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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Former(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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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rmer 0
我不知道应该怎样去表述,到底这个冗长的回忆,是属于仙道慧那通过各种渠道东拼西凑甚至加诸她个人幻想的故事;还是一个出自于当事人之口,真正贴近真像的现实?我不知道应该怎样说,因为从根本上来讲,不管是仙道慧还是洋平还是彰,他们在一个已有了既定结局的过去中总是密不可分相互影响着的。
而我必须要从头叙述,其实不过因为他们的故事并不开始与‘现在’,却恰好开始于‘从前’。作为一个记录者,我愿意忠实的把前因后果都在你们面前呈现。
萨特说,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为我们过去所作的选择负责。
他以此论证存在主义是种极具人道的思想,只是我个人觉得,以此例证实在有点教条,但你同时也无法辩驳这句话的真理性。
就是这样,我们总是要为过去所作的选择负责的。
Former 1
仙道慧对水户洋平的记忆,始于她20岁,洋平16岁。
那整整一年,仙道慧都被像是黏在她屁股后面的厄运折磨着。从最开始的驾照被吊销,使得她那辆软磨硬泡才从抠门的父亲那里得来的破‘本田’毫无回旋余地的成为仙道彰17的生日礼物,到后来6月中旬与余情未了的男朋友分手,再到最后,男朋友凭借着比她还背的霉运弄成了终生残疾,尽管人家身残志坚的就那么挺了很多年,到了现在甚至可以讲是小有成就,但是对于仙道慧来讲,说不准她那懵懵懂懂横冲直撞的少年时代,就终止在那命途多舛的一年,好像一首轻浮的流行歌曲突然被人摁下暂停键,须臾间,夏日恼人的蝉鸣就这么硬生生的插进入了背景。
那个时候仙道家两姐弟已经快2年没见上一面了,慧一直在东京,她长到20岁,只有寒暑假偶尔随同家族来一两趟短期旅行,在慧的印象里,她的小学是在离自家别墅只有两个路口的私立学校上的,后来上了国中,也不过是又向前挺进了两个路口,上高中则更加离谱,根本就是初中部直升高中部。
慧很小的时候和彰一起做过一种游戏,那个时代的孩子们都喜欢这么玩,就是逮几只蚂蚁,再往土地上放一根橡皮筋,橡皮筋可以圈出很大一个范围,于是慧和彰就在这个范围里发挥想象力,放些小木棍、小石子、小树叶之类的路障。蚂蚁们非常有趣,对于这个游戏,它们一向任劳任怨,心甘情愿的在成堆的障碍设施间‘翻山越岭’,但是让孩子们不解的是,蚂蚁即使能够翻越比它高出10几倍的小石子,却不敢跨越橡胶边界。于是只要孩子们仍觉得有趣,可怜的蚂蚁就只能一遍一遍的绕着橡胶转圆圈。
慧觉得将自己比喻成这样的一只蚂蚁简直是妙极了,而束缚她的那根橡皮筋则是她的父亲她的家族。
仙道彰却不同,仙道彰是一只基因变异的蚂蚁,又或者他从一开始就是伪装成蚂蚁的一只蟑螂。
慧总是觉得彰比自己要幸福,小时候不懂事,她也嫉妒过,但是后来她不嫉妒了,她明白那些全都是仙道彰自己争取来的。就如同她的弟弟能够瞒着父亲先斩后奏,签了一份入学协议早早的就报名神奈川的陵南高中一样,仙道彰他从小到大都比她更智慧,明白赌注应该压在哪里。
那份协议里声明了,仙道彰只要在高中期间为陵南篮球队早县大赛中取得成绩,便能酌情免去部分学费,所以当仙道拿着这份协议给他父亲看时,他其实早就已经在神奈川找到了房子,甚至收拾好的行李箱就放在了脚边。
慧记得很清楚,那天下午,仙道离开家前向父亲请示——亦或者说是摊牌——的时候,他身上穿的就是陵南的篮球服,上半身罩着没拉拉链的校服外套,从笑容到衣着,满满的挑衅根本毫不掩饰。
仙道慧有生以来第一次佩服起自己的弟弟。尽管她总是嫉妒他才华与任性并驾齐驱,尽管她小女人的嫉妒心让她仗着比弟弟多吃了3年的大米饭就经常给他耍伎俩出损招,但是那一刻,慧打心眼里崇拜起自己的弟弟。
也正是这一刻,某种想要冲出‘橡胶边界’的冲动开始在她心里生根,发芽,然后如同野草,弥漫而一发不可收拾。
Former 2
对于仙道彰来讲,能够来神奈川的陵南高校完成他3年高中学业的这段经历,其实要比其他人所料想的重要得多。
田岗教练无论什么时候都心底暗自窃喜,觉得能够仙道彰从东京挖墙角挖来自己的学校,简直是老天爷终于被他30年不灭的熊熊野心之火所感动。所以他当然要珍惜老天爷的恩赐,把仙道这块已然锋芒毕露的宝剑打磨得更加锋利,就是老天爷这三年来安排给他的任务!
