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燕然》知岁不知年

2、第二页 清都

　　“救命……不要过来…不要……啊！！”
　　是夜，清都。
　　孽力失控暴乱，整座城池，沦为死地，怨气冲天，几成鬼蜮。城中百姓，无论凡人修士，尽数遭劫，生气断绝，唯余滔天怨煞。
　　“阿爹！阿娘！醒醒……”
　　城主府深处，有少女夜泣。
　　——
　　醉仙楼外的夜色，被二人远远抛在身后。御风而行，衣袂翻飞，脚下灯火渐稀，转为山林旷野的深邃轮廓。
　　“我们这是直接回山？”燕辞归迎着微凉的夜风，侧头问道。酒意已散了大半，但心头那股莫名的滞闷感却未完全消退。
　　“先去一趟清都。”萧然时目视前方，声音平稳，“云宝阁新到了一批北海玄晶，品质上乘，长老命我顺路去取，用以修缮护山大阵的东北阵眼。” 这是一个非常正当且常见的宗门物资采买任务。
　　燕辞归“哦”了一声，没再多问。
　　清都是离天衍宗山门最近的一座大城，商贸繁盛，仙凡杂处，宗门在此设有据点，采购物资、传递消息都颇为便利。两人调整方向，朝着清都所在的方位疾驰而去。
　　约莫一炷香后，清都那巍峨的城墙轮廓已在夜色中隐约可见。然而，就在距离城池尚有十数里的一片荒郊野岭上空，萧然时却猛地放缓了速度，一把拉住了身旁的燕辞归。
　　“等等。”他低声道，眉头紧锁。
　　清都一带自古都是繁华之地，热闹至极，入夜后更是灯火万家通明，银玲欢笑满城。
　　可就在今夜，热闹不复往日，夜色下更是寂静。
　　距离清都城墙尚有数里，一阵不同于深秋寒意的阴冷气息便随风飘来。那气息并非纯粹的寒冷，更像是一种粘稠的、带着无尽悲苦与怨恨的情绪凝结，丝丝缕缕，试图钻入人的灵台。
　　两人放缓脚步，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里的凝重。
　　“不对劲。”萧然时低声道，默默地走到燕辞归的身边，而手已经按上了腰间佩剑“不离”的剑柄。
　　燕辞归也收敛了嬉笑之色，灵识悄然铺开。越靠近城门，那股阴森之感越重，空气中甚至开始飘荡起极淡的、灰黑色的“雾气”。　“浊怨……”燕辞归瞳孔微缩，“这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所谓“浊怨”，并非天生邪魔，而是人死后过强的执念、怨念、痴念，在特定条件下与残余灵气结合，形成的污浊之气。此物一旦滋生、被心术不正之人利用，造成的后果不堪设想。
　　这清都怎会突然滋生如此之浓重、范围如此之广的浊怨？
　　这、这大门竟然是开着的？！
　　无人看守，城内景象更是让人心头一沉。
　　街道上混乱不堪，昔日还算着其道，屋舍门窗无一是不破损的，许多地方冒着层层淡淡黑烟。
　　人影，在四处游荡。
　　不过他们双目或赤红或呆滞，脸上挂着或痴笑或狂怒，或极度恐惧。漫无目的的撕扯自己的头发和衣服、抢砸店铺，甚至如同野兽般互相扑咬、殴打，发出不似人声的嘶吼。
　　哭声、喊声、狂笑声混杂一片，间或夹杂着零星的、尚存理智者的绝望呼救……
　　此番景象，即便说是人间地狱也并不为过。满城无一处不是生灵涂炭……
　　“师兄，救人！”燕辞归再无半分犹豫，话音未落，人已如离弦之箭冲入城内。
　　萧然时紧随其后。不离剑铿然出鞘，清冷剑光同一泓秋水漾开，将扑面而来的几缕灰黑怨气斩灭，护在燕辞归的左右。
　　“小心些，这些浊怨……浓得化不开。”
　　“嗯，”燕行归深吸一口气，强压下那阵阵眩晕，他指尖微动，数道灵光闪过，向周围的雾气打去，硬生生炸开了一条路。
　　·
　　城主府前的广场已是一片狼藉，昔日象征清都秩序的核心地带，此刻被更浓的浊怨灰雾笼罩。府门破损，高阶上血迹斑斑，不时有面目狰狞、被怨念彻底侵蚀的“人”或哀嚎或狂笑着冲出来，又或被更强大的怨影撕扯。
　　燕辞归与萧然时一路清剿至此，正看见一道纤细的身影在府门残垣处奋力挥动着一柄灵光微弱的长剑，试图护住身后几个瑟瑟发抖的仆妇。
　　她裙裾染尘，发髻微散，一张清丽面容苍白如纸，唯有眼神透着不肯放弃的倔强。
　　奇怪的是，那些怨影似乎对她有所忌惮，攻击并不如对旁人那般疯狂，但数量实在太多，她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燕辞归身形一闪，剑光如匹练横扫，将围向少女的怨影涤荡一空。萧然时则袖袍一挥，数道清心符箓飞出，没入仆妇们额心，暂时稳住她们濒临崩溃的神魂。
　　燕辞归这才转身，看向那惊魂未定的少女，语气关切：“这位小娘子，你叫什么名字？还好么？有没有哪里受伤？”
　　少女喘息稍定，认出来人身上天衍宗的服饰标志，眼中骤然迸发出希冀的光芒，立刻敛衽行礼，声音虽带着颤抖却清晰坚定：“回禀仙君，我没事……我叫宋澜，家父是清都城主宋怀清，可如今……”她看向洞开的、黑沉沉的府门，眼中涌上巨大的悲恸，“府内……恐已遭不测。”
　　燕辞归和萧然时闻言，面色都是一沉。城主府乃一城中枢，若此处被破，城主凶多吉少，也难怪城中浊怨以此为中心最为酷烈。
　　“节哀，是我们来晚了。”燕辞归沉声道。
　　宋澜抬起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被她强行忍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决绝的清醒：“仙…仙君……清都之人一向安分守己，从不惹是生非。如今满城怨灵肆虐绝非偶然之事！小女子自幼随府中客卿修行，略通术法，能感到这怨气之中……纠缠着极深的痛苦与不甘，似是人为催发！小女子恳求仙君能够查明此事，为我阿爹阿娘报仇，也为那些枉死的清都百姓还一个真相。至少，不能让他们就这样死的不明不白的……”
　　萧然时目光扫过宋澜周身，缓缓开口：“宋姑娘放心，此事诡异，祸及无辜百姓，天衍宗既然遇上，断无袖手旁观之理。查明真相，诛除祸首，亦是分内之事。”
　　燕辞归也点头：“正是。宋姑娘，眼下最重要的是你的安危，还有弄清这浊怨之源究竟在何处。城主府内……”
　　他话音未落，异变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