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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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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躺在床上,突然就想起了程梦的话,一时兴起,打了个电话给严舒然。
接到我的电话他似乎挺意外的,他说:“你终于良心发现了。”
“我今天碰上程梦了,她来我们学校找程启。”
他顿了顿:“程启那厮跟你在一个学校?”
我冷嘲热讽:“不是你让他填的么?”
他有些愤愤,咬牙切齿:“靠!白白便宜了那小子。”
“程梦说你拿到了交换生的名额,怎么没告诉我?”
“我已经推掉了,所以就没高兴跟你说,怕你担心。”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他像是有些失望:“我要出国,你不会担心没人照顾你。”
我噗的笑出声:“怎么可能,我这么可爱,会没人照顾,你为什么推了?”
“没什么,觉得大一就去,早了点。奇怪了,这事儿我谁都没告诉,程梦是怎么知道的?”
“她听孙梦怡说的。”
“晕,女人就是爱八卦,明明跟她说了别乱讲的。”
我没来由地有些不大舒服,拿着电话愣是没再发出声音,他问:“怎么不说话?”
“宿舍里的八卦部队回来了,我帮她们开门。”
室友们的耳朵太灵敏了,一踏进门就唏嘘:“哟,在跟你那小竹马说我们八卦呀,那我们就八卦一下试试。”然后就凑着电话叫了声:“你的小青梅前些天晕倒了,你要不要关心下呀?”
我彻底无语,严舒然真的听到了,他问:“怎么晕的?”
“没什么,就是那天去看程启踢球……”
他打断了我:“程启程启,他踢球有什么好看的,那家伙一出现就准没好事,以后少跟他混在一块儿……”
我见他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只得笑笑:“的确,球比他好看多了。”
他这才缓过来,轻轻喊我的名字:“渺渺。”
“嗯?”
“我去S市看你,怎么样?”
“你有毛病,马上就放寒假了。”
“那我来接你,咱一起回去。”
“不要,我认得路。”
我知道自己为什么拒绝得这么干脆,因为我忽然有点开始害怕了,怕自己的毒瘾越来越重。
考试进行得还算顺利,眼看就剩下最后一门了,却接到了父亲的电话,他说在Y市看到了我妈,她病得很重。
8岁那一年,老妈抛下我和我爸跟着其他男人跑了,老爸的工作一直很忙,怕对我照顾不周,就拜托着严妈妈照料我。十年后,在记忆里已经淡去的老妈又突然出现了,实在让我有些措手不及。
我申请了缓考,急急忙忙就往Y市赶。我对那里人生地不熟,老爸走不开,我只得就着医院地址自个儿找过去,可是我的运气真的很背,下了汽车才发现自己的手机丢了,就连丢哪了都记不得了。
我找了个公用电话亭打自己的电话,一直处于关机状态,八成是被人捡去了,想了想,就拨了一个自己背得滚瓜烂熟的号码。
“喂。”电话里传来的是个女音,我开始以为打错了电话,可还是问了声:“请问这是严舒然的手机吗?”
“哦,请问你哪位,他现在在洗澡,我让他等等给你回个电话。”喉咙里有血腥气直冲,我硬是说不出话来,一下就将电话挂了,这个娇嗲的声音我还是有点印象,专属于孙梦怡。
程梦上次说他们两个走得很近,可我这大清早的打电话过去,觉着他们哪里只是走得近这么简单,这压根儿更像是在同居。
等我辗转着到了医院,已经是下午两三点的光景了,老爸坐在病床旁边,看到我只是象征性地点点头,然后指指那个躺着的女人:“你妈。”
我看了看她,脸色很差,虽然睡着却似乎不怎么安稳,眉头皱得很深,我想,原来这就是我妈,也许不久前,我们两个在街上遇见过,却都未能认出对方来。
“我过几天还要去南边出差,这个寒假你就留在这里照顾你妈妈吧,她家离这儿不远。”说罢,又补了句,“你要不要跟严舒然联系一下,让他在这里陪陪你。”
“不用了,让他回家吧,我手机丢了,记不得他的号码,我们念了大学就不大联系了。”
妈妈出院之后,我还是陪着她住在Y市,过年的时候老爸也赶了过来,8岁以后,我总算也是过了一个一家三口正正规规的年。
春晚的节目一年不如一年,妈妈却看得很开心,我坐在她旁边,怎么也提不起兴致来。以前这个时候,我肯定已经跟着严舒然跑到广场上放礼花了,阿黄就趴在不远处盯着我们,一到十二点,他就敲着我的头报我的岁数:“16岁了。”
三年前,他说:“17岁了。“
两年前,他说:“18岁了。”
一年前,他说:“19岁了。”
今年,我对自己说:“20岁了。”