其实田岗教练用不着那么把仙道当块宝,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因为仙道彰这家伙当初也不过虚张声势,他比任何人都巴不得陵南快点录取他。
虽说也不是申请不到其他的高中,但是既能打篮球又能轻松的打篮球的学校真的挺不好找。像海南或是翔阳那种气焰嚣张的学校,只要进了篮球队简直跟古时候给地主大名签了卖身契的贫苦老农一样,从此以往那种轻松的生活想都不要想。仙道直到高中二年级以前,都非常可恶的认为,参加社团活动的意义在于——能够逃避课后值日,顺便适度发展兴趣爱好,而陵南这个财大气粗的校长,甚至愿意白搭钱让仙道去培养他所谓的‘兴趣爱好’,这简直是与路上白捡钱包无异的好事。
仙道彰是个表面风清云淡,但是实际上在心里面把你算计得干干净净的狠角色。不过好在他一般懒得算计别人,所以大多数的时候他是表面上风清云淡,实际上脑袋空空的幽灵一只。正是由于他外强中干的本质,所以和他相处久了以后,仙道很快成了被那些有点小聪明的人坑蒙拐骗的对象。但仙道并不觉得自己如此便是受到欺负。他还觉得蛮有意思,看着对方露出得逞时狡诈的笑脸,他从心里觉得可笑。
与他相比,水户洋平则是那种光是从外表看就能看出不好惹的家伙。这一点从他高中时入学仪式时便可见一斑。
当然,我们探讨这个问题时,不能忽略总是挡在他前面,几乎是他两倍高的那个红头发的家伙,一般以樱木花道的个头和看似别人欠他钱的凶脸——实际上是他欠了人家很多钱的衰脸——几乎没有人敢站在以他们为圆心两米开外的范围内。
由此一来我们便很容易解释入学仪式时,樱木军团身边一水色干净整齐空无一人的这种奇特的景象了。
不过这样说的话,似乎就没法凸显水户洋平这个人很厉害的事实。
湘北高中是所非常奇特的公立高中,它有让人眼直的高质量升学率的同时,也是个混混辈出的鱼龙混杂之地。
作为流氓中的翘楚,我们大名鼎鼎的水户君,每天过着走在半路上要提心挨人家闷棍子的悲惨生活。
这种生活其实来的毫无道理,非要说的话,无非就是我们那位杵在水户前面的红发棒子。每每被这位异人坑蒙一顿拉面大餐,水户便要捶胸顿足一番大叫‘交友不慎’,而作为‘损友范本’的樱木花道,总是用‘我总有一天会还你钱’来安慰他只有在心血来潮的时候才会出现的良心,对此,水户只能毫无原则的表示出根本无法兑现的信任。
挨人家闷棍的理由是因为人家都挨了樱木的头槌,并且总是伤亡惨重。
樱木花道在刚上高中的那段时间,打人是不需要理由的,你若问他,他只会告诉你,‘我看你长得像篮球’。你要是对此苛责,他或许会好心给你解释‘我讨厌篮球’然后就突然泪眼朦胧。
