昼。
　　“你已经脱不得身了……”花子扬一声叹息没完，嘭的一声巨响，门豁然被撞开，两道人影已飞掠而入。院内剑拔弩张，杀气腾腾，数百支火把映的半边天都红了。
　　来得是秦臻和穆总管，秦臻冷笑道：“我道什么毛贼，原来是风九公子……”眼光往花子扬和宫冶儿身上一瞟，微有置疑之色。
　　穆总管有些诧异，肃然道：“风氏家族的九公子肯赏光来镜花庄，不胜荣幸！虽说是客，这样随便闯入我庄主夫人房内，怕是有些不好说啊！”
　　“不是还没拜堂吗？怎么就成了庄主夫人？”风九魔表面上镇定自若，心内却颇不平静，霎时之间已有数十个念头在脑际滑过。
　　宫冶儿脸色已苍白如纸，她知道如今外面怕是已被围得如铁桶一般，风九魔想逃只恐比登天还难，她不由自主握紧风九魔的手，心头扑通扑通的，如同敲鼓一般。花子扬看了二人一眼，迈步径直走出门外，看来是准备袖手旁观了。宫冶儿心里一寒，竟有些绝望了。
　　“风公子此言差矣！我家庄主虽未与宫姑娘拜堂，但有了三媒九聘，早晚都是夫妻，叫庄主夫人又有什么打紧？倒是风公子，黑灯瞎火的私闯女子闺房，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不轨之图？”穆总管不紧不慢的说着，言辞间有冷森森的寒意。
　　风九魔笑道：“你说对了，我正是有不轨之图……”刚才花子扬离开时看他那一眼寓意深刻，风九魔知道花子扬的意思，挟持宫冶儿逃走！可他做不出来，他实在不想利用心爱之人来救自己的性命。为了朋友花子扬连兄弟之情都不顾了，可风九魔却只能让他失望。
　　“听闻镜花庄庄主武功高强，在下不才，想来领教一下镜花七式！”风九魔拱手抱拳，重施一礼。
　　“哼，想比武就光明正大的从大门走进来，这样偷偷摸摸的岂非君子所为？”秦臻虽是严辞厉色，却已算是够客气。
　　“什么君子？我看是登徒子淫贼还差不多……有什么资格和我镜花庄庄主比武?”门外传来一个宏亮的声音，中气充沛，想来必是镜花庄的一流高手。
　　风九魔有生以来头一次被人骂成淫贼这么难听，脸色不禁有些难看。他倒不介意别人骂他，但这淫贼二字，听在耳中无论如何都不舒服。循声望去，只见院内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手弯弓搭箭随时准备放箭。当先站着三人都是银须白发，却是镜花庄三大长老。花子扬与尹茹站在三人身侧，望着房内，神情模糊。一时却也不知那声音从何处而来。
　　“秦堂主，穆总管，此人进入女子闺房欲行不轨，拿下了……”那个声音又道，很是霸道。
　　秦臻晒然道：“得罪了……”腰间藤枪如游龙一般直刺风九魔肋下。穆总管却没有兵器，一双肉掌斜劈而出，飒然生风。
　　“夺魂掌！”风九魔惊叹，握着宫冶儿的手微一发力，已将宫冶儿送出两尺开外，屋内空间太小，他实在担心会伤了她。他的身子便在那一瞬间一缩，竟从两人的空当中间穿了过去，直窜到院中。借着余势拧腰舒臂，魔刀已然出鞘，一股灼热的气流霎时间涌动而出，叮叮声响，数百枝羽箭全被反震回去。惨叫声迭起，那些反震回去的箭令□□手避之不及，已有数人中箭。风九魔心里一凉：“镜花庄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
　　“好功夫！”有人鼓掌喝采。众人都是一惊，讶异不已。人群中走出一位青年男子，轻袍缓带，风度翩翩。
　　“庄主……”众人全都躬身行礼，目含敬意。一时院内静了下来，秦臻与穆总管跟了出来，封住了风九魔的后路。宫冶儿急急忙忙跑出门来，见到这番阵势，只觉整颗心都凉了。在这样的包围圈中风九魔武功再高，只怕不能安全脱身了。一念及此，不由得满心悲凄，两行清泪不自禁顺着面颊滚落下来。
　　“原来你就是花子金！”风九魔将魔刀杵在地上，上下打量着。花子金虽然年轻，但却沉稳老成，瞧不出半分稚弱之气，隐隐然竟有一股不怒自威的凛然之气。
　　花子金点头道：“不错……尊驾可是风九公子？”
　　“是！”风九魔一笑，“在下早就听说镜花庄庄主少年英武，特来拜会！”
　　“拜会？”刚才那个声音吼了起来，“你娘的，拜会怎会跑到未来庄主夫人的房里去，分明淫贼一个，装什么英雄？”风九魔向着声音来处一看，只见一个白胡子老头正瞪着他，但嘴皮子却动也没动一下。风九魔恍然大悟，暗道：“此人用的是腹语，难道竟是镜花庄二长老花癫？”
　　“三叔公，让他把话说完。”花子扬半皱着眉，一半是为了风九魔的无礼，一半为了花癫口中的秽语，“拜会的意思是要比武？”
　　“不，决斗！”风九魔斩钉截铁的道。
　　“决斗？”花子金一愣，随即笑了，漫不经心的道，“我和你有仇吗？”
　　“你个傻小子，这小子要和你抢老婆啊！”花癫哭笑不得，心里直骂花子金愚笨。
