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戮_神剑仙缘》猛玛象

2、二 天王殿

　　向下飞落的时候，鹤舞对龙剑飞说，你看下面。
　　龙剑飞看到一座精致得如同拇指大小的庭院。
　　院前植四杆细如长发的青竹，竹节上嵌着米粒大小的金色小虫。院内楼宇重重，云气四溢。

　　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鹤舞问。
　　不知道。
　　那就是天王府。
　　哪一个天王？
　　托塔李天王。你要的东西就在他的天王宝座下。
　　鹤舞如流星坠下。

　　只是站在天王殿前，龙剑飞忽觉自己如一粒微芥。
　　天王殿前细如长发的青竹拔地而起，化为四根通天神柱立擎天幕，神柱之上又雕有护法金龙，鳞光闪闪，云来雾去。
　　看不见天王殿的宫墙，隐约在仙雾渺渺中露出一角，更显深沉如海。
　　天王殿内阙然无声，仿佛那条长路已沉寂的百年，连伏在路边休憩的云彩都未曾一动。

　　鹤舞说，你径直向前走，取出天王宝座下的东西，然后迅速退出。
　　龙剑飞说，里面会不会有埋伏？
　　不会，李天王正随玉帝出征，天王殿内必然空虚。
　　我自己一个人进去？
　　对，你没有仙籍，天王殿上的照妖镜不会留下你的踪影。
　　龙剑飞没有丝毫犹豫，迈步走进天王殿。

　　他没有看到鹤舞唇边残酷的冷笑。
　　他走得很快，一步十丈，他的脑海中掠过千年的夙愿，掠过林蝎儿灿烂明媚的笑容，掠过时光流转以后，他张开双臂迎接人间充实而温暖的阳光，月色下抚摩林蝎儿的长发，听她诉说的思念会像泉水一样绵绵奔涌，叮叮咚咚。
　　希望和勇气足可以令人荡气回肠。

　　天王殿上。
　　高如山岳的天王宝座，宽阔如河的墨玉神案。案上的七星灯，燃烧着万载不灭的火莲花。
　　龙剑飞一纵身，衣袂吹动火莲。
　　龙剑飞的脚下竟然盛放无数的火莲，一朵一朵光彩绚丽的火莲，一如绚丽多姿的红尘，浸满了龙剑飞温暖明亮的心情。
　　龙剑飞未敢轻落身形，因为幻化的火莲之下必是见血封喉的毒剑！
　　龙剑飞一挥手，掌心迸出一道金色的剑光。
　　剑光如飞鹰般掠过火莲奔放的花丛。
　　剑气纵横！
　　龙剑飞踏着剑光的明媚，稳稳地落在天王椅上。

　　坐在天王椅上，龙剑飞涌动起一种快乐，很特别的快乐，大气，豪情，威仪，乜斜着百仙纯洁而灿烂的笑容，沐浴着群圣崇敬而羡慕的目光，扫荡四野征伐妖夷，高高在上俯视苍生。
　　当然还有冻结慧心一笑的寒冷。
　　人在高处不胜寒，更何况神仙？

　　天王殿上扬起漫天雪花。
　　细小银白的雪花，转眼之间落满了龙剑飞银色的剑衣。
　　龙剑飞用手指捻起一片雪花，细如锦绒的雪花在指间一滚，变成一只通体白玉的冰蚕。
　　所有的雪花，同时变化，千万条冰蚕刹时遍布龙剑飞的身体。
　　从指尖开始，龙剑飞开始僵硬，仿佛一个臃肿而迟钝的雪人。
　　雪还在下。

　　龙剑飞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些散落在尘埃的雪花。
　　雪花缓缓凝聚，结晶，站立。
　　然后，一个人从寒光凛凛的雪花中破茧而出。
　　白色的眼球，白色的披风，白色的长发，白色的冰剑。漂亮而精致的脸孔，如同一片雪花，美丽而没有任何温暖的表情。
　　冰蚕噬骨的滋味，竟然要比他的眼神温暖百倍。
　　我是雪中的精灵——青彤。
　　我是龙剑飞。
　　龙剑飞？仙界中似乎没有这样一个名字。青彤轻蔑地说，我是镇守天王殿的神。
　　龙剑飞说，我不是神。
　　那你是何方妖孽？
　　我不是妖，是人。

