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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不知归路 ...

  •   玉林通琇本来不在碧云寺主持,而在西苑的万善殿。顺治少时崇高佛法,十四岁时,到京东一带打猎巡幸,在景忠山召见了主持僧海寿和借居修行的别山禅师,又在南山山洞内与别山禅师进行了长谈。第二年,派内臣窦从芳赍敕书请别山禅师入京,在椒园开辟了禅室,将别山供养其中,并赐号为慧善普应禅师。四阿哥去世后,顺治对政务及前途产生了厌倦,开始大行佛事,颁发诏书,征召天下高僧进京侍奉。玉林通琇便是这时由临济宗僧人憨璞聪引荐入京的。顺治崇拜他佛学深湛,便拜为师父,时常到万善殿与他讲经说法,谈诗论词,品评书画。乌云珠去世后,一切丧事法事也是由他和几位禅师共同操办的。昨天顺治将他召到碧云寺,商议剃渡一事。虽然早有所悟,但是听顺治亲口说出要出家为僧,他还是吃了一惊。他很了解这个“徒弟”,凡事他要么不作决定,一旦做了决定,很少可以改变的。早先,他就曾经说过,“朕这个皇帝做很没趣味,倒不如做个和尚,象西藏的□□、□□,安闲也安闲,尊荣也尊荣,不是很快活自在吗?”不想今天真得应验了。

      一切剃渡的法事都已经准备就绪,天亮了,钟也响过了几次,顺治一身素袍跪蒲团上等待着师父。玉林通一夜没合眼,长长的白须飘在胸前,有一点杂乱。从昨天开始,他一直在等皇太后,如果有谁能劝阻顺治,也只有这位贤德的母亲了。她曾辅助太宗、顺治两位皇帝,数次力挽狂澜,成就了大清的基业,也曾在儿子迷茫时给他指点迷津,帮他渡过困境,现在是否还有能力捂暖儿子那颗已然冷却的心?

      禅室地门悄无声息的打开,仰溪僧走了进来。两个人默默地交换了一下目光。看来,一切都已成定局,他们只有顺从天意为当今圣上剃渡了。此举将对天下造成怎样的影响,大清的百年基业是否因此而动摇,后世又将怎样来评价他们?他们不敢想,既然该来的都来了,他们也只能面对了。

      穿过黄叶迷离的竹林,绕过一片残枝败叶的荷溏,前面便是大雄宝殿。玉林通琇和仰溪僧默默地整了整袈沙,走了过去。

      殿内,寺里的僧人环立于两侧,顺治双手合什,仰头凝望着高大的金身佛像。当年在这里,他和乌云珠初识,现在,又是在这里,他将离去,她,在天之灵,会赞成他吗?这是好事啊。是啊,这是好事。只要是好事,就没必要再深想了。见两位禅师走进来,他微微笑了一笑。他们将从此名扬天下了吧,大清的入主的中原的第一位皇帝,是由他们亲手引进佛门的呐,可是看到玉林通琇一夜间变得苍老的脸,他心里涌上一股歉意。师父一生平和,从来没有贪念之心,对皇家给予的尊崇也从来没上过心,而且一再相劝让自己以天下苍生为念,留在皇位上继续做个好皇帝,现在却要亲手做违背心意的事,心里的苦自然不必言表了。没关系的,师父,我只是你的弟子,你放心地做吧。

      师徒两人对视了一眼,各自转开了头。玉林通琇缓步走到香案案前,拿起呈戒刀,开始为顺治剃发,突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御前一等侍卫泰壁图闯了进来,一进门就喊道:“高僧请慢动手,太后有口谕要转达圣上。”

      玉林通琇一听,脸上顿时闪出亮光。终于还是赶上了,太后终究还是不忍心放儿子走的。太好了。他精神刚一放松,身体便软软地倒在地上。顺治忙上前扶住师父,平静地对泰壁图说:“朕心意已决,不管谁劝都没用。你回去吧,以后要尽心辅佐新主子。”

      泰壁图一甩马蹄袖,跪在地说:“禀圣上,太后只命奴才给圣上转达一句话,问圣上,如果皇贵妃已经回到宫中,圣上是否愿意改变心意,回宫团聚。”

      佛家相信灵魂转世,可是谁也没有亲眼看到,只不过是在心里相信而矣。听到句话,不但顺治,连玉林通琇和仰溪僧都吃了一惊。他们是亲眼看着皇贵妃入殓的,还替她操了七七四十九天的法事,现在怎么会复活呢?顺治皱着眉说:“荒唐,真是太荒唐了。”

