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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一章 ...

  •   第十一章饮血剑冷何须情,非酒之醉更难醒。

      无所欲求,不等于不通事务。

      应龙倒是会过意来,金眸带笑,并不曾翻身,任得对方压在身上,可手却不闲着,弯臂上扬抚过天枢脊背:“星君平日行事规行矩步,今日难得有了亲近之心,却也是中规中矩。”

      天枢定眼看着平躺在身下的男子。

      雪白皮毛上那玄墨颜色如斯浓重,然而金色的瞳睛却带着魅惑的妖异,这个曾于妖域独尊称帝的男人,便是这般躺着,也足以担得起那妖帝之名。可惜对象却是那个斩妖斩到手软,除魔除至剑断的贪狼星君。

      “龙君以为该当如何?”

      “……”

      河水起伏不定,涟漪光影间,天枢那副依然定若磐石的神态,便让人觉着自己没准是跟一块千年不化的顽石在谈情说爱。

      纵然内心并非无情,然而外表依旧如故。

      他习惯了执行那些看似不通人情的天规,代天巡狩,需要铁血的手段,需要冷硬的心肠,却偏偏,不需要过多的感情。在天宫的众多仙人眼中,贪狼星君是天帝手里最利的一柄宝剑,没有人会觉得,一把饮血的剑需要怜悯死于剑下的生灵。

      应龙嘴角掀起一丝笑纹:“当如何,便如何。”

      他愿听血剑吟哦,纵然后果是被剑锋所伤。

      “凡人有谓,相濡以沫……”他的指腹画过天枢的嘴唇,薄长的线条因主人的严谨而显冷硬,“无情言传不如身授,且待本座教你何谓风情如何?”应龙长手一勾,将天枢离开的肩膀拉了回来,唇间的距离几近于无,但却并没有立下纠缠,舌头舔过仍沾有酒香的唇线,应龙像品味了酒神酿以千年的美酒,“非因酒之醉,教人更是难醒……”这话,不知是谁先是贴近而模糊彼此的唇上。

      唇间的触碰始时只像浅酌美酒般轻盈,天枢仍是拘谨,但在应龙放肆的挑拨中也渐渐习惯,雪白柔软的皮毛上,玄墨与苍青的颜色如此贴近,耳边是潺潺水声,万古苍穹,天地玄黄,仿佛此刻惟余二人。

      忽在此时船身突然猛地一颤,似磕碰到什么。

      嘴唇习惯了天枢的温度,因感到分离后的冰凉而令应龙不悦皱眉,眼前衣袂飞扬,身上一轻,苍影已立于船头。

      扁舟碰到的是靠岸的岩石,不知何时天上竟下起了鹅毛大雪,天色灰沉,大片的雪花随风凌乱。

      山岳于风雪中潜形难辨,但仍能勉强看到不远处有一片山林,天枢无比干脆地留下一句:“本君去去就来。”便就踏风而起,往那片山林方向而去。

      被留在船舱的应龙不急追赶,过了半晌才慢慢坐起身,眉宇间难辨喜怒。

      声音之阴沉,堪比外面的雨雪天气。

      “一心护主,虽是好事,不过,也得看个时候。”

      那青竹扁舟仿佛被水波带动,舟身莫名地颤了颤。

      应龙慢悠悠地弯身而起,也走出了船舱:“左右无事,本座也出去走走好了。”似忽然想到了什么,不知与谁地吩咐道,“天枢此去桑林寻封豨妖身,回来想必也累了。记得在舱里备好酒菜,九酝春不错,他看是喜欢。”

      言罢出了船舱,抬眼看了天色,微微一笑,骤化作黑沙之形,往另外一个方向去了。

      剩下在岸头无人的扁舟,过了一阵,竟自逆水而上,晃晃悠悠地往方才应龙丢下酒壶酒桌的河中心飘了过去,那船影居然有几分可怜兮兮的委屈之状。

      涡河河沿并非平整河岸,土山只如坡高,且并不连贯,就像一只只乌龟伏于岸上,平缓地隆起,昨夜一场鹅毛大雪,将那本便不甚高峻的土山尽数埋得结结实实。

      一卷凛冽寒风吹过,扬起阵阵雪尘,待风停定,高大的黑影出现在无垠旷野。

      玄墨的身影抬头看了那一片土山,便向其中一个并不起眼的坡头走去。

      雪花自灰蒙蒙的天空上飘零落下,但没有一片在他的鬓发肩膀上稍作停留,他自雪中而来,却未带半点无暇之白。

      登上了土山,顶上有一块歪斜的石碑从雪下伸出大半,上面的字迹早已模糊不清,唯有碑顶的石雕仍旧完好,看上去就像一条盘绕的小龙,但并非龙形,细长光滑的身体缠绕盘卷,更似灵蛇。

      应龙抬手,并不触碰那石碑,只在那小龙之形的石兽身上凌空抹过,指尖过去,一道金光渗入碑内:“未至隆冬便大雪封山,是想掩藏行踪不见本座么?”

