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庄园》夏之狂想

2、蔷薇马车（二）

　　——我又看见了那辆马车，这一次它停在了我的面前，外面的装饰是鲜艳的蔷薇，美丽的蔷薇，还有美好的香味。马车前面的横栏依然什么都没有，也没有驾驶马车的人。我听见从里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可是我怎么也想不起这声音的主人是谁。吱嘎的声音响起，马车的门一下打开，一只手从里面伸了出来。
　　“请和我一起来吧。”
　　他这么说着。——

　　被黑布装饰出来的小黑房间很快就坐满了人，有一些是穿着整齐的绅士，有一些是衣着不错的妇人，还有很多小孩，他们在窃窃私语，说着一些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所谓灵异事件。不时发出一些惊叹和祈祷。当爱丽丝蒙着眼睛，被人牵到最前面的椅子上时，人们安静了下来。
　　“我们被寂寞的灵魂呼唤而来，聚集在这里”爱丽丝将自己的嗓音略微的压制，令自己的音线尽可能的粗一些。她慢慢的抬起双手，举到头顶前方，“以撒旦之命，请让灵魂从那可憎的地狱回到我们的身边。万能的主啊，请保佑我，不被撒旦的意志拖向地狱。”
　　神羽宗在座位圈外面堆着木箱上，拿着一袋用红薯煮熟晾干制成的零食和身旁的一个小孩一起吃着，她看着似模似样的在念着所谓咒语的爱丽丝，实在忍不住笑了一声。
　　“有什么好笑的？”身旁的小孩问。
　　“啊，没什么，小孩子不会懂的。”神羽宗吐吐舌头。
　　爱丽丝说完了类似祷告词一样的东西，然后把手放在椅子的扶手上，缓缓埋下头，开始低声念一些谁也听不清楚的咒语。围着的人们看得聚精会神，她这么念了一会儿，慢慢地，不知道何时，她的声音变得越来越低沉，越来越粗犷，最后完全是一个男人的说话声了，并且在这个时候这个女孩全身开始颤抖，痉挛，甚至看起来还好像在冒冷汗。
　　神羽宗看着爱丽丝，脸上的表情忽然消失了。
　　爱丽丝痉挛得越来越厉害，忽然，她大叫一声，从椅子上跌了下来。
　　观看的人群安静了一会儿，然后一起赞叹着鼓起了掌。
　　几个男人走过去，把爱丽丝抬到了后面。
　　“哇哦，今天爱丽丝表演的好精彩！”小孩很兴奋地说，“最后那一下简直太逼真了！”他一说完，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猛地用双手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巴，有些心虚地望向了神羽宗，神羽宗正看着他，咧开嘴嘿嘿一笑。
　　“呀，确实很逼真呀。”神羽宗用手指戳了一下小孩的脑袋，“下次再说给别人听到了，我要代替爱丽丝打你哟。”
　　小孩的脸色大变，慌忙说，“只要你别跟爱丽丝说，要我干什么都可以！”
　　“那帮我拿着这个。”她跳下木箱，把手里的袋子递给小孩，“不许吃哦，呆会要是我发现少了，我就揍你！”
　　“哼，欺负小孩，你算什么男人啊！”小孩使劲对她吐舌头，还发出鄙视的噗噗声。
　　“我才不是男人呢，所以可以随便欺负你。”神羽宗摆摆手，走向了爱丽丝休息的帐篷。帐篷外有一个看上去五大三粗的独眼男人正坐在那里，一直手拿着酒瓶，不时咕咚咕咚的灌上两口。一些妇人走过来，似乎看了刚才的表演，想和爱丽丝说几句话，然而还没接近帐篷，就被这个提着酒瓶的男人拦住了。
　　“爱丽丝小姐不接受任何人的探访。”他粗声粗气地说。无论这几个妇人怎么哀求，他横着的手臂也没有半点放下来的意思。