　　是人？青彤惊讶的神色形如冰雪纷飞。
　　青彤的白眉忽然燕翅飞扬，他说，你有多大的法力，竟然可以鬼神莫测地潜入天王殿？
　　法力卑微，可是勇气倒是有那么一点。
　　青彤长嘘一气，说，既然你是人，我无须向李天王禀告，即可先斩后奏，因为我一千五百年未曾犯过杀戒。
　　那你应该很寂寞。
　　做神仙就要永享寂寞。
　　龙剑飞说，难道你不想知道我潜入天王殿的秘密？
　　青彤说，杀了你，秘密就会被永远埋葬，仙界有太多的秘密，又岂在于你一个小小的凡人。
　　青彤伸出一只手，张开白玉般的五指，一道凛冽旋风从指间飞出，召唤出一天漫无边际的雪花。
　　龙剑飞的牙齿咯咯作响，除了牙齿和眼珠，他已没有反抗的余力。

　　晶莹夺魄的雪花，一片一片轻落在青彤的掌心，宛如羊脂白玉上生出一枝纤素的梅花。
　　雪魄？龙剑飞说。
　　不错。青彤说，你怎么知道这柄剑的名字？
　　我家族的识剑谱上有这柄剑的记载。
　　如何记载？
　　雪中之魄，剑中精灵。
　　只是一千五百年不曾一用。青彤一吹，花瓣尽落，露出一只长满荆棘冰刺的长剑。

　　青彤一挥手，长剑直刺入龙剑飞的眉心！
　　龙剑飞没有死,更没有在死亡的阴冷中冻僵。

　　任何一种剑气都可以在他的体内转化成温暖如春的阳光，他已经从僵硬中苏醒。

　　僵硬的是青彤。
　　青彤的牙齿咯咯作响，他从未感受过寒冷，一向赋于别人的死亡与寒冷，此刻正从自己的剑上源源不绝地涌向他的心头。
　　长剑在融化，一丝一丝飘浮的雪魄如蚯蚓在龙剑飞的眉心消融，那道弯弯的月牙变得若有似无。

　　天地宁静，萧杀无形。
　　龙剑飞说，你忘记了一件事。
　　什么？
　　你封住我的人，却封不住我的剑。
　　青彤的瞳孔里霰射出很多飘零的雪花，忽然他的人已腾空而起，幻成一天大雪。
　　漫天大雪，哪一片又会是青彤的身影？
　　龙剑飞并未出手，却有一道金色的剑光飞出，穿过大雪之上那一片最轻灵俊秀，细如睫毛的雪花。

　　失败是一种很痛苦的感受。
　　高高在上的青彤摔下来以后，精致的脸孔已扭成一团僵硬的冰坨。
　　金色的剑光插在青彤的胸口，顺着剑光的颤动，一只只美丽纯白的雪花如蝴蝶一般，纷飞出青彤的胸口，缭绕他的身体上空不忍离去。
　　那是他做为一个神的精魂。

　　青彤叹息着对龙剑飞说，你究竟是人？还是神？
　　是人。
　　那你竟然可以杀神？
　　我没有杀你，杀你的人只有你自己。
　　为什么？
　　因为，在我的面前，你已经完全没有自信。

　　龙剑飞大步走出天王殿。
　　鹤舞已汗如水晶。她的手藏在翅膀里，撕碎了一地洁白的云絮。
　　得手了吗？鹤舞问。
　　没有。
　　快走！
　　鹤舞伸出白皙如刀锋般的手指一扯龙剑飞的剑衣，两人腾空而起。

　　一阵狂风忽然从他们的脚下卷过，剑气刀光在风中涤荡。
　　仙界的天空蓦地电闪雷鸣，风雨大作。
　　龙剑飞的金色剑光，却架在风雨之上。
　　鹤舞说，李天王回来了。
　　他的速度比我的剑光还快吗？龙剑飞说。
　　你看。鹤舞指向前方。
　　大块的云朵四合，仿佛重似千均，有如层层的牢笼。
　　鹤舞说，那是李天王布下的天罗地网。
　　我们逃不出去了？龙剑飞问。
　　看到前面那一片光明吗？如果能在乌云闭合之前，我们就有希望。
　　抓住我的剑光。龙剑飞说，它会带我们离开。
　　真的吗？
　　你会知道它要多快就有多快！
　　闭上眼睛好吗？龙剑飞说。
　　怎么？
　　当你睁开眼睛，你会看见李天王无比惊讶的表情。

　　鹤舞轻轻合上双瞳。风雨声果然越来越远。
　　睁开眼睛，天高云淡，虽然苍穹之上已惊现脸如重枣的天王怒容，可是被漂浮的风吹得一塌模糊，似一只断线风筝，摇摇摆摆不知所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