      “是否属实,奴才也没有亲眼看到。不过,既然太后说是,那一定没有错。听说皇贵妃就在承乾宫,圣上回去一看便知。”

      母后啊,难道这又是你的计策吗?顺治仰天长叹。他已经长大了,她却还把他当成小孩子,以为拿块糖,讲个故事骗骗,他就什么都相信了。殊不知她越是这样他越厌倦。如果这是个谎言,她也太鲁莽了,太后虽不是天子,但也是金口玉言,为了阻止儿子她轻易说谎,就不怕后宫、文武百官,乃至天下取笑她吗,以后说话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回去看看吧。” 玉林通琇说。虽然觉得太后的行为不可思议,可是他不相信她会说谎。他说:“天下事本来就离奇,死而复生的奇事历朝历代都有过,圣上读过前明凌蒙初的《拍案惊奇》,里边不是也有例似的故事吗?既然太后说是皇贵妃,圣上就是不信,也该去看看。亲眼证实后,如果圣上还要回来,老僧自会信守承诺,把法事做完。”

      “师父,你也认为我是为乌云珠才出家的吗?”顺治目光灼灼地望着玉林通琇,脸上很从容,很平静,就像以前他们通宵研习佛法时一样。

      玉林通琇没弄明白他的意思,不知道如何回答。

      顺治摇了摇头,站在佛像前鞠一了躬,然后立起身静静地说:“师父,这两年你一直陪在我身边,陪我讲经说法,使我受益非浅。你仁慈善良,想普渡众生,为受苦受难的人做些好事,可是我绊住了你,把你锁在宫庭内院,逼着你违背心愿做些荒唐的事。现在我已经清醒了,不想再荒唐下去了,你走吧,不想回西苑禅室到别的地方也可以,只要你愿意,我随时可以写一道通行令,让你畅行无阻。”

      玉林通琇恭恭敬敬地跪倒在地,哽咽着说:“老僧别无所求,只求圣上收回给老僧的一切尊荣,让老僧返回故寺就行了。在那里,老僧将为圣上,为太后,为大清祈福,求佛祖保佑大清天下一统,万年永固。”

      顺治伸手抚起老人,端详着那张削瘦的面容,不禁悲从中来。玉林通琇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说:“回去吧,回到圣上该去的地方。对一个人来说没有回到适合他的地方更好的归宿了。有幸为圣上作伴两年,老僧已觉得这是无上的荣幸了,盼圣上从今以后以天下为重,以龙体为重,不要操劳过渡。”

      顺治点了点头,转身毅然而去。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后,玉林通琇重新跪在蒲团上,虔诚地向佛像顶礼拜莫:“保佑他吧,佛祖,我的弟子,我的孩子,他已经决心拜在您的脚下了,可是他身不由已,不得不捡起已经丢掉的东西劳苦终身。只怕他------只怕他,已经不远矣------”说着,老泪纵横,昏倒在地上。

      孟紫岚醒来时,胸前的翡翠还在发光。这是高桥给她的护身符。说是护身符,其实是个能量块,他一再表示,自己的计算虽然正确,可是新研制的机器还是第一次使用,不敢保证一定安全,可是作为记者,为了取得第一手的资料,也为了保住工作,她铁了心非要试试“始祖”机器。据说,如果一切都运转正确,可以改变人体的物质结构。宇宙是由正物质组成的。根本爱因斯坦的理论,如果正物质世界存在,那么还应该有一个和它对应的负离子组成的物质世界,如果人体可以由正物质转化为负物质,就可以穿越时空。这在国际的学术界已经得到了广泛的承认,但是还没有人实际应证过。高桥广树的发明无异于石破惊天,在世界上引起很大的关注,不过大部分人持怀疑的态度。为了得到证实,报社乘他访华期间派孟紫岚来采访。

      和博士谈过后,经他同意,孟紫岚成了第一个亲身体验自愿者。临进机器前,高桥给她一块能量块儿,就是那块绿翡翠,如果机器发生意外,它可以保护她的安全。

      刚进那台硕大的发光机体时,她还有些意识,后来眼皮渐渐沉重起来,不久就陷入昏睡,等她醒来时,高桥广树及工作人员都不在了,机器也不见了,只有她孤身一身躺在一个有些阴森的房间里。