有的时候会有一两个运气好的,能在樱木‘你长得太像篮球了我要捶死你!’的悲愤下幸免于难。但无一例外的,在转身逃走之前一定会对樱木军团其中一个发胶抹得锃光瓦亮的少年带着哭调说声谢谢,而这位少年,此刻通常因为试图劝说樱木理智回归而早就额头冒烟殉职与某某年某月某日某走廊。不过只要你跟他说,‘喂,醒一醒,你的小绵羊被教导主任发现正要往上面贴封条呐!’,他就能立刻hp满值重生。
水户洋平这辈子最爱两样东西,毫无条件的爱,一样是他的小绵羊,一样就是钱。
不过他爱仙道,其实可以归到他爱钱那一类中去的。
Former 3
仙道和洋平的恋情开展得非常隐蔽,尽管隐蔽并不是他们的初衷,但是由于即使恋爱了,也根本没在两人日程上产生多大的改变,所以在别人眼里,或许仙道和洋平的关系也只不过是从不认识到相互打过招呼的改变罢了。
首先发现两人奸情的人,出乎意料的,是野菅。
这件事的起因,源于樱木军团各成员都有的一个非常不好的习惯,他们喜欢把洋平独住的那间小公寓当成避难所,而这间避难所,尤以野菅拜访的频率最高。
野菅虽然说是个不良少年,但是他家里的家教却严得离谱。
父亲属于一声不吭,急起来只会一声不响的下毒手的那类家长,野菅的母亲也是出了名的强悍,年轻的时候跟着老爹杀过猪,骨子里带着一股煞气。小孩子见着这家人打三米外就绕着走,而野菅不良少年的身份搁在父母眼皮底下也就一轻量级白给的。
水户洋平是野菅父母一向恨得牙根痒痒的存在,恨不得把他扔到海里给太平洋维和演习充当活靶子。这其中的原因洋平自己也不晓得,可能是觉得自家的儿子交了个不入流的朋友把他带坏了。
不过以仙道第三者的观点来看,如果野菅不认识洋平,估计过不了几年不是进少管所就是进神经病医院的。
洋平的这件小公寓只有40平米大小,他从初中的时候就租了自己一人独住,楼下的房东和他混得很熟,十分喜欢这个干净的小伙子。洋平和樱木军团的一干损友也是初中时就结交的。相互掏心掏肺后,洋平也很痛快的把自己家当成几个少年闲暇时的聚集地。
他家里有一个大橱柜,和3个鞋柜,其中一个鞋柜是他自己捡木材做的,其余有的是房东给他的,有的是他从不知哪个地方拾来的。
洋平用那三个鞋柜放呆瓜三人组和樱木留在他这里的东西,各式各样的垃圾。另外一个橱柜,是后来仙道与他确定关系的时候特别给他预备的。
仙道彰体积比呆瓜三人组大,用的东西似乎也理所当然的多,几个月下来,他堆积的破烂玩意要比另外4人好今年堆的还要多。
好像每一个来洋平家的人,都喜欢放一点自己随身物品在他家,却并不真的在这里留宿,洋平穷极无聊的时候会胡思乱想,他觉得这种行为就好象狗在他领域范围内撒尿,以此标志所有权。
这种想法其实非常有理有据,尤其是当洋平注意到野菅瞪视仙道时眼里那一股狠劲。
“刺猬头!你来洋平家干什么!”
