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隐广临②（滑头鬼同人）》拾

7、拐杖与鸟妖

　　“啊，你确定是在这林子里吗？”
　　木辻微喘着气抱怨道，一如既往僵硬且全无表情的面孔，并没有因为那声抱怨而产生些许的松动，“天都快要黑了，佛头杖……”
　　“错不了，错不了！一定就在这儿附近！咱家已经听到了！那如梦似幻般氤氲的呼唤……”佛头杖沙哑的声音在竹林中回荡着，一字一句间充着满是眷慕的深切陶醉。
　　“‘回来吧！回来我这里！我就在这里！’——是这样的呼唤吧！三个小时之内，你已经向我重复过七次了！佛头杖！”
　　木辻用他那毫无情绪起伏的平直声调嘟嚷着，幽怨无比地再次环顾起四周，他几乎忍不住想要扶额长叹——为了找那节虚无缥缈不知所踪的本源之根，他已经在这片竹林里晃悠了将近三个半小时！

　　听从毫无方向感可言的佛头杖片面之词，跟没头苍蝇似地，从烈阳高照乱转到夕阳西下！
　　而且到目前为止，竟然还是一无所获！
　　这对一向言必信行必果的木辻来说，绝对是件大毁形象极损信誉的异事！
　　前所未有的异事！
　　可木辻不得不走上这么一趟，他必须尽快找到本源之根——几个月后，佛头杖就会迎来化形之期。而为了安然渡过危险的化形之期，佛头杖必须竭尽所能地，在最短的时间里吸收到足够多的力量。

　　无论是平安时期那个妖鬼横行的年代，亦或者是妖鬼皆隐身于暗夜中的现今，新生妖鬼的化形，都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
　　那些生活在平安京时期的妖鬼，他们从化形之初就已经清楚明白，何谓——弱肉强食！
　　因为在那个时代，许多妖鬼，都是靠吞噬同类或者是灵力强大的人类来增强自身妖力。刚化形的小妖鬼若是被发现，基本上，便只死路一条。
　　毕竟，比起要劳累一番才能吃到的可口美食，初初化形的虚弱小妖鬼，那就是一块会自己跳进嘴里的肉。
　　而到了灵气稀薄的现在，获得灵性的器物，如果单靠从周遭吸收的那丁点儿少得可怜的灵气，是无法支撑它们顺利渡过化形之期的。

　　化形，不单单是形态上的变化，更重要的是，在化形过程中将吸收的灵气，萃取成妖鬼必须的纯粹妖力。
　　若萃取不到足够的妖力，就无法让形体进行完全蜕变，那么化形，便只能以失败告终。
　　而一旦化形失败，则灵性灭，身形散，将再也不存在于这个世上。
　　所以，佛头杖必须也不得不在化形之前，回到他自己的本源之根上——依靠仍旧深埋在地底的根本，去吸收尚算丰沛的地灵以补足自身的灵气。

　　木辻不想也不能让佛头杖出任何的意外，因为佛头杖是那个男人留给自己的唯一——唯一一条能找到那个男人的线索，唯一一个能让自己与妖鬼界联系起来的物件。
　　只要佛头杖顺利化形，木辻就会有更多的机会接触到妖鬼，也就有机会找到跟那个男人相关的线索，从而追踪到那个男人的下落……
　　木辻相信，在搭上妖鬼界的线后，自己一定能顺利找到那个男人！
　　很快，很快就能见面了……
　　那个抛下年幼侄子的，终年不愿归家的，亲爱的叔叔……

　　因着佛头杖又一次的错误指引，木辻无可奈何地再次‘闲逛’了大半个钟头竹林，只不过这一次，夜幕已悄然降临，前方的路上不再是此起彼伏的虫鸣鸟叫。
　　密集树冠遮挡出的幽暗中，隐隐传来一阵激怒的争吵，木辻捻手捻脚摸了上去，竟全然不顾眼下这日夜之交的逢魔时刻，自己正身处野外深林中——保不齐这一去，就撞见了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场面，那个时候，等待他的，可就是杀人灭口时了。
　　不过，老天爷多少还是眷顾着木辻的。
　　至少，在木辻一路摸到能够听清争执内容的距离时，他还没有被旁人发现。
　　好吧，说到底，那种毫无顾忌的大声争执，在寂静密林中，其实可以清晰地传播到一个不短的距离之外。

　　木辻听到了一声愤怒的质问，“你的誓死效忠之心去哪儿了！”
　　“别开玩笑了！忠心？”
　　一个阴冷嘶哑的声音嘲弄地笑道，间夹着犹如蛇吐信的‘咝咝’，似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般的笑话，“我们会甘心成为你的部下，只是因为……在你手底下办事，最容易……上位夺权！”
　　“真不知羞耻！你这叛徒！”愤怒的声音剧烈咳嗽起来，让他的厉声喝斥，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你也算是妖怪吗？像你这样软弱的鸟啊……”阴冷的声音大声讥笑着，对他曾经长上的喝骂嗤之以鼻，“就拍拍翅膀去死吧！”
　　阴冷声音的主人，狠毒地诅咒着自己曾经的长上，他现出原形露出了尖利的毒牙，直扑向半蹲在地垂首猛咳的男人。