      她望着四周,看样子像是在故宫中见过的暖阁,陈设很华丽,却不铺张,清香在室内弥漫着。墙角紫檀木藏宝架上摆放着些古董,正前方的桌案上面端放着一架三弦古琴,有些旧,却纤尘不染。不远处的梳妆台上放着些脂粉、头饰、香料和珠花,用一块白色透明的丝物盖着,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用过了。墙上挂着一副镶着像牙框架的仕女图,三尺左右,两边垂着白色的流苏。仕女很美,却有些忧郁,眼眸中清泪泫然。孟紫岚感觉似曾相识,刚要起身仔细端详,门外环佩叮铛响起,一个身着旗装、头戴珠花的宫女端着一个托盘走进来。托盘里放着一把药壶和一只玉碗。

      看见她,宫女两点黑漆漆眸子露出一缕喜悦,屈身行礼,说:“娘娘醒了。” 说着,把托盘放在桌子上,在碗里斟上汤药,捧到她面前,“您先把这药喝了,呆会儿,奴才去叫容姐儿给您洗涮更衣。”

      “娘娘吗?”孟紫岚喃喃着。她觉得自己的脑子还有些不清楚,不然不会听到这么离奇的称呼。所谓娘娘,在1911年随着清朝的灭亡已经从地球上消失了,现在只有在电影、电视剧、文学作品中才会有,要么她就是在做梦,或者是高桥博士的机器在她的脑海中产生的幻觉。孟紫岚咬了一下手。她相信这是梦,所以下口很重,不想手背竟真得疼起来,她吓了一跳,怎么在梦里手还会疼?她不确定地又狠狠地了一口,这下手更疼了。她的头一下子清醒了。这不是梦,是现实,也就是说,“始祖”成功了,这是人类历史上的奇迹,在社会上将会引起多大的反响!想到这些,她顿时高兴起来,恨不能要立刻从床上跳起来。她的报社是第一个消息的报道者,她本人是第一个实验者,这意味道什么,一夜成名啊!哦,较这一切更重要的是,人类历史马上就要揭开新的一页了。

      她兴奋极了,立刻从床上跳起来,连珠炮似地喊道:“快告诉我,这是哪朝哪代,你是谁,我又是在什么地方。我能见一下你们的主人吗?对了,有没有纸和笔,我要把这些都记下来,回去马上做报道。”

      见她神态反常,又是跳又是叫,宫女吓得脸色惨白,惊恐地盯着她,说:“贞妃娘娘,您怎么了,要不要奴才叫人去清太医过来?”

      “太医?哦,这个我呆会儿要详细问的,现在能带我四处看看吗?哦,等等,”她收起笑容,一手托腮,思考着:“穿越时空,回到过去的故事,我只在动画和电影中看过,现在这种情况是真是假,我还没有确定。如果这是个骗局呢?如果是高桥博士或什么人的玩笑呢?记者被捉弄的事儿也是有的,如果有人和我开玩笑,乘我昏睡时把我从实验室抬到这个地方,我要是报道出去,就让人笑话了。”为了谨慎起见,她冷静下来,坐回到床上,对宫女说:“你叫什么名字,能告诉我么?”

      “奴才叫小蕊,娘娘进宫前,奴才一直在景仁宫侍候康妃娘娘,对承乾宫的事还不太熟悉,娘娘要是有什么要问,可以问问李嬷嬷,她是这里的总管,大小事务历来都是她操办的。现在她正在我们的小厨房给娘娘煎药,奴才这就去请她来。”

      “这些不重要。你说这是哪里?承乾宫?我是怎么来这里的,你们的皇帝是谁,只需告诉我这个就可以。”她又冷笑着加了一句,“小心,如果这是个玩笑,我不会放过你们的。我一定会把这件事当作丑闻报道出去。”

      “丑-----闻?”小蕊晃惑地重复着。但是听到孟紫岚说“不放过”,她胆怯了,慌忙跪倒,说:“奴才不敢欺瞒娘娘,讲得句句是实,娘娘如果信不过奴才,可以去查问其他人。咱们宫里的奴才们现在都在外边候着,不敢懒怠。娘娘刚进宫,对宫里的事还不熟悉,容奴才们以后慢慢回禀。当今圣上还是万岁爷,啊,就是万岁爷,昨天去了西山碧云寺,今天晌午就回来了,现在正在慈宁宫给太后请安呐。刚才苏麻喇姑姐姐还来过,说太后对您的病很关切,说如果娘娘醒来,要奴才们赶快派人去回禀。”

