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英雄衍生 繁花飘零》纳兰佩紫

8、第八幕：忍回眸，黯然魂销

　　看到这样的阵势，不仅朱月明‘不舍得’撤走了，就连无情，都有些微诧。这种气派，一向只有方应看方小侯爷才有，如今，漫漫长夜，如果方小侯爷都要来趟这浑水的话，那这水还真够浑的了！
　　无情深深的吸了口气。六分半堂和朱月明走马灯似的来找傲月，已经很让人吃不消了，现在如果连方小侯爷也对傲月产生了兴趣，那可真的棘手。
　　——连四大名捕之首，号称智计无双的无情大爷都觉得棘手，那就是真的麻烦。
　　方应看无疑是当今江湖上乃至官场上有名的难缠人物。
　　可是今天这顶轿子一点气势都没有。
　　不但轿子本身没有了原先方应看身上流露出来的傲气，贵气，煞气，而且连轿旁一向不可或缺随时保护这‘翻手为云覆手雨，谈笑袖手剑笑血，神通侯’方应看的高手，也一个都没有了。
　　可这的确是方应看的轿子。
　　轿子后也的确是有桥集团的精兵。
　　但是显然这轿子并不是冲着无情等人来的。他们绕过了朱月明和无情一行人，打算继续往东面行进，就在这时，东面的拐角也斜斜的拥出一行无论人数还是声势上都超过有桥集团的人马。领头的是个穿着水绿色轻衫的窈窕女子，她身边跟着的是一个总低着头，十分好看而和气的年轻男子。
　　女子清绝，男子俊煞。
　　“纯姐？”傲月低低的呼了一声，她看到她身边没有他。一颗心终于沉到了最底。
　　“他们？”雷卷也皱了眉。六分半堂与小雷门虽然都是雷家的分支，但关系一向并不密切。这次他带着唐二娘办些私事路过京城，就压根没想着去六分半堂‘联络’一下‘感情’。
　　唐晚词是最不关心这些各条道上的对峙，反正不干己事，也懒得理，反而她先走到了无情身前：“好久不见呵，你，好吗？”她懒懒倦倦的声音优柔的响起，竟然使这寂夜的肃杀之气也化淡了几分。
　　“很好，有劳挂怀。”无情淡淡的道。“雷门主和你……你们好吗？”
　　雷卷这时也走了过来，“你还是这副老样子。听说上次一别，你又破了不少大案，居然没给累死。”
　　无情看到他眼底的笑意，也扬眉笑了起来：“你还不是一样，还是那副鬼样子。”
　　有桥集团和六分半堂的人马对峙在路中央，无情又和雷卷唐二娘聊天，朱月明觉得再待在此地并非上策，悄悄带着手下撤离，倒是谁也没再管他。
　　傲月的眼神一直遥遥的盯着雷纯和那顶轿子，突然拽住雷卷的袖子，低声道：“卷哥，那轿子里的人好象是媚姐。”
　　“雷媚？”雷卷双眉一锁，他这也发现雷纯和狄飞惊对这顶轿子的确很有敌意。六分半堂乃至雷家一门上下都对雷媚恨之入骨。若轿子里做的是方应看，六分半堂断不会故意挡路摆明滋事。
　　“卷哥，媚姐虽然对不起雷家，但我们小时候的一段情谊，傲月却从没有忘记。”雷傲月低声道：“如今媚姐托身于方应看的轿中，恐怕就是要避开六分半堂的寻仇，我们…我们帮她一次吧！”

　　雷纯对雷媚其实并没有多么大的恨意。她对雷损的敬意要比亲切感来的强烈许多。但是一个自己尊敬的人和一个自己抱着亲切感的人去世，所受的打击和震撼度是不一样的。所以雷纯从未认真的去报复雷媚——如果她真的想要为父亲报仇，倾六分半堂之力，雷媚还真不能安然无恙的活到现在。可是就算雷纯没有找她报复的意思，然一旦在路中间碰上了，就势必得闹出点动静来不可。因为六分半堂的弟子上上下下几百只眼睛都在看着。