      自石鳞的缝隙间喷射出道道金光,便见盘卷的修长石躯慢慢蠕动起来,未及,埋在身躯下的石首竟剥离抬起,张开了眼睛看向应龙。

      这龙形之兽正是龙九子之一,排行第八的负屃,平生好文,故世人以之形雕于碑碣上,以守碑文。

      “小神磊负见过南极龙帝。”

      这小龙声音斯文有礼,不卑不亢,颇有文人风骨,“不知龙帝到访,有何要事?”

      应龙笑了:“自非为了扫墓而来。”

      磊负好像磨了磨牙,但声音听起来还是依然斯文素雅:“敢请直言。”

      “怎么你也学了那凡间文人那拐弯抹角、言不尽意的毛病?以淼赑嘴碎之性,本座离开武当山时,消息想必已送到其余九子手中。”

      应龙笑容愈深,磊负不由一震,淼赑此为看来早在应龙预料之中,却纵其行所为何因?

      “本座只是不耐烦与你们一一解释,你们早作准备,不管要躲还是要藏,要战还是要降,结果也不过一个而已。”

      面前这个男人竟如此可怕,他们的心思在他的眼中就像玩儿小心眼的孩童。

      磊负的声音有些僵硬了:“我等岂敢与龙帝作对,只是此物非比寻常,若用之不当,恐为祸苍生,故未敢轻率,还望龙帝见谅。”言罢,石兽整个身体自碑上盘起,碑文顷刻似重塑一般流光闪亮,字迹重现清晰,乃见这碑上雕刻着古朴的两个大字“汤陵”!

      汤王,商朝开国之君。

      因夏桀无道,汤兴兵伐之,放桀于南巢,遂有天下。其在位时,以宽治民,国力日盛。诗经颂:昔有成汤,自彼氐羌,莫敢不来享,莫敢不来王,曰商是常。

      故其卒后,仍为世人敬仰,兴陵以念。

      只可惜岁月流失,经多朝战火洗礼,又遇黄河水患,如今汤王陵寝早已毁去大半。

      原来这磊负所在,正是汤王陵寝,这龙神遗骸便就藏于陵中。

      此时却说林海之中。

      封豨乃贪暴之兽,为祸一方,为大羿射杀于桑林之中。如今桑林不复存,而封豨尸身自亦是难觅影踪。

      天枢并未急于寻找,有的时候,遍寻不获之物却总是会自己送上门来。自踏入林中,只觉得这林子也实在干净,不但没有一丝妖气,甚至连活气都不曾有。

      枯叶落尽的树林在平整的雪地上看起来就像一具具笔立的尸体,更显阴森之气。

      雪越下越大,林中之境更见迷蒙。

      然而在漫天飞雪之中,那抹苍青的身影屹然未动,犹有山岳之稳。

      他手中并不持剑,但一身如剑开锋的锐气且破开风雪。

      无物可阻其所往。

      风声骤急停,树影也尽数静止不动,一切好像在瞬间停顿进入了鬼域一般。

      天枢迈开步子,向前行去。在他身后,那些明明应该凝立不动的树影竟然蠢动了一下,树未动,但影动了!

      只见地上的影子渐渐从树影上分离开去,枝条渐渐生长变得更长,重重叠叠,难以量数。

      树影乃无声无色之物,地上渐渐漆黑密布,犹如一张大网向天枢罩来!

      便在此时,青苍长袍无风而鼓,只听得飘雪之中,有疾驰之声犹如箭雨从天而降,“噗!噗噗噗噗噗噗!!!——”雪地上顿时出现了无数点点坑口,然而钉入地中的无形之物却难窥其状,顷刻间,闻得仿佛无数鸨鸦嘶鸣之声在林中响起,刺耳非常。

      满是坑洞的地面上影子像惧怕了般缩回原处,在树根的位置盘踞,如同没有任何光芒能够照亮的一团漆黑足以令人心生恐惧。却见那黑团从平整的雪地上慢慢拱起,始是成团之状,渐渐化出四肢,而后作两只巨硕的头颅,看得仔细了,竟是一头长了两颗脑袋的妖物!

      此物目若铜铃,嘴喷恶腥,獠牙锋利,皮坚肉厚,鬃毛如棘,俨然便是上古大妖封豨!

      相传封豨乃太阴之气所成之妖物,能入水,潜身水脉难觅其踪,牙长如象能伤人,蹄踏地裂毁田园。然此妖物为大羿所杀,早已埋骨桑林才是。

      天枢见那妖怪凶蛮,并不退让。

      忽然感到腰间一阵发热之感,低头,便见那腰侧之内掖着的一个乾坤袋微微发光,渐见光影透出袋身,在天枢腰侧虚空之处画形成剑,金粉点点生辉,竟是那上古神兵——盘古凿!!

