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玉集》昔年柳

5、第 5 章

　　齐展斜躺在床上，被子掀到了一边。已是早上八点多，虽是周末可以好好松懈一下平时绷紧的神经，但是惊醒后怎么都睡不着。他伸手向床头摸去，摸索着点燃了一根烟，轻轻地吐出一个烟圈。
　　身边的女人迷迷糊糊地抬起胳膊，咕哝着：“又不睡觉又不愿带我去放风筝，真没劲。”一个翻身搂住了齐展，如八爪鱼般缠在他身上，又沉沉睡去。
　　齐展不耐烦地应了一声，随手又把女人的身体扒开。
　　女友在广场见人拎着风筝到处奔跑，便缠着自己今天也带她去。
　　——放风筝，那些往事突然涌进脑海。
　　小的时候，最常和自己一起放风筝的，是穆楠。穆楠笨手笨脚，怎么都放不起来，时间常了便沦落为帮自己抱着外套的看客。
　　长辈们有时会跟来看，见穆楠胳膊上搭着齐展的外套羡慕地跟在他身后，常常乐呵呵地说，看穆楠多像个小媳妇啊。穆楠瞪眼过去，那委屈的神气又惹得长辈们笑了起来。
　　可是，那些风筝都飘走了。
　　不见了。

　　其实那时侯才没什么事。
　　两人一起长大，齐展只比穆楠大了半岁，小学、中学，他们一直同班。
　　高中的男生开始爱上耍酷，穆楠的斯文秀气就显得有些另类。齐展逃课越来越多，穆楠也说不动他，只得天天为他打掩护，每天要等到天黑齐展才能摇摇摆摆地从教学楼后面一个废弃的储藏室中走出——那儿藏着男生诸多秘密武器：烟，酒，扑克牌，还有一些“有意思的书”。齐展那帮子人自然看不惯穆楠那担惊受怕站在门口的样儿，时间一常也都习惯了，笑称穆楠是齐展的管家，就差说是管家婆了——毕竟穆楠还文文静静地不说话，并不唠叨。
　　高二的时候分文理，穆楠琢磨着要问问齐展，中午去找他，齐妈妈说他已经去学校了。到教室不见他的踪影，穆楠坐立难安，好不容易磨到放学，他拎着书包冲到了储藏室。齐展果然在里面，见穆楠过来便露出个不耐烦的神色。有个叼着烟的男生看起来不像是高二的，老道的很，斜起眼睛看着文弱的穆楠，一付很不屑的样子。
　　齐展的脸刷的红了，那男生是校内风云人物，他可不想被看不起，七推八攘地就将穆楠赶到门外。穆楠呆呆地站着，突然反应过来回了头大喊：“你上哪个班啊？”
　　齐展不耐烦地回答：“你怎么这么烦啊？好吧，你上哪个我就不上哪个！”
　　穆楠一脸落寞地离开。

　　其实到底上什么班，并不取决于他们。经过两家父母研究决定，他们都上理科班，只可惜这次不在同一个班级。以往遇见这样的情况，穆楠都会磨着父亲让他去找班主任调一下，这次却静默无言。齐妈妈笑着问他，穆楠低着头不说话，穆爸爸摸了摸他的脑袋，笑呵呵地说：“不一味依赖别人，才能学着长大。”
　　穆楠在学着长大，克服自己的木讷和别人交往——等自己变的和齐展一样开朗，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做他朋友了。
　　齐展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理会穆楠，齐展以为离了自己他就不能活，齐展以为穆楠还会可怜巴巴地跟在自己身后。
　　但是没有。
　　齐展等的心里冒火，偶尔在校内遇到穆楠，便高高抬起了下巴，目不斜视地走人，留下穆楠呆呆地站在身后。
　　十六七岁的时候，都还是孩子，生气容易消气也容易。可齐展生就一个别扭死倔的性子，认为穆楠丢了他的脸还敢无视他，罪无可恕。
　　两家的父母都觉出诧异来，齐妈妈别不过儿子，便说好了在一个周末由穆妈妈把穆楠带到齐家来。
　　齐展的门关的死死的，齐妈妈火气也上来了，敲不开就用脚揣，齐展不情不愿地把门拉开。齐妈妈上去就要拧他耳朵，穆楠慌忙挤了过去拉他进了房将门反锁了。齐展是面冷心热，本来穆楠这样算是低了头，他也该满足了，可偏偏今天状况不同，有人在身边他更是心浮气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