　　尤其是狄飞惊。
　　狄飞惊对雷纯可以说是死心塌地，但是狄飞惊对雷损的感情另又不同。对于雷损之死，他恨不能仅以身代，当然大多数人并不知道，狄飞惊对雷损不止是一种敬仰、佩服的知遇感恩，更多的是有些由衷的亲切。其实这是解释不清楚的，就像无情与雷傲月，明明不是爱情也并非老朋友，见面时却彼此都不需要说什么，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总觉得特别亲切。
　　雷纯虽然淡定，却发现狄飞惊有一丝焦躁：他竟然想亲手为父亲报仇。
　　所以雷纯点了点头，并悄悄拽住了他的衣袖，示意雷动天将雷媚从轿子里‘弄’出来。
　　她也不希望他暴露实力。
　　雷动天当然有办法逼轿子里的人出来！他一动，莫北神也伴着掠去。有莫北神保驾护航，就算轿子里坐的是方应看本人，也非得出来不可！
　　雷动天出掌，掌心雷。莫北神则从伞中打出七道暗器。
　　说时迟，那时快。雷动天的雷没有人可以忽视，没有人可以不避其锋。可他的雷刚打出去，斜斜便来了一指。
　　这一指象是穿过千年的流星，横空出世。
　　修长而苍白，美丽的一指，惊起些许清风，周围环绕着靛青色的罡气。
　　破空而来。
　　这一指出的慢，来的快。远远的，指风便将雷势击偏，在轿子三尺左近炸开。指意刚消，指劲便到，指意引开了雷器，指劲却直弹向雷动天的印堂。
　　雷动天大惊！
　　白愁飞是在自己面前死的。但这指劲却不输白愁飞。
　　岂止不输，简直更胜三指弹天。雷动天是绝顶的高手。京城内能以指风弹偏他的雷的，不是死了便是亡了。他万没想到还有这种人存在而且上来二话不说就赏了他一指。
　　雷动天吃了惊，反应也还真快，匆忙中回掌，对着指劲便是一招‘五雷轰顶’。
　　五雷轰顶是他最强的拳。在这一招底下折损的高手数不胜数。
　　拳迎上了指，激战之下，白指苍风锐如利枪，直扎入拳影中去。
　　不止拳，还有雷。雷动天的拳劲就夹杂着雷器，所击之处，必有炸裂。可是这一指却将他掌中的雷原封不动的送了回去。
　　雷动天手掌一痛，倒退三步。来人也立即收指，身子微晃
　　虽然两人都中了招，撤了招，而且都吃了些暗亏，但高下之势立现。
　　雷动天错愕定目，发现以一指之风将自己的雷器打偏，又硬和自己对了一招而仍占上风的人，居然是个森寒枯瘦的病夫。
　　这病夫一指便破了五雷轰顶，指劲之强，使雷动天现在犹气血翻腾。
　　“卷哥。”
　　一招过后，雷动天不得不服，连同雷纯，狄飞惊，一起向这病夫点头问好。
　　莫北神的暗器也未能如愿攻进轿里，他刚打出暗器，远远坐地的白衣青年便扬了扬袖，一枚珍珠泪后发而先至，带着圆润的柔光，和些许夜的丽色，凄凄的迎上了莫北神的暗器。然后以一敌七，将这七枚暗器连同珍珠泪一起反攻莫北神。
　　或许是那清冷的年轻人并不想伤人，所以这些暗器并没有什么力道。就算反攻回去，也断伤不了人。莫北神刚闪开自己的暗器，便撞上吹面的刀光。
　　刀光美丽，温柔，而且使人感到一种慵懒的倦。
　　很艳，狠艳。
　　连狠都带着懒懒的倦。
　　莫北神的铁伞封住一刀，也不禁连着后退，这一刀逼退了他，也不再追击，莫北神站定一看，才见一个俏生生，懒洋洋中带了英气的倦艳女子，嘴角含笑，倚在一个病夫的身边。而这病夫也一指破了五雷轰顶，似乎雷纯也得很恭敬的称呼他一声‘卷哥’。
