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假玉真铃 ...
-
在房顶上吹了整夜的寒风，许霖浑身上下流窜着飕飕凉意，眼神也微微发直。他年纪已是二十七八，家中虽无妻室，男欢女爱鸳鸯戏水之流却也见过不少，可如昨夜般诡异的情形……
那家伙居然也有被人欺负的一日！这便是所谓的一物降一物么？
心底虽生出幸灾乐祸的快感，可很快便被冰冷的理智浇灭——身为暗侍，知道得太多并非益事，尤其是面对那种杀人不眨眼的恶鬼。深知以逸清的性情，绝不会轻易放过自己，许霖欲哭无泪地看着天边那丝白边。
不如……逃了吧……
还做着激烈的思想挣扎，他便听着屋里有人起身的动静，是叶凡吧？许霖轻叹一声，这般早，莫不是要去皇陵见机行事么？可……可房里还躺着的那家伙，昨夜接了主子的密令后，便大闹了皇陵，连佟天祖的尸骨也没放过，今日的大祭，是做不成了。
见叶凡蹑手蹑脚地摸出了屋，翻身出门，许霖支着脑袋，望着他离去的身影。现在的皇陵怕是重兵把守，连只苍蝇也钻不进去了。他这一去，无功而返事小，若是遭人发现，难保那挖坟拆骨的罪责不落在他头上，待那怪物醒来，又得血流成河了吧？
似已见着尸横遍野的惨状，许霖捂住发疼的额头，且不说逸清稍后会如何处置自己，这般大的乱子，该如何收场才是？
忽的，他灵光一闪，想出个绝妙的主意。叶凡此去，也不过是抱着侥幸，只需让他知难而退，不被人发现便可。这么做，既绝了今后的麻烦，更可因救了叶凡而向那怪物邀功，保住自己的小命。
暗自赞叹这一石二鸟的妙计，许霖当即追上了叶凡，远远地跟着他，往皇陵去了。
原本打着如意算盘的许霖，在抵达皇陵后不得不感慨“天欲亡我”。意想中重兵重围的皇陵，竟见不着半个人影，只暗中布置着不少武功高强的侍卫，在皇陵四周徘徊。
高手虽众，可以叶凡的修为，欲让他发现那四周游走的侍卫，根本是痴人说梦。垂头丧气的许霖见着他一无所知地往皇陵中混去，无可奈何地往肚里咽着泪水，出手将藏于暗处的侍卫引出，向叶凡行径的反方向逃开。
许霖虽是身手不凡，可对方那几人也是个中高手，纠缠多时差点儿暴露了身份的许霖，险险才逃脱了去，只是这会儿才去寻叶凡，却是早已不见踪影，应是安然混入皇陵，不知所踪了。
本欲追入皇陵，可考虑到方才那几人的实力，许霖打了个寒颤，还是回了茶坊与那怪物招呼上一声，让他自个儿头疼去吧。辛苦了半日没捞着丁点儿好处的许霖，沿着来时的路，无精打采地回了茗清轩。
岂料刚跨入茗清轩的后院，还不待他请示入屋，脖颈便缠上了艳红欲滴的丝线，散着若有似无的寒气。被惊得肝胆俱裂地许霖，猛然抬首望去，便见着衣衫不整的逸清，懒散地倚在门旁打量着他，缠在手指上的细丝，若隐若现。
许是跟得久了，他也多少能猜透逸清的心思，这会儿并无半分杀意，约莫是因自己清晨时分擅离职守，这会儿是在警告自己？一味不知名的情愫流过心底，许霖也不知是喜是忧，只是眼下，性命是无碍了。
心下忐忑的他，正欲开口告知逸清叶凡的下落，却见逸清收了细丝，随手抛来一物。下意识地接入手中，他摊开掌心，细细打量着掌中之物。
掌中分明是串玉珠，那珠子莹润剔透，大小均一，珠上细刻着精细的花纹，几近透明的玉珠之中，还嵌着分毫大小的小玉珠子，可奇怪的是，外层中空的玉珠竟毫无缝隙，浑然天成。那珠子如水滴一般，几欲透明，在光线的映照下，散着幽淡的青辉。
主子为混淆视听所做的假玉铃，与此颇为相似，却略逊一筹。前些日子许霖一直随身带着，前夜里被逸清要去，之后也未曾有归还的迹象。莫不是假玉铃换了真宝贝？
拿着玉珠的许霖呆愣了半晌，手掌也止不住的有些颤抖“玉……铃……？”
见逸清微微颔首，他木讷地再度看向那串玉珠子，这传说中的神物，竟就这么安静的躺在自己掌心？！一时理不清思路，他困惑地望向不远处的逸清。
许霖以为，逸清常年与主子不合，恰巧叶凡亦在寻着玉铃，以他的性情，又怎会将玉铃交予主子？可眼下，这玉珠分明置在自己掌心……