　　男人咳得撕心裂肺，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俨然一副病入膏肓不久于人世的垂死模样——他根本就无力阻挡那大张着的，连接阴森喉管，即将罩上面门的巨颚。
　　眼看两颗泛着寒光的毒牙就要刺入男人的颈项，一道无形的屏障忽闪现在男人身前，及时挡住了蛇妖凌厉的攻击，直撞得蛇妖一个措手不及，眼前止不住一阵发黑。
　　“蛇虺之辈，果真是毒辣无耻之极呐。”
　　木辻淡淡地吐出鄙夷嘲讽之词，他冷冷看着那个被撞得头晕眼昏，正不住甩着扁圆脑袋意图尽快清醒的蛇妖，慢悠悠从树丛后踱出。
　　木辻一步一顿走得极慢，因为那柄一直为木辻提供支撑之力，与木辻形影不离的拐杖，如今正稳稳立在重病男人身前——替男人挡去一击的无形屏障，正是木辻从不离手的拐杖一力撑起来的。
　　能挡得住妖怪一击的拐杖，自然不会是凡物，或者，应该称那拐杖为‘佛头杖’。
　　即将化形的妖鬼预备役——佛头杖。

　　照理说，即便有了灵性，可只要一天未能化形，便也无法调动体内的妖力来施展妖术。尤其是无形屏障这种，看起来应该是有一套特殊妖力运转方法的独门妖术。
　　只是常理那种东西，在佛头杖身上却是不顶用的。
　　因为佛头杖，是那个男人留给木辻的。
　　木辻至今还记得，那个男人将佛头杖交给自己时说过的话——“如果叔叔不在身边的话，佛头杖会替叔叔保护好小木辻的！所以，要和佛头杖好好相处呐！”
　　在木辻得知自己的腿，已经完全没有治愈的可能，自己将一辈子也无法甩脱拐杖的时候，那个男人，自己敬爱的叔叔，就笑着将他珍而重之从不离身的佛头杖，交给了自己。
　　木辻也记得，那个男人告诉过自己，佛头杖可以说是他们家的传家之宝。因为自己的曾祖父也使用过这只拐杖，并且，爱不释手。

　　‘佛头杖会替叔叔保护好小木辻的！’——木辻记得那个男人对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可是这样的话语，木辻并没有当真，即便他亲爱的叔叔，是个妖鬼。
　　想来大概也没有谁，会把这种明显带着安慰性质的戏言，当做是真的。
　　毕竟那个时候，木辻并没有遭遇到什么攸关性命的危险，而佛头杖也一直沉默着，没有显现出他充满灵性的一面。
　　直到那次夜探旧校舍，面对雪女以妖力吹出，足以将木辻冻成冰晶的刺骨寒风，佛头杖忽然伸展出无形屏障，挡住了那阵致命寒风，救下了木辻的小命。
　　之后，木辻恍然醒悟。
　　那个男人，恐怕早就料到在他离开后，自己一定会想法设法去找他。而要找到那个男人，就必然会与妖鬼打交道——那个男人，早已为这个必会出现的结果，做出了充足的准备。
　　有了灵性即将化形的佛头杖也罢，施在杖身遇险激发的防护妖术也罢，告诉自己他对银发陆生极感兴趣也罢……从种种迹象看来，那个男人并没有打算阻止自己，应该说，自己亲爱的叔叔其实是在鼓舞，甚至是希望自己找到他的！
　　这个结论的得出，让木辻很是振奋激动了一把。
　　于是举一反三，很快木辻就推断出，自家叔叔说过的话，绝不会是无用之言，他留给自己的东西，也定然是有用之物……

　　“抱歉呐，佛头杖！我会尽快找到它的！”
　　木辻轻抚着杖身，满是歉意地说道——无形屏障的每一次开启，都会消耗佛头杖不少的灵气，而现在佛头杖最缺的，就是大量的灵气。
　　所以木辻并没有拔出杖身，虽然没有本源之根的助力，佛头杖吸收灵气的速度并不快，但至少地底的灵气，比地面上要多得多。
　　“无妨无妨！不过少爷，拜托您下回在扔之前，先跟咱家说一声吧！”杖首那尊药师佛雕像撇了撇嘴，满是鄙夷地斜睨了眼前方甩头晃脑的蛇妖，“晦气晦气，真是晦气！让这种背信弃义的家伙沾上身，咱家得马上撒盐驱邪斋戒沐浴啊！”
　　“啊，不能大意了！回去就替你准备！”
　　谁知道那满是恶意的妖气，会不会阻碍到佛头杖吸收灵气？于是木辻肃然点头应了，扭过脑袋望向那个虽止住了咳嗽，却仍然痛苦喘息着的男人。
　　因剧烈的咳嗽，男人毫无血色的脸颊上，晕染出一丝病态的绯红，他微抬起头，惊诧又愕然地盯着面前一脸淡然的木辻。
　　“还能活吗？”木辻微微抿了抿嘴，盯着男人的眼睛认真说道，“虽然出手是因为看蛇妖无耻的背叛行径极不顺眼，可如果你死了的话，我岂不是白费功夫！活下去，鸟妖！”

作者有话说

　　尽量更，尽量多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