　　神羽宗站在较远的位置，考虑着要用什么样的借口过这男人的这一关。几个妇人走后，那男人把目光移到了自己身上，神羽宗稍微愣了一下，然后笑着对他招招手。
　　“滚远一点，东方小子！”男人拿着酒瓶示威般挥动手臂，“再靠近一步我就捏断你那细小的黄色脖子！”
　　“……”神羽宗皱起了眉头，她对这个家伙的说话方式感觉到很不爽，“有什么好神奇的，你也不过是给人家看门的。”她嘀咕着，转身想走。这时候，爱丽丝从帐篷里跑出来，一下拉住了她的胳膊。
　　“神羽宗！”爱丽丝的脸色不太好看，但是她现在显得很兴奋，眼睛里发出异样的神采，“太好了你还没走！我还担心因为没人和你说话你回去了呢。”
　　“呃，至少可以找到人吵架。”神羽宗笑着说，然后望向了拿酒瓶的男人。爱丽丝望向那男人，叉着腰，大声说：“笨蛋杰尔，神羽宗大小姐要是生气的话，一只手就可以把你揍扁了！”

　　——我从早上等到傍晚，又从傍晚等到天明，就这么坐在窗边，望眼欲穿。可是连他的影子都没有看见半分，我很难过，我的泪水已经将我的衣襟完全沁湿。母亲告诉我，他已经永远不会再来了。——

　　“啊啊，我还真是没想到。”神羽宗接过爱丽丝递来的饮料，有些颇为感概地说。
　　“哈哈哈哈哈，你是没想到我还是那么厉害的灵媒吧！”爱丽丝得意地说，搬来一个小凳子，坐在神羽宗的跟前。帐篷很小，除了摆放箱子和床就只剩下很小的空间，神羽宗坐在床上，很不客气地喝着饮料，吃着零食。
　　“啊，我没想到，你不但是一个小偷，还是一个女骗子。”
　　“喂！”爱丽丝叫了出来，马上又压低了声音拍打了一下神羽宗的胳膊，“我什么地方行骗了？”
　　“你是不是真的灵媒，你自己知道。”神羽宗拍了一下她的脑袋。
　　爱丽丝嘟起了嘴巴，一副不高兴的模样。
　　“不过呢，有一件事到是真的。”神羽宗在衣服口袋里摸了一阵子，拿出了一张白色纸条，上面画着一些爱丽丝看不懂的，图画一样的东西。“手心向上伸过来。”
　　“做什么？”爱丽丝照她的话，伸出了右手。神羽宗把纸条放在她的手心，并拢食指和中指，隔着纸条在爱丽丝的手心点了一下，只见纸片上的字闪了一个很微弱的光芒，只有一下，如果是不经意的话，会以为是自己眼花。
　　“果然是这样，你有特殊的招灵体质。”神羽宗收起纸片。“降灵技术是假的，但是灵异体质是真的。”
　　爱丽丝对她的话似懂非懂，“什么又是真的，什么又是假的？”
　　“你刚才胡乱扯了一通，虽然是假的，但是把一个家伙吸引过来了，他在你的后面，试图跟你讲话，但是你都没听见，还和黑布后面的人在唱双簧，所以他一生气，在你的后背推了一下。”神羽宗做了一个推的动作，“你现在把衣服脱了看看的话，背上一定有一个清晰的手掌印。”
　　爱丽丝的脸色变得煞白，她的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
　　是的，每一次的所谓降灵表演，不过是她在前面演戏，后面有一个男人帮她开口说话而已，但是刚才的表演很特别，自己的背脊一直有一种难以言明的寒意，她本来以为是天气很凉爽的关系，但是在表演快结束时，自己的后背一痛，从椅子上跌了下来。现在听到神羽宗真么说，她害怕了起来，赶紧把上衣脱下，露出光滑的后背，然后慌张地对神羽宗说：“快，快帮我看看！是不是真的有！！”
　　爱丽丝的后背正中，果然有一个暗红色的，清晰的手掌印，就像是刚刚被人印上去的。
　　“真的有哦。”神羽宗说，“我拿镜子给你看看。”于是，她找出两块镜子，一块让爱丽丝好好的举着，一块照着她的后背，利用镜子的反光，她看清楚了应该是幽灵一样的东西在自己后背印上的掌印。她一惊，手中的镜子一下掉在地上，还好没有摔破。然后她呆呆地说了些什么，一下把脸埋进自己的手掌中呜呜哭了起来。