　　花痴瞪了花癫一眼，道：“三弟，你少说两句行不行？”“我没说啊，肚子要说话我有什么办法？”花癫素来癫狂，有点我行我素，花痴也拿他没有办法。尹茹拉拉花癫袖子，低声道：“三师公肚子饿了么？我去拿点心给你……”
　　花癫忍不住大笑：“还是尹丫头孝顺，好好好……我闭嘴就是。”众人不禁失笑，花癫向来不服人管，却单单对尹茹百依百顺。
　　花子金恍了恍，有些明白，眸中冷光一闪，对风九魔道：“你真是为此事和我决斗？”
　　风九魔笑了笑，却没有答话，眼里颇有些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劲头。
　　“说你的条件……”花子金倒也爽快，问话直接明了。
　　风九魔一字字道：“赢了,我带走宫姑娘，输了，随你处置。”花痴冷笑道：“你不觉得你的条件太过分，你私闯镜花庄进入女子闺房，分明就是不怀好意，还谈什么条件？你能保住自己的命已经不错了……”
　　“我答应你……”花子金的回答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惊，“现在就比吗？”
　　风九魔一怔，他绝没想到花子金竟是如此爽快。一旦决斗，二人之中必有死伤。生死一线，若是自己输了，宫冶儿以后在花家会受到怎样的冷遇？因此，此战只能赢却决不能输……他拧眉思虑着，欲待回答。忽然有个丫头风风火火跑了来，气息不定的连声大呼：“大公子，大公子，不好了……”她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一副惊惶失措的样子。
　　那丫头是专门服侍秦菲青的。秦臻和花子扬都不由变色，一种不祥的预感同时袭上二人心头。都抢上前问道：“什么事？”
　　“少夫人她……她……投湖了……”那丫头面露悲色，哽哽咽咽地连话都说不清了。秦臻大吃一惊，狠狠瞪了花子扬一眼，与那丫头一起匆匆去了。
　　花子扬只觉脑袋嗡地一声，只觉天旋地转，怔在那里半晌,疯一般地冲了出去。花痴等人也都是大吃一惊。不过花痴见得大事多了，定力也非比常人，略一沉吟，低声对花子金道：“快去看看，这里有我看着……”花子金看看风九魔，迟疑了一下，还是带着穆总管和几个家仆走了。尹茹一直为大师兄和大师嫂的事担忧，恍惚中总有某种不好的预感，却实在想不到此事竟来得如此之快，震惊之余，已然抢先去了。花癫见尹茹一走，也忙不迭地跟着去了。
　　一时间人退去了很多。风九魔有些不知所以然，花家的事他如何清楚？只是觉得有些奇怪。这绝对是个逃走的好机会！风九魔却连想都没想，从决定决斗那一刻起，他就再也不做他想了。他转过头去，看见宫冶儿正倚门而立，满面忧色。他心中阵阵柔情涌动，只想立时上前将她拥在怀中。
　　情势在陡然间一缓，宫冶儿心中也松了一口气，只盼着风九魔此时快点动手，好脱离险境。但风九魔却像傻了一般只管看着她，她心中又是甜蜜又是焦急，忍不住喊道：“风大哥，你怎么还不走？”
　　“想走，没那么容易！”在一旁闷不做声的花犯忽然一扬衣袖，双指疾弹，两道疾风倏然间袭向风九魔。宫冶儿惊声大叫：“风大哥小心……你这糟老头子，为什么说话不算数？”
　　风九魔也是一惊，魔刀顺手便挥了出去，一股热流迎上。疾风热流相遇，发出訇然一响，花犯身子在空中一转，咦地一声：“臭小子，还真不错！”回头对宫冶儿道，“小丫头当真没大没小，敢叫我糟老头子，也不怕子金休了你……”
　　“能与老前辈一试高下是在下的福分！”风九魔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是七上八下，刚才花犯仅仅只是指风就已让他有些吃不住劲。若是没了魔刀，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与他过上几招。当下全神贯注，不敢有半分闪失，将魔刀舞的密不透风，仿佛织就了一张无形的刀网。
　　花犯身子在空中疾旋，如同风车一般随着魔刀狂转，哈哈大笑：“看你快还是老子快……”这花犯的轻身功夫天下少有，风九魔暗自叫苦，真力在这极短的一瞬耗损不少，而花犯却跟没事人一般。
　　“休了我正好啊，我求之不得呢！”宫冶儿见风九魔渐落下风，跳起脚来大叫，有意要扰乱花犯心神。
　　花犯道：“咦，宫家怎么养出这种丫头来了！呵呵，哈哈，可惜……可惜啊！”宽大的袍袖在空中鼓荡翻飞，又是两道飓风向风九魔刀隙中袭进。
　　“可惜什么？臭老头子，你说清楚……”宫冶儿不明所以，追问道。
　　“可惜啊！嫁入花家的女子，若是想离开花家，只有死了之后才成……”花犯大笑，风九魔听到这句话心中猛地一震，刀势便是一慢。蓦地只觉背上一麻，立时整个人都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