野菅的小胡子一鼓一鼓的,好像要被他吹掉一般。
彼时洋平和仙道正无聊的在家里看影碟,洋平刚洗完澡,身上套着仙道的T恤和一条短裤,两条腿多半截晃在外面,头上搭了一条毛巾,把他困倦的脸挡在后面。
仙道正坐在他身边帮他擦头,野菅看到的所谓‘危险动作’不过是毛巾盖住了洋平半张脸。仙道一只手捂着毛巾,从野菅的角度看过去,再加上一个满是敌意的妄想,看起来便是仙道好像要用毛巾把洋平憋死一样。
“嗯?”洋平早就听间家里门锁转动的声音,只是懒得管,听到野菅的怒喝,才慢悠悠的把毛巾从头上拉下来。
他张开嘴,本来想随便扯个理由,再随便把仙道或野菅其中一人打发走的,只是接下来仙道作出了一个很地道的‘仙道式’应对方式,以此将局势的节奏改变为一个洋平无法掌控的方向上去了。
“我来洋平家很正常啊,”仙道把一把揽过洋平的肩膀,作出一副哥俩好的姿态,脸颊还贴上了洋平仍然湿漉漉的头发上,
“我和洋平是朋友~来他家玩很正常啊~”说完还很沉稳的一笑。
野菅被他气得脸都红了,
“你算什么洋平的朋友啊!不就是被他从哪里的破巷子里救了一命,然后跟牛皮糖似的粘上了吗!”野菅发自内心的哼了一声,“我看你,识趣的快点滚,洋平才不是那种会拍你这种大少爷马屁的白痴,我们跟你两路人!”
从野菅的态度和字里行间,仙道很容易分析出洋平经常因为打抱不平而被粉丝纠缠上的这个事实。而看起来洋平似乎一向来者不拒,三教九流都有结交,所以经常让野菅为首的呆瓜三人组感到铁哥们被抢走的危机感。
仙道微微侧头,看着半倚在他肩膀上的洋平,后者正眯着眼睛提防的审视他。
“喂,他好像在吃醋哦……”仙道压低声音悄悄的说。
“没事,一会儿你走的时候留点钱,我回头请他吃寿司他慢慢就忘了。”
洋平也压低声音,顺便敲竹杠。
仙道嘿嘿一笑,甚是狡猾。抬头看向野菅,慢悠悠的说,
“诶,你放心吧 ,我不是和你争抢洋平铁哥们位子的人。”
野菅眉一横,“你放什么狗屁呢,你想抢也抢不到,我们樱木军团和洋平出生入死的时候你还躲在哪儿尿裤呢!”
这句话可算真的扎进仙道心口上了,又狠又准。他被扎得心里难受,缓了2秒钟,才能重新悠哉的继续刺激野菅。
“不过我可是能稳坐洋平心里面的人。”他轻佻的笑着,“简单来讲,我就是他男朋友。”
从野菅的立场去考量,出生入死的好兄弟成了homo,总比好兄弟跟别人成了好兄弟要强。并且在野菅看来,如果仙道对待洋平的方式是对待好朋友的方式,那么他大概也得劝洋平趁早离这人远点。
尽管很不乐意,但是毕竟是真正对洋平知根知底的人,多少也能理解洋平选择仙道的理由。
所以当仙道很没风度的显摆完自己和洋平的关系怎样情深意重之后,野菅也顶多是扭头啐了口唾沫略表不屑。
他并没有说任何阻拦的话,只是交代了一句,
“我回去要把这事告诉高宫和大楠,你要追上来杀我灭口,我也说。”
“说吧。”洋平感到好笑,“我没告诉你们,是因为不想让你们瞎想,我和仙道顶多是玩玩,这种关系同和你们之间的孽缘是比不了的。”
说罢,他在野菅肩膀上碰了一拳,“告诉高宫和大楠,觉得我恶心想找我打架,不要憋着,尽管来吧。”
仙道一直站在旁边揣手听着,洋平的话像种暗示,仙道假装自己没听到,但是心里是抽痛的。
没人知道洋平对他与仙道之间的定义是否出于真心。因为人们看到的洋平,他对待谁都很好,但对待仙道,却可以说是特别的好。
这种特别,并不是表现为对仙道有多照顾,而是那些最为接近洋平的人都能够感觉到的,洋平对待仙道的一种容忍,这种容忍最具意义的地方在于,它允许仙道侵略到一个或许迄今为止任何人都未曾到达过的地方。而洋平看向仙道的眼神,其中的笑意总是真实又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