　　“啊啊啊，我要死了我要死了！！这一定是诅咒！！！呜呜呜呜！我还这么年轻啊啊，我真是命苦！！”
　　她这样子把神羽宗吓了一跳，于是后者赶紧说：“喂喂喂，还不至于，还不至于死，这也不是诅咒！我帮你消除就可以了！”
　　“真的吗？”爱丽丝眼泪汪汪的扭头望向身后的神羽宗，“你不是骗我的吧？”
　　“我又不是女骗子，不会无故骗人的。”神羽宗说着，把手放到爱丽丝的悲伤，轻轻摩挲，并温和地用灵力去中和残留在她身上的阴冷之气。爱丽丝感觉到从神羽宗的手心传来一种特别的热气，那么温暖，那么的舒服，就像全身泡在热水里一般。她忍不住缓缓转过头去看身后的神羽宗，当两人的目光对上时，神羽宗对她露出了微笑。爱丽丝脸一红，把脸扭了回去。
　　很快,爱丽丝后背上的手掌印就消失不见，恢复了雪白平整的模样。神羽宗拿着镜子，对她说，“看看，现在没有了。”
　　爱丽丝拿着镜子，使劲看了很久，又没有感到有何不适之处，于是，她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啊，感谢上帝……”
　　“感谢什么上帝呀，又不是他把你治好的。”神羽宗哈了一声，然后她的视线被爱丽丝那雪白的后背所吸引，“啊，话说回来，你的后背好漂亮啊。”她说着，伸手在爱丽丝的后背轻轻抚摸，刚才怎么没有发现，她想，眼前这个女人的后背真是很漂亮，皮肤滑腻白皙诱人。是白人的关系吗？皮肤白得像透明的一般。她半闭起眼睛，虽然同是女人，但是她对这样的……当神羽宗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吻上了爱丽丝的后背。
　　爱丽丝吓了一跳，她猛的转身，紧紧的捂着自己的胸口，涨红了脸，“你……你你干什么呀！！”
　　“啊……我……大家都是女生，我……”神羽宗一时也无法解释自己的行为，她的脸也红起来。
　　“什么女生！我看你是披着女人皮的男人吧！！”爱丽丝指着神羽宗，气得全身发颤。
　　“你在说什么……只是被女生亲一下，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吧？”神羽宗皱起眉头，“在我家这可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里不是你的东方！我才不信你是女人呢！”爱丽丝把衣服穿好，嘟着嘴巴说。
　　“不要让我一再重复这件事，我当然是女人！”她抓着爱丽丝的左手，然后放到自己的左胸上，“不信的话你自己摸摸看！”
　　贴着神羽宗的胸口，爱丽丝愣了，自手的感觉来说，虽然很小，但是确实摸到了……她看着神羽宗的脸，瞪大了眼睛，同时也微微张开口，整张脸再次涨得通红。神羽宗觉得从爱丽丝的手心传来难以言明的灼热，这热量蔓延到自己的耳根。
　　“你……的心跳得好快呀……”爱丽丝把目光移开，小声说。
　　“呀……”神羽宗赶紧把手放开，于是，爱丽丝把手收了回去。
　　一时间，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非常尴尬，两个人都无法说出什么来。
　　良久，神羽宗说：“我……我要回去了……太晚的话……爱玛会骂我的……”
　　“嗯……”
　　神羽宗走到帐篷外，爱丽丝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说：“我明天去找你！”
　　“啊……好……”神羽宗红着脸走了出去。