　　原来是雷卷。莫北神乍见这号称雷门中头号难缠的人物，不由又后退了几步，方才定了定神。
　　雷傲月没有上前。雷纯着化雨飞霜四兄弟拿她回总堂之事未善罢甘休，她只有请雷卷先救一救雷媚，然后先说说情。
　　“卷哥，你在小雷门，我在六分半堂，都是主事的，却从无缘拜会。”雷纯审度形式，然后干脆的说，“卷哥一照面便对自己人出手，可不要让人误会！”她说着话，有意无意的瞟了瞟唐晚词——美丽的女人，岂非都喜欢看美人，然后心中暗自比较。她一斜目的瞬间，还有余闲眨了眨眼，带着一丝不经意的风情。
　　“傲月是我一门的宗亲。虽然是总堂拨来你那里，但——”雷卷故意忽略了她的一瞥风韵，眯起眼道：“六分半堂好象不缺人手。小雷门经连云寨一乱后重建，需要强援，我就问你要个人情，拨她回我那里，如何？”
　　“卷哥好象是在跟我商量喽？”雷纯心情本有些烦闷，遇见这有几分森寒得象苏梦枕的人，不自觉的冷笑起来。“我能说不吗？”她不待雷卷回答，便自嘲似的转了口气：“看来好象不是商量呢？”
　　“的确不是。”雷卷懒懒的道。“而且我应了傲月，她幼时与雷媚有交情，这次算是清了。以后你们有帐再算。”
　　“好。”雷纯长吸口气：“这次就冲着卷哥的面子放她一马！”
　　有桥集团的人听到这句话，都松了口气。六分半堂在雷纯的示意下放开一条路，任由那轿子穿行。雷纯也不是随便示弱的人。但今天，她的手下刚经风雨楼一役，尽是疲兵，何况雷卷，唐二娘都是高手。就算雷动天和莫北神再加上狄飞惊大可制住他们，但无情和雷傲月也不好惹。何况，她也不愿意开罪雷卷。
　　遥遥的看到雷卷已控住了局势向她招手，雷傲月正打算过去，突然背上感到一股侵寒。
　　无情虽然暗器冠绝天下，但毕竟不是剑手。
　　她是。而且是用剑的高手。
　　她的背上感到剑意。
　　无情自从见到唐二娘后，似乎有些恍惚。不仅是因为这一袭红霞是他江边深念过的绮幻，而且也勾起了他那时的回忆。
　　那时年少。霜衣胜雪，也曾独行千里为了真理道义弄得满身尘霜。
　　也尝心动，情动，强忍的结果只是心痛，情碎。
　　多情苦，无情更比多情苦，还多了一分伤。
　　当看到雷傲月以苏浓艳的回忆，幽幽的思念着她的浓艳时那份优柔，便似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他分心，因为他即使心中对那抹红丽只是只能只回忆，但仍不免想起曾经的那份情愫。
　　他感到了杀气。他不是剑客，对剑气远不如雷傲月了解。所以他只感到杀气。
　　这分感觉，由于目光仍系在远处的一袭红衫，以及心底重引起的情怀而稍迟了一些，犹疑了一下。
　　然后就在这一刻，千道太阳的光芒在他身前炸起。
　　无情有些微微的惊讶，这杀气居然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终于回眸，眼底的轻愁还未散去，便看到了这千道刺眼的光华。
　　无情一声轻叹。
　　自己居然会因为一弹指的失神，而为人所趁。
　　他一扬袖，两道银线从袖中飙出，细细的，亮起如月华的幽光。
　　但是，他已来不及避开。
　　那千道炸裂的光华，就象远古洪荒惊流而至，刹那已涌到了眼前，要吞噬这一弹指间露出了黯然神色的孤寂青年。
　　夜，已被照得大亮。
　　惨白如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