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化危“鸡”》过季

2、第二章 小主人的觉悟

　　幸福村很小，小到出了门走几步路就可以隔着大片大片的稻田，透过马路旁的树荫，偶尔能看见那些飞驰而过的方盒子。

　　一种叫做汽车的玩意儿。

　　未来仿佛触手可及，但是，它远远比我们想象中的遥远。

　　仅仅一眼，就可以看出正在田野里游荡的那些人有多么的古怪，步履蹒跚，动作迟缓而僵硬，近处的田埂上还有两桶被打翻的粪便。

　　空气里传来令人作呕的腐臭的气味，我不认为这仅仅是那两桶肥料的功劳。

　　小主人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行动派，他迅速地蹿入了左边的树丛里，随手从地上抓起一抔土塞我嘴里。

　　啊呸呸，小主人每次让我闭嘴的动作都那么不温柔……

　　窸窸窣窣的声音引来了附近两个人的注意，他们口中发出奇怪的哀嚎声，循声趔趔趄趄地向这边走来。

　　但是这一带小主人很熟，他在树丛中灵活地穿梭着，就像一只猎食中的小豹子，不一会儿就甩掉了那两个笨手笨脚的家伙。

　　眼前出现了一条泥泞的小路，从这湿度来看，村里唯一一处水源就在附近了。其实就是一方池塘外加一口水井，但是小主人很执拗地认为这是一片很小很小的湖泊，并且美其名曰未名湖。

　　你怎么不把你总是在池塘边“邂逅”的那个洗衣服的小姑娘称为浣纱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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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主人沉默地站在池塘边，手里的斧头还在往下滴着黑红色的血。

　　我有些心惊胆战地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是害怕他往池子里跳，还是怕他刚才砍断浣纱女半边脖子后疯狂的表情。

　　半晌，他转过身来，我看着他恢复清明的眼神松了口气。

　　他的唇微微抿着，眼睛里有些细碎的流光，整个人透出一股倔强的气息。

　　他冷冷地，低声地道：“都死了。”

　　我的心就像被针扎了一样，隐隐作痛起来。

　　我知道小主人的相貌在人类的认知中是丑陋的，暗黄的皮肤，猪腰子脸，塌鼻梁，厚嘴唇，虽然他大大的眼睛又黑又亮，但是配着单眼皮却不很协调。

　　小主人一直以来都很自卑，所以他几乎不跟同龄人玩，他宁愿窝在家里劈柴，喂鸡，然后做作业，看电视，看一整天都看不腻。

　　主人的妻子怕他在家里闷坏了，让他出去玩，他才慢慢养成了带我出去散步的习惯。

　　直到有一天，他在池塘边看见那个洗衣服的小姑娘，扎着两条乌黑的麻花辫，露出月牙般的笑容说：“你的眼睛真漂亮。”

　　小主人咧咧嘴笑，宽厚的大嘴唇几乎要咧到耳根去，竟然没有吓跑那个小姑娘。

　　从此以后小主人又多了一样家务，跟女孩子家家一样的洗衣服。

　　我不知道那个有着甜甜的笑容的女孩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她的眼神不再清澈明亮，她的碎花裙破败沾染着血污，她身上有各种各样的伤痕，最重的一处伤是脖颈似乎被野兽咬去了一大块肉。

　　她就那么神情呆滞地走过来，发出和田里的人一样的哀嚎声，张开嘴要咬不能动的小主人，牙齿里还粘着血肉的残渣。

　　我全身都叫嚣着危险，快点逃开！

　　小主人还是站在原地，痴痴地望着他心爱的女孩子。

　　我害怕极了，我从小主人怀里挣出来，恨不得能跑多远跑多远，等我回头的时候，就只看到了倒下的女孩。

　　和小主人通红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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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小心地挪着爪子，一小步一小步蹭到小主人脚边。

　　他的旁边躺着女孩，脖子上本就被咬去大片血肉，又被利斧砍过，伤口很是狰狞。

　　他的声音那么难过，那么绝望，他说：“都死了。”

　　这一刻，我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也许我想起了阿花，也许我什么都没有想起。

　　我啄！我用力地啄！

　　小主人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蹲下来伸出左手，我熟稔地用前爪攀住了他的手臂，后爪踩在他的手掌上，撞进了那个有淡淡血腥味的怀抱。

