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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渔梁渡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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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乾清宫,孟紫岚见顺治没回到,便向当值的张公公讯问。张公公说没见皇上回来,也没听谁传过话。她想起顺治一天的情形,白天他一直提不起精神,太后诱他谈话,他也只是恭敬地敷衍几句,没什么热情,等大家进了御花园后,他一转眼就消失了。孟紫岚怕他再想起乌云珠,正想和桐儿出去寻找,兰儿走了进来,说:“万岁爷想在花园多坐会儿,派奴才回来传话,请娘娘先休息。”
孟紫岚皱着眉说:“他出去时穿得单薄,哪经得起风冷露寒?再说他神经衰弱,饶是早早上床,也要辗转到三、四更天才能睡,今天闹了一天,早该累了,哪还有精神再撑着?我去看看。”
兰儿犹豫了一下,说:“万岁爷在听雨阁祭奠董皇后,不许任何人打挠。奴才们知道不妥,可是不敢抗旨,还望娘娘想想办法。”
小蕊说:“万岁爷每次祭董皇后,都哭得痛不欲生,以前饶是有人劝还不行,现在身边一个人都没有,要是出个差池什么的,谁也不知道,这可怎么办?”
桐儿也说是。孟紫岚什么也没说,转身在坐在榻上。小蕊、桐儿、兰儿摸不着头脑,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着急,却不敢开口。过了一会儿,见三人还在,她说:“这里没什么事儿了,你们去睡吧。”小蕊等虽觉得不对,却想不出别的办法,只好闷声离开了。
顺治一夜未归,孟紫岚辗转反侧,直到五更才昏昏沉沉睡着。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了,她见小蕊坐在一边做女红,便问:“皇上传过话没有,他在哪儿?”
小蕊放下手中的活,走过来,一边帮她收拾,一边说:“你睡着没多久,万岁爷便派吴总管来传话,说朝里有政务要处理,不回来用早膳了。还说今天没什么事,要您不必去养心殿侍候。”
虽有传话,孟紫岚还是不放心,决定亲自去看看。刚到养心门,正好碰上巽亲王常阿岱、康亲王杰书、武英殿大学士胡世安等一丛走出大殿,有的脸色阴沉,有的垂着头不说话,她怕被常阿岱识破身份,所以躲到了墙角。等他们远离视线后,她走进大门。
殿内悄寂无声。顺治一手支额,正伏在龙案上,看样子很疲倦,听到脚步声,他以为众臣又转回来了,头也不抬地说:“众卿家先回去吧,此事待朕想好后通知你们。”
孟紫岚柔声说了句:“是我。”
他抬起头,见是她,嘴边露出了温暖的笑容,说:“我不是命人传话,让你不必来了吗?这两天你跑来跑去,也该累了,现在没什么事,你回去休息休息吧。我也有点累。”
见他脸色蜡黄,双眼红肿,她不无心疼地说:“你答应过我,以后不再熬夜,可是,昨天你却把我一个人扔下,跑去花园,在寒风里坐了一宿,我怎么能不担心呢?”她见桌案上摊着许多折子,便走上去,拿起来看。
他却从她手中取出,放到了一旁。“这些事你不要介入了。”
“不看我也知道,又是发兵缅甸的事。”
“前几天,吴三桂上了一本奏章,说如今天下面临三患二难,李定国、白文选等带一干明朝旧臣在边境一带肆扰生事,是患在门户;土司容易被他们煸惑,兴起滋事,是患在肘腋;已经向我大清投诚了的将士,眷恋故明,一旦边境有了战事,必然起来作乱,是患在腠理。因此是三患,二难是养兵难,安民难,所以当务之急是进缅剿杀朱由榔,一劳永逸。见朕留中不发,他又动员朝庭大员们来游说,巽亲王屡次上奏,朕都拔了回去,今天他竟换了花样,一进来就跟朕大谈昨天赏月的乐事,然后话锋一转,说什么‘月虽好,可惜还有云翳流窜四周,时时威胁着月的光泽。’言外之意是要朕同意吴三桂的折子。他向来鲁莽,贪图吴三桂的贿赂向着他说话情有可愿,康亲王胆小谨慎,从不胡乱说话,这会儿竟格外有胆量,也大谈特谈,还有那个胡世安,他和洪承畴都是武英殿的大学士,平时交好,想是受了洪承畴的暗示,也来游说了。都是朝庭的支柱、朕的肱骨,既然联名上奏,朕得给个答复。”
