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路》朱砂

76、第73章

　　事情来得太突然，我甚至来不及抓住晓白，幸好无忌抢上一步接住了他，两人都滚倒在地上。林瞳痛苦地抱住头，仰面向天放声大叫：“水生—”霎时间几乎天地变色，四周离得太近的鬼兵被风卷了起来绞成粉末，尖利的风声夹着吱吱的鬼叫声凄厉刺耳，山一般的压力从四面挤了过来。
　　“瞳儿！”林族长痛心地大叫一声，双臂一张，支起一张淡青色光幕。但在林瞳的呼啸声中，这道光幕如同风中之烛，随时可能被击破。
　　林瞳的呼叫像刀子刺在我心上。他是陷在怎样的一个梦里啊！他在叫着我的名字的时候，又是怎样的心情！玄水珠和明火玉融合的灵力自然而然地流泻出来，我张开双臂，晶莹的波浪以我为中心，涟漪般四面扩散出去，消弭着林瞳带起的狂风。
　　“林瞳—”我定定地看着他，“我是水生。我在这里。你看着我，我在这里！”
　　林瞳抱着头，喃喃地说：“水生死了，你骗我，他死了……”
　　我一步步走过去：“我没有死。林瞳，我没有死。你看着我，是真的。”林瞳带起的狂风顶得人喘不过气来，但我还是一步步靠过去，试探着伸手去拥抱他。
　　“他在骗你。你看，他明明是龙族，他是一条龙！”
　　这明明是小米的声音，可那口气，小米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还没容我想明白，林瞳已经突然出手。如果不是见过林瞳对“龙”字的反应，这一下子我非吃大亏不可。仓促结了个手印挡了一下，胸口气血翻涌，脚下退出七八步才算消去这一下冲击。顾不上多说什么，我定睛向林瞳身后望去—渐渐散去的雾气中，一个身影飘飘走来，紫色的衣袂随风摆动，一双斜飞的丹凤眼波光流转。这明明是小米，可那有些阴沉的神气，那眼里不时闪过的寒光—不对，这绝对不是小米！
　　“穷神！”我握紧了拳头。怪不得他要到这个地方来，他就是要在这里移魂，也就是人间常说的鬼上身，他已经强行占据了小米的身体！
　　那双美丽依然的丹凤眼斜瞥了我一眼，眼神却像沾了脏水的刷子一样让人讨厌：“小东西眼睛倒尖得很。”
　　“小米呢？你把他怎么样了！”我不能控制地大喊，恨不得把那双眼睛挖出来。
　　穷神仿佛看出了我的心思，眯了眯眼：“想动手？这可是你的小米的身体，你舍得？”
　　“小米在哪里？”我一字一句地问，火焰与寒冰同时在体内流动起来，呼之欲出。
　　穷神笑了：“谁知道呢？也许在山谷中，和那些游魂散魄聊天呢。”
　　“你这个混蛋！”双臂微微颤抖，力量仿佛不受控制的野兽，迫切地想要冲出来。但我不能，那是小米的身体啊！
　　穷神冷冷地笑：“别怪我心狠。本来我也舍不得这么个美人，可是元深不讲情面，居然在我身上下蛊。那个身体我呆不下去了，只好用用他的。”他一脸遗憾地轻轻掠掠头发，修长的手指从耳畔滑下，滑过殷红的嘴唇、细腻的颈项，向衣领里探去……
　　“拿开你的手！”
　　穷神倒退一步，捂住胸口，脸上露出惊讶之色：“你，你居然可以不受迷心之术所惑？”
　　我也冷笑：“迷心之术？你还差得远呢！”
　　穷神摇头：“你真是个小讨厌！多少事情都被你搞砸了—”他突然指着我高叫一声，“妖龙！”
　　林瞳在听到这个“龙”字时突然动了。我眼明手快一个侧翻，砰一声身后地面留下一个大坑！林瞳像疯了一样紧追我不放，每一次出手都是毫不留情。穷神咯咯笑着，重新策动余下的鬼军，将无忌他们团团围住。
　　狼狈地打个滚，躲开林瞳一记风刃。要叫醒他，就要让他相信我就是白水生，可是他攻击得太凶，我根本没有开口的机会。穷神显然已经将驱怨之力加强了。他原来的身体毕竟是鬼气太重，与林瞳纯净的灵力相去较远，现在换了小米的身体，反而有利于控制林瞳。我知道这样子被动挨打不行，可我下不了手啊！无论是对林瞳还是小米，我都不能啊！
　　穷神一直在咯咯笑，那笑声听起来真是刺耳之极！那声音简直都不像小米的声音了—等等，那，那声音真的变了，不再是那么得意，而变成了什么痛苦的嘶吼！随着这声调突变，林瞳的动作也缓慢了下来。
　　发生了什么事？我侧头望去，穷神双手抱头，面容也有些扭曲，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元深！你，你没有出去？”
　　“你以为真这么容易就能夺走我的身体？”
　　这才是小米，这是真的小米！
　　“你，你明明—”穷神嘶吼着，身体不停颤抖。四周的鬼军已经不知所措地停了下来，我们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呆呆看着小米的身体轮流说着他和穷神的对话，显示着两人的魂魄在激烈地争夺着这具身体。
　　“你太小看我了，你忘记了我的名字叫迷神！”
　　“你—别高兴得太早，穷恶之气附骨入髓，你以为能再把我赶出去？”
　　“我不想赶你出去，若是想，我就不会让你进来！水生！”
　　是小米！这是真正的小米！我看着那双澄明如水的眼睛，不自觉地应了一声。
　　“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
　　我？我答应过什么？是那个，不，不行！
　　“你答应过我的！快，现在就动手！快！”
　　不！不行！我，我怎么能—
　　“水生！”小米的面容又有些扭曲，眼睛吃力地保持着清明，紧紧盯着我，“快点动手啊！不能让穷神再逃脱了！快啊！”
　　可是，可是我不能啊！杀了穷神，你不是也，也会……
　　小米的面容突然扭曲，眼睛一瞬间阴冷，在大家一愣的工夫，他已经冲过包围的侍卫，向我冲了过来。我还来得及出手，可是，可是—那也是小米啊！
　　耳边呼地响了一声，一道红影从身后冲出去，与紫影撞在一起。过了仿佛有一生那么长久，紫影慢慢慢慢地向后仰过去，可是并没有倒下，因为穿过他胸膛的长剑支撑着他，而剑的那一端，握在无忌手中！
　　小米的神情平静，唇角慢慢弯起一个美丽的微笑，用斜斜的眼梢瞟着我，竟依然风情万种：“水生—我很高兴，能遇到你……”
　　身体缓缓地向后软倒，从那具身体上腾起两缕烟雾：一缕灰黄的一升起来便被迷谷口吹来的风裹着吸入了山谷，另一缕紫色的轻轻盘旋着，似乎有些恋恋不舍，终于也向迷谷飘了过去。我扑过去想抓住，可谁又能抓住一缕烟雾？
　　白影一闪，是晓白，抢到了我前面，突然一掌击在自己胸口。一口鲜血喷出来，喷在那缕将散未散的烟雾上，血雾仿佛有生命般地聚合起来，将那缕紫烟吸入，旋转着，化作了一团紫色的浓烟，最后凝成一颗紫色的卵，轻轻落在草地上。而晓白的身体迅速淡化，终于化作一缕白烟，嗖一声钻进了我的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