      此物正是当日毁于一旦的盘古凿,当日天枢收了盘古凿破碎后留下的余末,本欲待事情一毕便带往盘古墓与旧主同葬。然而不想之后接天君法旨降妖,便一路奔波未有空余之闲,故这盘古凿残片便一直留在身边。

      自失去盘古凿,天枢便不曾再寻得兵器,毕竟能与他凶煞之力相媲而不毁者,非上古神兵不成。

      只是这盘古凿如今只余些末残片,便是能够化形,力量却也大不如前。

      “回去。区区小妖,何须动兵。”天枢抬手一按,手掌遮去光芒,金芒便似夏夜萤火虫般散离飞回乾坤袋中。

      骤在此时,那妖怪一低头,咆哮着冲上前来,那颗钢硬的脑袋加上锋利獠牙,其势之猛恐能开山裂石!

      眼见就要撞上天枢,却见那长袍一挥,那冲得异常猛烈的野猪就像撞到一堵硬邦邦的石墙般,“嘭嗙!!”巨响,被无形法障挡了个结实,当即整头翻到在地,加之力量过猛,獠牙都折了一根。

      天枢随手一挥,收了法障,走上前去,地上的妖怪被收拾得昏头转向,正要翻身起来再撞,谁想就见那面前的苍衣神人眼神一厉,目光所下,仿佛有长钉入肉刺骨,动惮不得。

      那妖怪哼哼着龇开长牙,似有不忿之意,遂更口出人言:“我乃封豨,尔等是谁,竟敢冒犯?!”

      天枢看了它一眼。

      “弄虚作假。”

      话里森冷,更一语揭破,妖怪勃然大怒哼哼着声音叫嚣:“好大胆子!竟敢冒犯天兽,该当何罪?!”

      天枢不语,冷厉的目光打量了它片刻,便忽然缓缓平伸出左手,覆掌在下,口中发诀一动,雪地之下犹有地龙翻身,林地剧烈地震荡起来,骤见光影浮游,灵气自地底极深之处喷涌而出,地面厚雪竟自天枢掌心之下的地面为中心快速消融开去,露出泥地之表。

      未几,地面蠢动更剧,犹以天枢掌下之地最甚。

      突然骤见地面自下而上破空开口,纯阳之气化作红光游弋盘旋,便见一柄神物自地底缓缓上升,竟是一支长箭!箭身约长二尺九寸,雕纹古朴,不知何物所铸,却是非金非银非铜非铁,镞刃锐极,泛出朱红阳气,仿佛有流日光辉,更以凤翎为羽,虽历万年不腐!

      此物,正是相传能追风逐阳的射日箭!!

      天枢唤来神物,翻手一握,话都不多问,往地上一插——“哧——”神兵何利,瞬间洞穿妖物脊背,透腹而过,入土三分,直接把妖怪死死钉在地上。

      那妖怪一阵嘶叫,拼命拱腰踢腿试图挣扎,然而那射日箭并非凡物,竟不管它把地上刨出深坑,依然牢牢将之钉在地上。

      “饶命……饶命啊!大仙饶命……我、我不是封豨!”

      却见那妖怪就像泄气的皮囊一般软了下来,附近林木之景骤如画卷回收,自四面八方收摄过来,转眼间,荒凉雪地哪里还有什么树木林立?未剩一颗老树,但见树身看似楠木,身盘曲不直,茎缠绕合抱,木理多节,而更令人啧啧称奇的是,那树上的叶片亮如星辰,光芒耀眼,乃至叶片倒影万千,犹如一叶百影。

      “既是影木,为何化妖?”

      这自然绝非封豨,竟是一棵影木。

      《拾遗记》有载,瀛洲有树,名影木,日中视之如列星。

      那树身抖了一下,似有所惧,这树身上还入木三分地钉着射日箭,虽说并不致命,但被神兵所伤可不是说着玩儿的,当下不敢隐瞒,连忙老实回答:“只因当日封豨被大羿射杀后,尸身掩埋在树下,得了滋养,遂得成形。只因怕凡人采摘影木果,故才借了封豨之形,恐吓驱赶。”影木万岁一实,实如瓜,青皮黑瓤,食之骨轻,好不容易结出果实自然是敝扫自珍,岂可容他人取去?

      天枢皱眉,封豨尸身养了影木,自不可能再长出元婴莲,心中不由失望。

      知这影木不过是草木精怪,只行恐吓,并未伤人,只是过于霸道,天枢翻手一收,取了那射日箭,漠然道:“众生皆有缘法,纵一实难得,亦逃不过一荣一枯。”

      影木本乃瀛洲仙山上的神木,只因机缘巧合根入凡尘,而被尘世执念所迷,只记这结果不易,便死守一实,万年以来,不求开花不再结果,本末倒置,实在可笑。

      此时受仙人点化,彻悟原身。

      但见木身一抖,自树身中央破开一道口子,树腹中空,竟放了一颗青皮圆瓜模样的果实。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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