“吴三桂是明朝的旧臣,食君之禄多年,竟反目无情,非剪明室余宗不可,可见是凉薄到了极点!不过,满臣一致同意,不能不说是为大清的江山。朱由榔虽是刘阿斗,手下一干人却不是省油的灯,汉人中报观望态度的不在少数,有些人表面上归顺朝庭,心里还想着前明,朱由榔一有动作,他们难免遥相呼应,到时为难的是你,受苦的却是百姓,大臣们要早日发兵缅甸也有道理。你不是也想清扫明党吗,为什么反把吴三桂的折子留中不发?是怕他势力越来越大,将来成为朝庭的大患?撤三蕃是将来的事,现在操之过急只会适得其反。”
顺治点了点头,沉吟着说:“让朕再想一想,不要再谈了。”
她转开话题,说:“看你的样子想是一夜没睡,不要撑了,回后殿吧,床上总比这里舒服些。要是朝上有什么事,让当班地侍卫们禀报一声就是了。”顺治依言和她回到寝宫。槿儿等过来服侍他吃了点东西,又退出了。
近两天孟紫岚一直没进巽亲王府,想起刚才的情形,便决定去看看。回乾清宫换了装束后,她拿着令牌出了宫。在王府的门口,守门的仆人李忠看见她,说:“王爷已经问了您好几次,命您一来马上去东厅见他,想是有要事。”孟紫岚道了声谢,直奔东厅。刚到门口,只听常阿岱在里边,怒气冲冲地重复着:“妇人之仁,不但坏事,还会亡国!这样的皇帝要他有什么用!”
一个年轻人——听声音像吴应熊——说:“王爷,咱们还得不如再动员几位王爷,一块去上奏?”
常阿岱不满地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以为本王没用,劝不动他?”吴应熊忙说不敢。常阿岱说:“他处处担护汉人,对我们满人却不留情面,简亲王济度和郑成功作战多年,经验丰富,金陵一战,皇上不用他,竟派了些阿猫、阿狗去,结果败得一蹋糊涂!好在天佑大清,郎廷佐才转败为胜。”
康亲王慢吞吞地说:“你的话还欠考虑,济度勾结宫里太监企图谋反,不是太后事前有所察觉及时阻止,不定闹成什么样子,你老兄不也差点儿被卷进去吗?皇上为你洗清冤屈,并免了除济度外一干人,已是很仁慈了。”其他人纷纷应合,常阿岱正要反驳,孟紫岚轻轻咳嗽了一声,说:“禀王爷,奴才宁泰听候命令。”“宁泰”这个名是孟紫岚胡诌的,以掩盖身份。常阿岱听后,说:“进来吧。”
孟紫岚推门走了进去,见坐上除了吴应熊外,其他大都是刚才从养心殿出来的大臣,便给众人行了个礼。常阿岱向众人介绍道:“这是新近收到旗下的统领宁泰,原来是多尼手下的,本王见他行事谋略非同一般,便要过来收为了心腹。他办事利落,为人也谨慎,你们不必见外。”说着,又向孟紫岚依次介绍了众人,除康亲王、胡世安、吴应熊外,其他人分别是东阁大学士李霨、兵部侍郎原朗,都统墨尔根、李国翰和两位王府的幕宾,孟紫岚一一行礼。之后,常阿岱对她说:“急召你进来,是有件紧要的事要你去办。”说着,拿出一信秘函。
这时,康亲王突然站起来说:“阿岱,诸位,请恕我先一步告辞,家里侧福晋今天临盆,我有些不放心,得回去看看。”
胡世安也站了起来,说:“朝里还有些事要处理,胡某不便久留,也先行告退了。”
诸人起身送到门口,看他二人走远后,各自回到坐位上。常阿岱冷“哼”了一声,说:“这两人胆小怕事,不足矣成大事,走了也好,省得麻烦。”
墨尔根说:“王爷,康亲王和胡大人刚才说的不无道理,咱们为皇上、为大清着想出此下策,可是事情一旦泄露,传到皇上那儿,只怕要落个与逆贼同流合污的罪名,到时不要说我们,便是家小也会受到株连。”
原朗一听,不屑地说:“大人此言差矣,有道是‘大丈夫行事不拘一格’,我们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等大事理当直谏,现在此举行不通,用计来谏也是必要的,皇上是明君,自然会体谅。”墨尔根还要再说,被常阿岱阻止。原朗继续说:“此举也不能算挠民,不过派人在京城里稍稍挠动一下,让皇上知道明室的余孽一天不除,国家就一天不能安宁。”吴应熊忙点头称是,其他几人或认同,或沉吟不绝。
隔了一会儿,墨尔根说:“把事儿托给黄膘黄三膘子终是不妥。他是前明要犯,一时漏网,流窜江湖,收罗了很多亡命之徒。这些年在京城里无恶不作,前两年他在崇文门私设关卡,收取货税,皇上已有耳闻,好在王爷上下打典,才瞒过去,现在派他出头,稍有不慎,连累奴才们是小,连累王爷岂不让人报憾?”
