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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休妻(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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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雨击打着院子里的青石砖发出阵阵的声响,搅了金珠的好梦。她伸了个懒腰,从床上起来,随手披了件衣服,蹑手蹑脚地走到窗前,推开窗,便见厨房的炊烟,不由叹一声张妈起的真早。
张妈是金家雇的老妈子,只管做饭洗衣,兼做点杂事,却是勤勤恳恳,常得老爷赞赏。金珠冷眼旁观,也觉张妈是个本分人。左右回床上也是睡不着了,索性撑了把油纸伞,走出去。
江南的雨向来轻柔,带着薄薄的雾气,竟让金珠一时间有了身在梦中之感,还未及体会便被一声音惊醒。
“姑娘怎么穿成这样就出来了。”
这声音没有半分恭敬,金珠却听着舒心,她转头望着眼前这个皮肤黝黑,身材发福的妇人笑道“肚子饿了,便光顾着寻食了,哪还记得其它。”
张妈许是觉察到方才口气不对,有些尴尬,也对着金珠笑了笑道“饭就好,姑娘还是先回去多穿些衣服再用,省的着凉。”
金珠也再不多话,撑着伞回屋。挑了件粉色纱裙,又随意的将头发挽了一个髻,斜插了只簪花。推门时骤然想起此时父亲和周氏必然已经醒了,定不能让周氏挑出错来。便又坐回梳妆台前,用铜镜仔细照了照,确定并不不妥才出门,不想差点与迎面而来的张妈撞个正着。张妈连忙退了几步,结结巴巴道“冲撞了……姑娘……真是罪过……罪过……”
金珠被唬了一下,又很快平静道“不妨事,张妈唤我用饭吗?”
张妈叹了口气,暗中指了指院子,金珠便明了了。
院子里四方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金冶和周氏都已经坐下,却没有动筷,一看就便知是等着自己了。金珠心中忐忑,慢慢度过去。走到他们面前低低叫了声“父亲,母亲。”
坐在上首的金冶抬头看了看金珠,淡淡道“坐下吃饭。”一旁的周氏却一直低着头,仿佛没看见她。金珠也不在意,反而有些高兴,在下首坐下。随后各自动了筷子。
金珠吃的小心翼翼,一会便没了胃口。却不便先走,只得坐等着。金冶很快也停了筷子,斜撇了周氏一眼,周氏连忙唤张妈收拾了桌子。
金珠觉得今天大家都很诡异,却没有开口相问。金冶咳了一声,周氏极不自然的拉起金珠的手,勉强笑道“珠儿可真是越长越水灵了”金珠立时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只想一巴掌拍掉周氏的手,
可惜也只能是想想。现实是周氏的手依然稳稳当当的拉着金珠,金珠只得装作含羞道“母亲谬赞了。”
周氏见金珠如此表现,只当她真害羞,笑的更欢“咱家女儿长的就是俊俏,将来也不知谁能配的上。”
金冶抚了抚胡子对着周氏道“珠儿也不小了,你倒是帮她张罗张罗,别耽误了。”
周氏故作恍然道“你瞧瞧我,竟还当姑娘小呢!”
金珠听了他们一唱一和,哪还能不明白其中韵味,左不过是要把自己嫁出去罢了。定是家里钱又吃紧,前年嫁了姐姐便只换的两年的生活用度吗?她心中激愤,却没发觉那两人已经讲完,正盯着自己等答复,她只得道“女儿还想在二老面前多尽几年孝心,望父亲母亲成全”说罢,屈身行了一礼。
周氏一听便不乐意了,眼看就要发作。却被金冶制止,他叹了口气对着金珠道“你先回房。”
金珠得了特赦,道了去“女儿先行告退”便转身而去,忽略掉周氏的那声抱怨。
回了屋,眼泪再也控制不住落下来。这个家难道真的已经没有自己立足之地了?或许姐姐说得对,从那个女人进门的那天开始,这个家便不再是她们的家了。自己多年来处处忍让,那女人却步步紧逼,如今更是要把自己逼上绝路,哪里还能再忍下去。
下定了决心,金珠狠狠将眼泪抹去,唤张妈给自己打了盆水,仔细的梳洗了一番,直到再看不出一丝哭过的痕迹才罢手。
她知道周氏小有心计,迫害她们姐妹皆是用的为她们着想的幌子,父亲也说不了她一句不是。就拿姐姐出嫁来说,明明是嫉恨了姐姐,要赶她出去,偏偏说是为姐姐好。张员外是城中俊杰,娶了姐姐是做正室的,不会亏待了她。不过是个年过半百的糟老头子罢了,姐姐嫁过去有什么幸福可言。
现如今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便是死也不能让她如愿的。
屋外渐渐有吵杂声传来,想是家里赌坊开张了。自己那个名义上的舅舅又快来院子里来找周氏借钱了。往日自己都是避在屋里,今儿不妨去见识见识。
没曾想竟这么巧,刚出了屋,便见一消瘦男子偷着摸进来,不是舅舅周柄还能是谁。金珠心中暗笑,面上却惊恐道“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
周柄被吓了一跳,待看清来人后,立刻嘻皮笑脸道“你是珠儿吧!我是你舅舅啊!珠儿真是越长越漂亮了。”说罢还砸了咂嘴。
金珠胃里泛起一阵恶心,却硬是逼着自己往前走了走。对着周柄屈身行了一礼道“见过舅舅。”
风吹过纱裙,带动裙摆,衬的金珠很是灵动可人。周柄一时间看的呆了,金珠却见周氏远远走来,忙告退而去。
以后几天,金珠不再正面与周柄相遇,只是悉心装扮站在窗前,让周柄看到。不过半月光景,周氏便和父亲吵起架来,金珠故作担心询问张妈,张妈一头雾水,只道“隐隐约约听老爷说这不是□□嘛!夫人回只是名义上的长辈,怎算的了,何况咱们家又不是书香门第,官宦世家,哪有那么多讲究。”
金珠听的心中厌恶,知道以周氏心计不至于说出这样白痴的话来,想是被家里逼的紧了。毕竟他们周家只有周柄这一根独苗,就指着他传宗接代呢!看来周氏就算再心狠手辣,也不得不受家人钳制,自己不就是算计了她这一点吗?
又过了几日,父亲竟搬到客房睡了。金珠恍若未觉,画了淡淡的桃红妆,配上暗色梅花纹勾丝纱裙,又从饰盒中选了枝琉璃梅花簪簪上,才推开门缓缓走出去,抬眼便见那周柄在院中东张西望,忙叫了声“舅舅”
周柄寻了声音的来源便再也移不开眼,结结巴巴道“珠儿今天真……真……美。”
金珠轻笑一声走到桌前,用手指着蘸了茶水,在桌上写了今晚三更,带我走。周柄上前看了一眼,激动就要去抱金珠,金珠连忙躲开,顺手用衣袖将字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