　　——我用了很长时间才能接受我已经死去这个现实。这并没有让我受到多大的打击，因为我一直都很明白，死亡是生命的形式之一，只不过，我忘记了。我是为了什么，并且到底是怎么死去的。这样的困惑让我在这个应该告别的世界里迷茫的走来走去。——
　　“你这样走来走去的很碍眼啊。”神羽宗拿着一瓶酒和一大包食物在去另一个酒店的路上，用慵懒的口吻对一个脸色苍白的男人说。
　　——你看得见我？——男人的脸上露出有些惊喜的神色。
　　“清清楚楚的哟，喂，你洗完澡怎么不好好擦一擦再出来溜达？弄得到处都是水。”神羽宗在一块屋檐下的石头上坐了下来。
　　——我想没人看见，所以……真是对不起。——男人转身走进一顿墙里，片刻之后，转身走出来，这个时候，他穿着一件整齐的礼服，连领巾都戴得好好的，头发往后梳，一根乱的也没有。
　　“我叫神羽宗，你叫什么名字？”神羽宗一拿过酒瓶，一下咬掉瓶塞一边问。
　　——保罗•泰格——男人微笑着说
　　“嗯嗯，我知道了。”神羽宗拿起酒瓶，边往下面倒边说，“保罗•泰格。”
　　苍白的男人被呛到似的咳嗽了起来，他用手捂着自己的喉咙，“你干了什么？！”
　　“请你喝酒而已。”神羽宗拿起酒瓶喝了一口，“喂，你到底在这边干嘛？你都能自动换装了，别告诉我你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你至少要告诉我一声才给我酒喝嘛，你差点呛死我！——男人咳了两声说。
　　“反正你已经死了。”神羽宗笑着说，“喂，基督教这边的流程我虽然不太清楚，但是应该有死神带你到冥界去才对吧。”
　　——我觉得，我还有样东西没找到，要是找不到的话，我哪儿也去不了。——男人坐到神羽宗的身旁，发出了长长的叹息。
　　地缚灵什么的真麻烦……神羽宗心里说。
　　保罗忽然仰起头，笑着指向圣玛丽学院，——我以前在那边住过的——
　　“啊？”神羽宗愣了一下，眼前这个苍白的男人忽然在自己的眼前消失了。她站起来，正想说些什么，熟悉的声音在自己的身后响起。
　　“哎呀哎呀，这个不是来自东方的巫师吗？”阿兰一脸高傲的模样走过来，双手插在衣兜里，似乎逮到了神羽宗的把柄般的洋洋得意，“这么晚了还出来夜游，被学院知道了你铁定会被赶回东方！！”
　　神羽宗看着他，只是笑着摇摇头，然后站起来收拾自己的东西。
　　“喂！神羽宗！不许你对我视而不见！！听见没有？！”阿兰走上前，一把抓住这个外形更接近少年的少女，有些生气地说，“还从来没有哪个女人敢用这种态度对我的！你只不过是个清国野丫头，男人婆！对着我这样的贵族应该马上跪下行礼，你这混蛋！！”
　　神羽宗皱起了眉头，她叹了一口气，“你这家伙的人生到底有多失败，生活有多无聊啊？不时刻提醒自己和周围的人自己贵族的身份就找不到自己的存在价值你没别的事好干了？英国的贵族都跟你一个样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神羽宗的态度，阿兰显得相当的愤怒，他拉着神羽宗的手，想把这个高傲的女人强行拖进自己的怀里，但是神羽宗甩甩手，像是用了什么魔法一般，就甩开了这位身份高贵的贵族。
　　“你认为我千里迢迢从中国来到这里，就是为了陪你这种大少爷玩游戏的吗？今天的事随便你说不说，反正本来我也不想来这里的，就算你不告我的状，我两年之后就回去了。”她抱着食物，笑眯眯地说，“对了，在我的家乡，大部分的女人喜欢的是有才华，有抱负的男子，不会喜欢暴君一般的角色，学校见吧。”
　　阿兰看着神羽宗的背影，心里有些落寞，“神羽宗，我非让你爱上我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