常阿岱说:“这个心你大可放下,黄三膘子在外边横行霸道,在本王面前规矩规矩,就算事情失手被擒也无干大碍,死人是不会说话的,顺天府牢门紧,挡得住别人,还挡得住你我这些人?到时我们来个一不做二不休,叫他黄三膘子有嘴也不能说话!不过,我相信这种事不会发生。黄三膘子的手下不是吃干饭的,大事没少干,断不会栽到这种小事上。深更半夜,街上没什么人,他们蒙着脸,闹腾一下,放把火,留下前明的证据就撤,顺天府反应再快,也别想抓着半个!等皇上批了折子,咱们再奏请,给受损失的店铺陪些银子,不就结了?”说罢,把秘函交给孟紫岚,吩咐道:“此事关系重大,一定要秘密行事。你到厢房去换个便装,打扮成老百姓的模样,到前门大街去找一家挂着蓝旗的茶货行,让掌柜的把秘函交给黄三膘子,告诉他最好在今晚行动,免得夜长梦多。”孟紫岚听完后,到厢房换好衣服,拿着秘函离开王府,一口气走出很远,直到看不见王府,才停下整理起思绪。
常阿岱明劝顺治不行,转换了手法,挑唆人假扮桂王的手下,乘夜间在前门放把火,挠乱一下百姓,他好以此为借口,逼顺治兵发缅甸。前门的小店铺很多,一家连着一家,建筑材料都用了木头,大火烧起来时人们还在梦乡,无法及时扑救,一旦火势漫延,周围的店铺轻则被毁,重则家破人亡。孟紫岚不禁又是气又是担忧,左思右想半天,决定先去通知顺天府,然后再去送信。
她穿过一条大街,正在前行,却见谢竹峰和几名宫中侍卫走来,便跑上去,把谢竹峰拉到僻静处,把事情说了一遍。谢竹峰听后,皱着眉沉吟不语。孟紫岚说:“我不熟悉道儿,一来一去,要费许多周折,还是劳师父去趟顺天府,知会一声,我拖延会时间,一个时辰以后再去找黄三。”说完,迅速离开。
前门大街是有名的商业街,店铺林立,粮铺、茶行、古董行、制衣店、典铺、手饰行,各种招牌、幡旗随风飘扬,街道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杂耍的、卖糖葫芦的,吆喝声杂在一起,此起彼伏。大栅栏以东在明朝曾是著名的烟花柳巷,人称八大胡同,有陕西巷、百顺胡同、石头胡同、胭脂胡同等,一到夜晚到处灯红柳绿,十分繁华。顺治立朝后,明令禁止逼良为娼,许多青楼都关闭了,改成其他店铺。
孟紫岚沿街寻找挂蓝旗子的茶行,在紧靠南头的拐角处找到一家。这家门楣堂皇,挂着“盛德泰”的字样,一个伙计站在台阶上和旁边的人聊天,里边冷冷清清的。管柜是黄三的眼线,他行里的货,是供给王公达贵的,所以常人买不起,也不光顾。孟紫岚不知道谢竹峰是否已经会过顺天府,不敢马上进去,便回到街口,夹在人堆里看起杂耍。这时,突然人群涌动,纷纷倒向一边,几个人吵吵嚷嚷地挤了进来。他们坦胸露腹,看样子像街上的混混,领头的是个腰圆背粗的络腮胡子,一进场就喊:“谁他妈的不识相,在大爷这里混饭吃,也不交地盘儿费?”卖艺的是个老头,身边带着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十几岁的年龄。听到这番话,老人忙上前躬身说:“小人初到宝地,不知大爷的规矩,冒犯之处还望大爷高抬贵手,放过小人三口一码。”络腮胡子骂道:“放屁,京城里谁不知道这条大街是黄爷的地盘,不管他是谁,在这块地盘作生意,都得先到我家黄爷跟前报批一声,你是什么东西,不知道天高地厚,说来就来,不把黄爷放在眼里?”老人慌忙说:“小人万万不敢,只是事先不知,也没人提醒,为着生计才来这里卖弄卖弄,实不敢得不把黄爷放在眼里。”说着,转身忙把铜钹里的铜子儿全拿出来,双后捧了上去,络腮胡子一看,骂道:“这么几个子儿就想把爷打发了,瞎了你的狗眼。”说着,一扬手把钹“咣当”打在地上,铜子落进人群,老人身边的两个孩子慌忙去拣,地痞们一哄而上,把两人掀倒在地狠打起来。围观的人一哄而散。
