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飞仙玄晶 ...
-
隐元会的信使将东西送到万花手上之时，他正和某位同名师兄一起闲敲棋子打发时间。
万花先是撕开包裹看了看里面那块淡黄色的石头，一贯平静如水的眼眸里也不禁闪过一丝欣喜之意。
万花的师兄在一旁端杯啜了口茶，眼帘垂下。“那个人跟你做了整整十年的生意，为你寻齐了整整两百块天外陨铁还有这个东西，你就不好奇与那人见上一面？”
万花神色冷淡。“生意人还讲什么情义，只要能完成我的委托，他是谁又有什么关系。”
师兄无奈地摇摇头。
今天那个东西到手，万花心里多少有些兴奋，连下棋的心思也没了。待师兄走后便一个人坐在桌前摆弄着精巧的木甲零件，心里的那个念头转悠着，怎么也安定不下。
也是，十多年来的夙愿眼看就要成了，怎么能不高兴不激动。
不轻不重的叩门声传来，他恍然抬头，竟然已是深夜，不知何时外面下起了雨。
雨夜将千机阁的气氛渲染得更为静谧，窗外除了淅淅沥沥的雨声再听不见任何犬吠虫鸣之声。
打开门，雨声一下子大了许多，漆黑的夜幕中，站着一个全身湿透的人，而冰冷的雨水，正顺着他的脸颊一道道蜿蜒流下，抚过那隽秀却清冷的眉目。
那是一张只要见了便不愿移开视线的容颜。
万花却微微叹了口气。
“……你……又受伤了？”将人拉进了屋，他迟疑问到。
半个肩膀沐血的纯阳浑然不在意：“只是皮肉伤，何足挂齿。”一抬手扣住了身旁人的手腕，略一施力便将人拽进了自己的怀里。只是这样抱着他，脑袋里便一片空白，什么也不愿意思考。于是一句话就这样不经大脑脱口而出：“洛阳的花开了，你与我同去看看可好？”
纯阳的眼睛冷漠得似冰雪一样，却又偏偏漂亮得醉人。可是就是竟然有人能在这样一双眼眸的注视下，拒绝他的请求。
“我先去请师兄给你看一下。”
……
随着万花的离去，仿佛怀里的温度都一下不复存在了。纯阳剑者微微动了动手指，仿佛想要挽留那逝去的温暖。
……所以说万花谷的雨季，真是讨厌。花们就更喜欢躲人了。
半夜三更被从床上挖起来的自然又是倒霉催的喝茶师兄。喝了人家的茶，又恰巧是医圣弟子，他实在没理由推脱。
忙活了大半夜，万花被打发去煎药，花师兄才终于有机会坐了下来。他一边皱着眉揉着太阳穴，一边喝着不知打哪来的茶。“去洛阳看花？跳云梯没踏云摔傻了吧你？洛阳城的魏紫花籽还是从我们谷里送过去的呢。”
纯阳冷冷地不说话。
花师兄将茶杯一放，嘴角轻轻一挑。“你的伤可真重，不如我来猜猜是怎么弄的？风云火三使？啧啧啧……就算仙长你自视甚高，这也太……”
纯阳打断他：“这次你猜错了。”
“嗯？”
“有二十五个傻子豁了命去围攻那三个和尚，我只不过在事后杀了他们夺了东西而已。”
“………………”
纯阳提起厮杀之事时，眼底总是蒙着层淡淡的血色。那是纵在纯阳宫修身养性十数载也不能抹去的，骨子里的嗜血戾气。
这才是恶人谷的纯阳的眼神，而不是那个一心讨一朵高岭之花欢心的蠢羊的眼神。
……好吧，其实纯阳也没有那么谄媚。
花师兄喝茶。好吧，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场戏他看了十年，却还是兴致勃勃。“你们两个十多年的奸、情确凿了，你送他东西那是为毛隐姓埋名还要一个陨铁卖五十银啊？”更卑劣的是飞仙玄晶还是两百铁的卖两百送一。
纯阳望窗外，漆黑的夜幕里不见万花回来的身影。“他哪里有那么多钱……就这五十金，也是跟我借的。”
………………
花师兄看了看自己一身三宿、不兴意什么的，同是万花，被和尚包养还是被道士包养真是不一样。
不过师弟呀，你真的觉得天外陨铁五十银一个还免运费很正常？以至于你十年都发现不了端倪吗？
……
“……你就从来没有打算过告诉他你十年来走遍大江南北，寻便深山老林才给他找齐那两百块陨铁？或者是杀了二十五个恶人谷的同袍夺取飞仙玄晶？”
纯阳移开视线，语气里听不出悲喜：“我不会让自己沦落到去乞求他的爱。”
很多很多年以前，他跟他告白的时候，小万花愣了一下，随后不咸不淡说了声好。两人的情人关系也就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后来万花成了工圣弟子，再后来执掌了万花谷千机阁。从此他便一头扎在机关铸造之术里不可自拔，十年间甚至鲜少走出过这孤崖之上的楼阁。
纯阳的视线扫过四周零零散散的机件或者尚未成形的机关，有时候他心里烦躁起来就想一把火把这里付之一炬。然后平静下来他又乖乖地天南地北打听天外陨铁与飞仙玄晶的下落。只是因为曾经某次听到万花对他的师兄说那些东西大概是一个铸造师毕生的追求了。
于是纯阳有时候想，也许到了这些东西集齐的一天，万花就会对机甲铸造失去兴趣了。
虽然事实是这屋子里的任何一个零件都又可能比纯阳得到过更多的万花的关注。
如果不是记忆里那天那时那刻他的心跳如擂鼓，也许纯阳会以为万花的那个“好”字只是他的梦而已。
这哪是做情人，这是还债来了。
夜幕里一个身影慢慢走近。撑着伞的身姿说不上多么优雅，就是令人觉得为他做什么都不会后悔。
万花提着药罐进了门，看了纯阳一眼，漫不经心道：“你就不能去床上躺着？你这样不在乎身体，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启程去洛阳？”
花师兄的茶杯吧嗒一下掉到了地上。完了，养在谷里十年没动地方的万年老妖……啊不，宅花要出谷了？
……
看了看师兄和纯阳呆滞的表情，万花皱眉。“你们两个都从云梯上掉下来了么？”
后来师兄恍惚地走了。后来万花对纯阳说：“你赶紧到屋里睡觉去，你杵在这里我要怎么铸造？”
纯阳觉得万花果然还是那个万花。
两人收拾好包袱准备远赴洛阳的那天，万花丢了一把剑给纯阳。
十几年没收到过万花的礼物的纯阳顿时受宠若惊，坐马车的时候都把剑抱在怀里，甚至都没敢把剑把出鞘看看，好像生怕阳光太猛烈把剑晒融化了。
“怎么想到要送我武器？”
“哦，”万花侧着头望着马车外的风景，心不在焉，“你不就是喜欢打架杀人么，以前就是这样，让你陪我去花海采药一天你立刻就没精打采的。”
嗯，杀人确实是纯阳的生命所在，不然他也成不了别人口中杀人不眨眼的恶人。生命在他的剑尖消逝的瞬间……那样的快感有时甚至比情事更激烈。
只不过……
纯阳看了万花一眼，心跳慢慢快了起来。“其实我随时可以和你一起……远离江湖。”
为了你不再握剑。
只要你少看那些木头铁块几眼。
“不要。”
“……”
阳光灿烂，万花眯起眼，神色慵慵懒懒。
那我十年的铸造不是白练了吗……
【完】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飞仙玄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