我开始止不住地想他,想他在干嘛,想他是不是还在那个广场放礼花,想我不在的时候他会敲着谁的头说一声“20岁了。”大概,会是孙梦怡吧。
过了初五,我陪妈妈去复诊,从医院出来,总觉得心口闷闷的,忽然想起了严舒然跟我说过的那些地方,就乘公交车到了P大,穿过教学楼,慢慢地走到了湖边。他说这湖到了冬天就会结冰,有不少学生喜欢在湖面上溜冰,我不信,他还说寒假一定带我来看看。我坐在石凳上,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心想他果真是在胡说,现在冬天早没有以前那么冷了,即使这边是北方。
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抬起头来,就看到了殷旭扬,他一脸担忧地看着我问:“哭成这样,怎么了?”我这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他说他是Y市人,父亲是P大的教授,所以放了假可以到P大来借书看。
后来他常会来我家坐坐,我们两个渐渐熟络起来。
殷旭扬陪我去医院取报告,那天是我记忆中哭的最厉害的一次,我趴在他的肩头一直哭一直哭,他轻轻拍我的背,喊着渺渺,我想我应该是哭昏了头的,因为我似乎还看见了严舒然就站在不远处,我勉力地想睁大眼睛看清楚,可还是晕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是在医院病床上,殷旭扬坐在旁边,对我说:“渺渺,以后你这病还是吃药控制吧。”
我真的很累,只随便嗯了一声,就问他:“刚才有人来找过我么?”
“没啊,怎么了?”
“没什么。”我想我刚才大概真的是眼花了。
他送我回家的时候,我对他说:“我想让我妈搬去S市住。”那份报告上写得很清楚,她日子该是不多了,两年已经是极限。
这样的话,在仅剩不多的日子里,至少,我可以陪着她。
开学之后,室友说她们都见着我的竹马了,在最后一门课考完的那天,他在我们宿舍楼楼下等了整整一天。
我到了S市后新换了一个手机号,犹豫了好些天还是给严舒然打了电话,接电话的人居然是严阿姨。
“是渺渺啊。”
“阿姨,怎么是您接的电话,严舒然还在家里?”
“是啊,他们学校开学晚。”
严阿姨跟我天南地北的扯了很多,却一直没有让严舒然接电话的意思,我说:“阿姨,他人不在么?”
“哦,嗯,他带阿黄去散步了。”
“那我等等再打过来吧。”
“渺渺。”严阿姨叫住我,“你还是别打电话来了吧。”
“怎么了?”
“你知道的,我们家舒然一直把照顾你视为己任,他先前因为你放弃了保送哈佛的机会,铁了心报考P大,后来知道你读的S大,又想找程梦她爸帮他托关系转校,我以死相求他才肯去念P大。前些日子他去Y市找你,说是见到你男朋友对你不错,这下才算放了心答应出国做交换生,所以我不希望中间又出差错。渺渺,就让我们家舒然安心出国吧。”
严阿姨一口气说了好多,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挂了电话的,她说得我心里很痛,像被针扎过一样,但我不怪她,可怜天下父母心,我突然觉得自己他妈的还真不是人,险些就毁了她儿子的大好前途。
我报考S大的时候,总觉得我们只是分开四年而已,寒暑假聚首的时候,还可以给对方说说自己的所见所闻。直到这一刻我才知道,一念之差,也许错过的不是四年,而是一生。
之后,我一直没有见到严舒然。殷旭扬从T大毕业后,我们两个也就断了联系。直到我大四毕业后在S市找了工作,阴错阳差,又遇上了殷旭扬,他和我在同一间公司,我想,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吧。
后来,我顺理成章地接受了他的追求,成了他的女朋友。一年多的相处下来,我以为我们会结婚生子,然后白头偕老,可最后他却只用一句话,干脆辛辣地一语道破我的内心:“渺渺,你不爱我。”
他想和我分开一段时间,让我好好考虑清楚,我想想自己自从念了大学,也的确很久没回过老家了,是时候回去看看了。
石板桥上可以看得到我家和严舒然家的房子,以前上学放学都会走过这座桥,桥上有糖葫芦和棉花糖卖,这么多年过去了,桥面上空空荡荡的,好像是铺了新路,所以孩子们上下学都不从这过了。
大年夜的时候,我一个人跑到广场上放烟花,烟花在头顶绽放,映红了我的脸,我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喊我的名字:“渺渺。”
转过头去,严舒然在漫天的绚烂下对我笑了笑,说:“25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