孟紫岚打开众打手,把两个孩子送到老人的身边,对络腮胡子说:“你还有没有王法,敢在天下脚下撒野,不怕死吗?”老人忙起来拉住她,说:“这位壮士,咱不想惹事生非,您别再冲撞他们了。”络腮胡子见手下被打,先是一愣,待见她身着普通服装,想是寻常百姓,不由地大喊起来:“哪儿来个不怕死的,乳臭未干,训起大爷来了,看是不想活了。”说着,一挥手,众恶仆扑了上来。孟紫岚不想惹事,从腰里抽出王府的令牌,在他眼前一晃,说:“你狗眼可看清楚了,这是什么?”胳腮胡子虽不看清上面的字,但认识得王府的令牌,一看,顿时傻眼了,急忙说:“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大人见谅。”孟紫岚说:“既然认识,就给我滚得远远的,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以后再来生事,仔细我不剥了你们的皮!”胳缌胡子吓得直冒冷汗,一连说了好几个是,带着狗腿子们一溜烟地跑了。孟紫岚捡起铜钹和铜子儿放进老人的手里,转身离开。
估计谢竹峰已经见到府伊,孟紫岚往茶行走去。到了门口,见先前的伙计还在聊天,便说:“你们掌柜的在不在?”
伙计翻着白眼上下瞅了瞅她,问:“你是谁,有什么事吗?”
“来这里自然有事,还不快去!”
伙计听她口气生硬,怕是贵人,忙跑进去禀报。没一会儿,掌柜走了出来。他五十岁上下,皮肤微黑,眼睛阴沉狡诈,十足的生意人模样。上下打量了孟紫岚一番,问道:“您找我有何贵干?”她出示了令牌,掌柜一看,忙引到里屋,请了坐,上了茶,说道:“大人白天来这里,事情肯定紧急,不知王爷有何吩咐?”
她顾意不切入正题,转而说:“我一路走过来,见大街茶行不少,为什么只有你家挂的是蓝色的旗子?”
“咱们黄爷以前做过镖师,挂的是蓝旗,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后来改行,做起了生意,所属店铺还用以前的颜色,一来容易识别,二来让江湖上的朋友卖个面子,做起事来方便。整条街上谁都知道,所以没人敢再挂同样的颜色,不会混。”
孟紫岚说了声“原来如此”,便不再言语。
掌柜见她有事不直说,便说:“王爷近来身体可好,奴才们一直惦记着,不知前几天送去的白虎皮王爷可喜欢?要是喜欢,过几天奴才们再派人去长白山弄一块来。”
孟紫岚一听才明白,怪不得常阿岱和黄三关系不一般,原来是吃了他的贿赂,只怕为数还不少。黄三胆大妄为,在京城私设关卡,收取来往贷物的驮马费,也是因为背后有人给他撑腰。巽亲王不会有一手遮天的本事,除非朝里另有权贵暗中支持。她想问又怕引起怀疑,着摸了一会儿,说:“王爷说,你们把好的东西都孝敬了王府,其他的大臣那儿不送不太合适,要是众人翻了脸,以后有个什么事,单王爷一人恐怕独力难撑四壁。当然,这并不是我家王爷不肯出全力,只是众人拾柴火焰高嘛,你说是不是?”