      “康妃”、“景仁宫”、“苏麻喇姑”,还有她现在呆得这个承乾宫,很快给颇为熟悉清史的孟紫岚来提供了答案。应该是清朝初年了。可是,这是真得吗?是真得吗?记者拥有敏锐的嗅觉,对任何新鲜事物都应该有准备,可是这件事太离奇了,从来没有先例,她是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了。眼见为实,是闹剧还是事实,坐着什么也弄不明白,她决定出去看看,如果是闹剧,这种场面不会太大,只要出去四处看看,自然会真相大白。想到这里,孟紫岚站起来,说:“你的话我不信,我要出去走走。”说完,快步跑了出去。

      立在门前的月台上一看,首先一件事得到了证实,那就是,她确实在故宫!眼前的景象和她游故宫时见到颇为吻合,只是宫殿太新了,景物也太鲜活了,不像博物馆,倒像有人在这里生活一样,可是这还不能打消她的疑惑。然而,等她把里里外外看过遍后,她的心立刻翻腾起来,华丽的陈设,崭新桌椅,纤尘不染的幕帷,恭恭敬敬簇拥着她的宫人,一切都表明,这里确实是后妃日常生活的地方。可是她还不能消失疑虑。她看得越多,就越不安。她感到的不是兴奋,而是恐怖。把你扔到没有人烟的荒岛上,你虽然害怕,但是可以肯定,那是合乎情理的,可是把你扔到几百年前,任谁都会恐怖。眼前的景象太不可思议了,她是怎么也不敢相信。如果造假,规模也太大了,不过,如果用心,并非不可能。如果让我信,就给我更多的证明吧。她想。见小蕊慌恐地立在一边,孟紫岚说:“你刚才说太后要我一醒来就去回禀,现在就去吧。除非亲眼见过所谓的‘太后’和‘皇帝’,否则我什么也不信。以拍电影为名,在故宫做这种假太简单了。别以为我会受骗。”

      穿过一幢幢依红偎翠的宫殿和朱栏玉砌的回廊,孟紫岚来到一座气势恢宏的宫殿外,此时的慈宁宫与三百年后她在故宫看到的那座古老的宫殿,除了构架上相同外,无一相媲。白玉栏杆,朱红宫墙,橙黄色的琉璃瓦,绿色的飞檐和檐上栩栩如生的雕刻,无一不让人叹为观止。汉白玉石阶的两边放着两尊青铜麒麟,沿着台阶伫立着身着黄色胄甲的侍卫,阶上是正值当班的太监、宫女。经过通禀,一个上了些年级的太监引着孟紫岚走进暖阁。

      一路走来,孟紫岚的怀疑已经动摇了。巍峨簇新的宫殿,来往的宫人,过于拘礼的举止,已经点明了时代的身份。不管演员如何出色,绝不会演得这么逼真,而且是否有人居住,凭味道就知道了,已作为博物馆的故宫,决不会像这个宫殿这么有人气。

      那么,一切都是真得了?珠帘里,或者说,未来等待她的将会是什么?

      现在,她不能见任何人,她需要时间来整理思绪,她得找个没人的地儿好好想想,一切都太不可思议了。躺进“始祖”前,虽然她已经做好遭遇离奇的准备,可是当真要面对时,她还是很害怕。她不可能冒冒失失地闯进一个陌生的世界,而不先搞清楚自己的胆量,她需要时间地收集勇气,以免在关键时保护自己。冒险不总是好玩的,得有个限度,现在的状况已经超出了她能承受的限度,她得逃了。她想退回去,可是珠帘已经从里边掀开,她被暴露了。于是,她不得不走了进去。

      一位中年贵妇端坐在桔黄织锦软炕上,周围簇拥着她的是五、六个珠光宝气地贵妇,她们身着闪亮耀眼的锦丝旗袍,高高地挽着云髻,黑底的头垫上叉满金银珠玉,熠熠生辉。地下立着些宫妇,身着官服,头上翠玉环绕,同样光彩夺目。正当孟紫岚晃忽不定时,只听一个慈详的声音说:“紫岚珠,你醒了。”

      孟紫岚见是对自己说话,便抬眼望去,说话的是端坐在炕上的一个身材高大中年妇人。她五观轮廓分明,眉浓而直,鼻翼陡峭,唇线却弯曲有致,看上去不但能说会道,还很有决断力。然而在这张脸上,最让人惊叹的是那双眼睛,虽然亮如寒星,却暖如秋水,无论怎么看,里边都含着笑意。

      孟紫岚打量着中年妇人,中年妇人也打量她。四目交接,都吃了一惊。好个雍容高贵的女人。孟紫岚想。她是谁?是哪位太后?