　　【至少还有我，陪着你。】

　　小主人放下斧头，拍了拍我的脑袋，然后，抓了一把土又塞我嘴里。

　　啊呸呸，死小鬼！我这是在安慰你啊混蛋！

　　ЮЮЮ

　　路过晒谷场的时候，我总觉得有种被窥视的感觉。

　　我左看右看，除了一马平川的晒谷场，就是几片零星的荒芜的稻田，小路边还有几棵结了板栗的树，没有什么可疑的人，连空气里的腐臭味也很淡。

　　突然，我感觉背后有一道风，本能地便向前弯腰，用翅膀护住了头。我引以为傲的鸡冠可不容有失，不然以后怎么泡漂亮MM……

　　小主人也有做动作躲闪，但好像还是被那暗器打中了，耳边传来一声低低的闷哼。

　　我立刻放下翅膀看向小主人，哦，没什么不对，就是好像额头有点红。原来那暗器是一颗大板栗，没剥壳的，包裹在绿融融的刺球里。

　　啊类？我记得板栗球没这么扎人啊，以前小主人路过也被砸到头，皮都没擦破一丝儿。而且，这速度，这方位，似乎不是瓜熟蒂落的吧？

　　我和小主人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向晒谷场边最大的那棵歪脖子树。

　　“凶手”正在从树上往下爬，动作利落得很，显然是常干这种勾当。他转过身来，白衬衫，蓝牛仔裤，一脸阳光灿烂地笑道：“嗨！”

　　“萧然……”小主人抿了抿唇，不悦地道，“你想找我打架？”

　　“哪能呢，你看我这几天都在树上窝着，靠几颗板栗卫生，又渴又饿，还闹胃痛，施舍点食物吧！”

　　萧然捂着肚子嗷嗷地嚎，但语气却是吊儿郎当的，态度也很欠扁。

　　要不是他的唇真的干得开裂了，小主人一定不会这么老实地从背包里取出食物和水递给他的！

　　萧然接过水先抿湿了唇，然后不紧不慢地对着瓶口喝，直到半瓶水下肚，才拿着窝窝吃起来。

　　“哟，挺新鲜的，你今天早上做的吧？”

　　“……”

　　“手艺不错。”

　　“……”

　　“咋的不高兴了？我刚刚又不是故意砸你的，只是确定下你是不是正常的而已。看你衣服上的血，你也见过那东西了吧。”

　　“我还抱着只鸡呢，怎么就不正常了！”

　　我咕咕地应和了两声，小主人没好气地踹了我一脚。我哀怨地窝到另一边，小主人好狠心，我不过是遵从生物本能没替你挡板栗球嘛下次替你挡子弹好不好。

　　萧然瞟了我一眼，“哟，抱只鸡就正常了？每天都带它出来溜达，我说你小子是不是爱上它了？”

　　一双白皙的手猛地扼住我的脖子，把我拎了起来。

　　我呼吸渐渐艰难，用尽力气挣扎起来，脑袋里一片空白，只记得一双明媚的桃花眼，微微勾着，带着一些恶质的笑意和探究。

　　小主人，救命啊啊啊啊！

　　要死鸡了啊！

　　等我回过神来，已经在小主人温暖的怀抱里了，呜呜，还是小主人对我好。

　　似乎在刚刚漏过一些话我没有听见，但我听见了最后一句——

　　“这是我救命恩……鸡，你少乱来。”

　　顿时就像吃到了新鲜的还缀着露珠的青菜叶，我心里简直要美死了，小主人把我当救命恩人呐，那么进了城也会像在家里一样好好地照料我吧。

　　萧然三两口啃完剩下半个窝窝，嗤道：“NG，我还LG呢！”

　　“你不是住校的吗？那学校怎么样了？”

　　“就跟电影里演的一样。MD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这种事会发生在现实里，就在我们身边！”萧然眼圈有些红，脸上的笑容也没了。

　　“……最后耗子他们都死了，只有我逃了出来。”

　　小主人站在萧然身边，一直静静地听着，最后淡淡道了一句：“看来镇中中学是不能去了，只能向西走了。”

　　“许石非你还是人吗！就算耗子他们曾经对不起你，可人都死了你怎么能这么平静！”萧然悲伤的神情突然转为暴躁和愤怒，他重重地给了小主人一拳，小主人的半边脸立刻肿了起来。

　　啊，暴力男，欺负了我居然还欺负小主人，我扑上去要咬他，被小主人摁住了。

　　萧然还欲再揍，小主人开口了。

　　“前天我把爸妈埋了。”

　　萧然愣了一下，拳头抵在小主人的脸上，却怎么也打不下去了。

　　小主人双眼直视着萧然，他的目光很奇怪，像是嘲讽又像是怜悯，那双透亮的大眼睛在那瞬间深沉得骇人。

　　“就算失去一切，我也要活下去。”

　　拳头慢慢放下来，萧然转身狠狠捶了一拳树干，表情有些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