掌拒忙说:“请王爷放心,这些奴才们已经想到了,朝里上上下下,哪个门咱们黄爷没进去过,不仅如此,从直隶沿路往南,各省官员都有咱们自己的人,送去的礼从没少过。不过,这些人中数王爷最尊贵,好的东西自然要先孝敬王爷了。”
孟紫岚一听,心道:单有常阿岱一人撑腰,黄三已经难对付,想不到还有众多官员支持,怪不得每次查他,都查不到真凭实据。想到这张大黑网,她的背心直发寒。
见她脸色变幻不定,掌柜问道:“大人,是否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奴才们去办?”
一语惊醒孟紫岚,她忽然想起此行的目的,便掏出秘函,说:“这是王爷要你转给黄三的,事情紧急,不容耽搁,你要赶快送去。”接着,又详细转达了常阿岱的话。掌拒听完后,说了声“报歉”,出去吩咐伙计几句,便飞奔出店铺。
孟紫岚回王府复命,几位官员已经走了,常阿岱正在书房里等候音讯。她汇报完后,常阿岱说:“我们一出头,势必惹起众人怀疑,事儿就不好办了。既然交给他们,就由着他们处理好了,你不要去,也告诉府里的人,今天夜里谁也不许出门,不管发生什么事儿,我们都假装不知道,明白吗?”孟紫岚点头称是,出去让管家通告了全府,又向手下的亲兵发了禁令。众人本想晚上去八大胡同乐乐,一听此令,只好打消念头。
孟紫岚在王府滞留到黄昏,假称家里有事儿,提前告退。她不知道谢竹峰那边的事办得如何,所以,进宫后,没到养心殿,而是上了布库司。玄烨等正在习武,几个侍卫在一旁指导,只是不见谢竹峰,她把随谢竹峰出宫的侍卫拉到一边,讯问情况,才确信谢竹峰已经知会了顺天府,现在正在面圣。她转回养心殿。
路过文华殿时,她见一个上年级的大胡子外国人低着头,走了过来。从史书上,她知道宫里有两个外国人,一个是日耳曼传教士汤若望,一个是意大利人南怀仁,是钦天监的监正和监副。顺治钦佩汤若望的学识,曾多次去教堂向他垂问教义,并尊为他“玛法”,即尚父,允许他自由出入内庭,无需上奏,所以有时他说话比太后还管用。孟紫岚不知道眼前的是哪一位,不好打招呼,便放慢脚步一边走,一边打量他。擦身而过时,见她一身统领装束,却在宫里自由行走,他疑惑地回头瞅了她两眼。孟紫岚立刻抓住机会说:“您好,我是皇上的贞妃,请问您是汤大人,还是南大人?”
他脸上露出惊异之色,说:“我是汤若望,你是贞妃吗,为什么打扮成男人的样子?”
“出外公干,不得已而为之,让您见笑了。”
“原来如此。皇上喜欢推陈出新,却从不让后妃插手朝政,更不用说派到外边办事了。刚才在殿上,听谢总管起您,老臣还有些不解,现在才知道事出有因。您------果然与众不同啊!”说完,汤若望抚着胡子笑起来。
孟紫岚忙说:“过讲了。我会点武艺,平时爱管个闲事,除了这些没什么特殊的。您博学多才,才是真正的非同一般,皇上对您可信赖啦。”
听到这里,汤若望的笑容陡然凝结,长叹一声,转身离开了。见他表情沉重,孟紫岚十分疑惑,正想讯问时,他已经走远了。她立在当地愣了一会和,转身返回养心殿。顺治正在东暖阁和大臣们议事,门户紧闭,两名侍卫手按剑柄守在门前。后妃不能干政,孟紫岚虽然蒙顺治另眼相待,却也不敢做得太过份,所以想先离开,等顺治下朝后再来见他。这时,吴良辅背着手,从西暖阁走出来,她迎上去问:“谢副总管也在里边吗?”吴良辅回了声是。她便放下心,转回后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