不顾许霖的迷惑，他打了个呵欠，返身合上房门，回房接着歇息去了。许霖将那句“玉铃怎的不给叶凡？”强自咽下，收拾好这宝贝，带着满腹疑问，离开了茗清轩。
虽是脚下如飞，心头却堵得慌。他本以为看透了逸清，可自叶凡出现，这厮的行径却是越发怪异，不可理喻。对暗侍而言，知道太多确不是件好事，而许霖也正是因此，恪尽职守地保持着与逸清的距离。可如今，心绪却随着逸清的怪异，发生了微妙的变换，竟对那厮的过往起了几分好奇。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待许霖忆起叶凡现下的处境时，已距阜县颇有些距离了。方才忽然便拿到了玉铃，一时震惊，却将叶凡忘至了九霄云外……
以他的聪慧，又岂能料不到叶凡的行踪？
心头的那丝愧疚，立即烟消云散，许霖怀揣着玉铃，马不停蹄地向珙国赶去。
且说回屋歇下的逸清，这一睡，便至了日落时分。昨夜叶凡虽有意教训于他，可终究是拿捏着分寸，丝毫舍不得伤他半分。只是体力不支，累了些，才躺到了现下。
看着身上斑驳的痕迹，他揉了揉有些干涩的眼角，才套上衣衫，往前堂寻叶凡去了。一路行去，后厨与前堂均不见叶凡的踪影，他也未着急，只拉住了在店中忙碌的朱常贵。
昨夜的泪痕依然清晰可见，朱长贵颇为心疼，将他安置在柜台后的小桌前坐下，打了盆水为他擦净脸上的泪痕，又弄了些吃的予他。兀自吃着食物，他是真有些饿了，完全不理会朱长贵诸如“这是哪个混账，居然敢欺负二掌柜的？”一般的问话。
问不着头绪的朱长贵，也只得放下逸清，独自招呼茶客，待叶凡回了茶坊再做计较了。
“兄台可知今日皇陵祭祖的大事儿？！”
“不知，何事？”
“佟天祖的坟让人给刨了，还将尸骨挂在皇陵前的树上，抽得支离破碎呐！”
茗清轩里，私下里都背着他人，悄然议论着这惊天的消息。随着茶客间的眉飞色舞，时辰渐晚，至了茗清轩打烊的时辰，依然未见叶凡。朱长贵也是习以为常，打点了店里的杂物，又予逸清弄了晚饭，才兀自嘟囔着“这世道真是越来越不安稳了……”离开了茶坊。
独留在茗清轩的逸清，怔怔地坐在大堂里，望着映在地板上的清辉发愣，直至更夫敲着四更的锣鼓，路过茗清轩时，他才似坐不住了，起身出了门。
两丈见方的石屋之中，叶凡盘坐在屋角，仰头望着屋顶的中心处。原本那石门忽闭，他仗着自己能轻易毁了石门，也未着急。岂料这暗室竟是阴狠之极，石门的弱穴恰被隐在石墙之中，而整个石屋又是浑然一体，弱穴虽在屋顶中心，触手可及，可这是墓穴，一旦石屋崩塌，他便会被活埋墓中。
在他眼前，只放着两条路，要么被活埋，要么被活活饿死。傻了眼的叶凡，握着掌中的玉铃发呆。拿到了玉铃又如何？还不是得与那佟天祖陪葬？虽说好歹也算得他的子孙，叶凡却未有丝毫的敬意。
就这么无可奈何地困身此处，起初还想着法的逃离，可几经折腾，终是竹篮打水。随着时间缓缓的流逝，他的思绪也渐渐变得有些混乱。逸清是在等着自己的吧？若是自己葬身此地，逸清该如何是好？可会以为自己扔下了他独身一人？
越想越是沮丧，他缩在了屋角。长明灯或明或暗，叶凡已不知待在这儿多久了，只觉这墓穴太过沉闷，太过寂静，时间太过漫长，太过熬人，忽的起了早死早投胎的念头，可想起逸清，却又忍了下来。若是有人再度来到石室，自己可不是白白错过了生还的机会？
就这么在等待中煎熬着，就在他绝望的以为，自己这条小命定然要折在此处时，一声巨响却将他惊起——那石门竟缓缓向旁退去了！
拔出腰间的青云剑，他全神戒备着，欲与入室之人对峙，却在那石门退去后呆愣原地，再无反应。
石门后立着的，赫然是一身白衣，面色冰冷的逸清。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假玉真铃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