      中年妇人向她伸出手,和蔼地说:“来,坐到皇额娘这里,让皇额娘好好看看。”孟紫岚顺从地走过去,坐在她指的地方,打量着四周。中年妇人的目光缓缓地流过她的脸,落到她的身上,脸色显一丝不易察觉地意外。“这件衣服是你姐姐的吗?穿得很合适呐。”

      小蕊正立在门口,这时上前说:“回太后,因为贞妃娘娘昨天才进宫,尚衣监还没有把娘娘的衣服做好,所以奴才们临时找了件衣服给娘娘换上了。鞋子也是。”

      孟紫岚没有听她们在说什么,用眼角余光瞟向四周,贵妇们的年级不太大,除了两个像四十岁的样子外,其他六人都二十岁左右,端庄秀丽,容貌颇美,此时都盯着她,满眼惊异之色。太后说:“可怜的孩子,苦了你,刚进宫就害了重病,我们只当也是个红颜薄命的,正伤心呐,可喜你一下子竟好了,这可是你姐姐在阴间保佑的啊。”说着,拉起她的手对其他人说:“你们看,这孩子可是像极了董皇后?”

      “是啊。”左手旁的贵妇回答说:“若不是岁数差得几岁,活脱脱地像是双胞胎,你说是吧,端妃。”

      坐在她身边的贵妃——端妃——说:“皇后说得对,简直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孟紫岚是再也不怀疑了。确实在清朝,从她们各自的名号及话语,她已经猜出身边的太后是谁了。她就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孝庄皇太后,顺治的亲生母亲,康熙大帝最尊敬的祖母,而她们说的那位董皇后,就是乌云珠了。那么,她就要见到顺治了吗?清朝的历史她很熟悉,十二位皇帝中,她最钦佩康熙,最心爱顺治。曾几何时,几乎完全沉浸在他那充满传奇色彩的悲剧中,现在,她,就要亲眼看到他了吗,何等荣幸,何等奇妙!她究竟该不该相信眼前的一切?唉,如果是梦,就做得长些吧,千万不要醒来,让我亲眼看看他,亲耳听一听他的声音吧。

      太后说:“像是像,不过眉眼要比她姐姐灵动些,你们看,这对眸子跟水似的。”说着,将孟紫岚搂进怀里。“儿啊,我已经把你进宫的事告诉皇上了,皇上知道你回宫,立刻从碧云寺赶了回来。你不知道,这些日子,他受了不少苦。现在好了,都回来了。你们一回来,这个家就会又像个家了。皇额娘已经老了,现在地只想看看孙子,照料照料慈宁宫的花花草草,已经没有心力再管别的事了。以后,这个家好不好,就看你们的了。你要和后宫的姐妹们好好相处,齐心辅佐皇上,让他一意一义地处理朝政。这个家不能没有他,这个天下,也不能没有他呀。”

      皇后笑着说:“皇额娘,你一口一个‘回来’,把儿媳们都说糊涂了。贞妃妹妹是刚进宫,只有皇上才确确实实回来了。你说在一起,儿媳们差点把贞妃妹妹当成乌云珠妹妹。”

      “是吗?”太后说,眼睛虽然在看皇后,却似乎又看透了她,看到别处。“不管是‘回来’了还是‘来了’,都是进到咱们这个家,百姓们不是把孩子们到家称为回家吗?皇儿是我的孩儿,贞妃也是我的孩儿,你们都是,从你们进宫那天起,这就是你们的家了,好也罢,不好也罢,你们都逃不过,这是你们唯一能去的地方。我的皇儿,也只能生活在这里。如果他去了别的地方,我是会心妒忌的。”说着,她转身凝视着孟紫岚,温柔地说:“孩儿啊,你看看,这里的姐妹,这后宫,还有我,都交到了你的手里,你一定要劝服皇上,让他留下来,别去出家了。如果他一走,我们都完了。”

      “出家?”孟紫岚咀嘴着这两个字。

      “是啊,昨天他真得去了,要不是你父亲鄂硕及时找到你,并把你送进宫,皇上他现在已经抛弃我们遁入佛门了。孩子,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他,万乘之君,差一点就被汉人的和尚抢走了呐。他们天天在他身边蛊弄佛法,说他是金轮王转世,把他引入迷途。我不是排斥他们。我也敬佛,可是他们不该抢我的皇儿。他是我唯一的儿子,也是我们大家的希望,没有他,我们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了。你能向皇额娘保证,劝服他吗?你是乌云珠的妹妹,又这么像她,刚见你时,连皇额娘都弄混了,皇上也一定会误把你当成乌云珠的,如果你去求他,多少他还是会听点儿。他心肠软,又那么爱乌云珠,怎么会把她的亲妹妹扔在宫中当寡妇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不知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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