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活依恋【水仙】》憬影

3、我需要你

　　徐行清死死盯着游野手上的刀。
　　游野却一幅毫不在意的样子，“如果我死了，要把我埋葬在后山上，你死了也是。你会知道怎么做的。”
　　他知道了。
　　他抽出刀，在自己的脖颈娴熟得比划了两下，对于即将到来的死亡迎接得那么温和平静，徐行清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的本能如喷薄的火山在叫嚣着，他的潜意识不希望游野死。
　　“对不起……我……我错了……”徐行清握着游野的手止不住颤抖，垂着头颅，声音像是用蛮力挤出来的。
　　游野却说：“你没错，行清，你没错。”
　　“我真的……”
　　隔着一把刀的距离，游野眼里死寂的温柔猛地撞进了徐行清的眼睛里。
　　“愿意和你一起去死。”
　　刀掉在了地上。
　　徐行清惊恐地后退了一步。
　　“为什么害怕？你应该开心吧。”游野走近了一步。
　　“你只能依靠着我而活，很不公平吧。”
　　“你也想要出去玩，想要休闲的日常，想要交心的朋友，想要夸赞和认可……可是这些你几乎都得不到。”
　　“这个世界很糟糕吧，就连我也是在利用你而已，用我的血液作为你生不如死的枷锁。”
　　“所以你才想和我一起离开。”
　　“你……你呢？”徐行清一步步后退，被逼到墙边，反问游野。
　　“你不喜欢现在的生活吗？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没有任何束缚，画你的画，谱你的曲，养你的花，为什么你愿意死？”
　　“因为……”游野走近了，不再伸手，而是用灼热的呼吸抚摸着徐行清的脸庞，低低笑了一声，“你想去哪里我都会陪着你，哪怕是死后的世界，如果你需要。”
　　明明前一秒还说你在利用我？为什么这一刻把原因说得那么缱绻温柔，就好像你深爱我。
　　徐行清不懂。
　　他回想起了他记忆清晰的地方，他的开始。
　　医院VIP的病房，坐在他床边的游野。
　　他告诉他，“我们生活在一起。”
　　仅此而已。
　　“我们是什么关系？”
　　现在，徐行清终于把困扰自己一年的问题问出口了。
　　“我们的关系超越世间所有的关系，无法准确定义。”游野弯起嘴角，“但是，什么时候你真的不爱我了，你就能杀死我了。”
　　“我不爱你。”徐行清面无表情，“我模糊的记忆里根本没有你。”
　　“哈哈哈，”游野笑起来，牵起徐行清的手，用自己的脸颊蹭了蹭，“对，都是我的一厢情愿。”
　　徐行清猛地抽回手，“你也不爱我。”
　　如果爱他，为什么他们的生活就像是陌生人？从来都不过问，鲜少有接触，甚至连药的事情，都瞒着他。
　　游野对他，根本没有任何求爱的举动，又在这里扯什么愿意和他去死的借口。
　　游野的嘴角渐渐落了下来，变得和徐行清一样面无表情，让徐行清一瞬觉得自己是在照镜子。
　　这种感觉让徐行清陌生。
　　不借助外物，人其实很少会看见自己的脸。
　　走在路上放眼望去，都是形形色色的人，唯独看不见自己。
　　你清楚自己的一举一动，但是你完全不知道自己看起来是什么样子的。
　　第一视角和第三视角永远不一样。
　　“我需要你。”
　　游野不再用以往轻柔的声音说话，这一声变得很重，很冷，夹杂着一丝颤抖。
　　就像是自己的声音。
　　明明是我需要你。徐行清腹诽，明明是藤蔓离不开大树。
　　他想不出应对的话，游野又靠近了，温热的吐息让徐行清醒悟，面前的不是镜子，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我很高兴你想带我一起离开，但是如果有一天，你想自己离开，可不可以告诉我？”
　　告诉你干嘛，让你阻止我吗？
　　徐行清没有回答。
　　游野笑了，笑得很苦涩，就像徐行清每天要吃的药的味道。他忍不住移动上下颚，咬了几下，牙齿碰撞在一起发出微小的声音，他只咬到嘴里的空气，
　　但那种苦涩的味道好像真的在他的嘴里。
　　“算我求你了。”
　　阴影移开，游野蹲下身，单膝着地，牵着徐行清的手，仰着头看他。
　　“我求你。”
　　他又一次道，眉委屈得微微蹙着，好像徐行清不答应，他就不会放手，也不会起来。
　　徐行清不想答应。
　　“我死也会带你一起死，才不会自己离开。”他掷地有声，游野却如释负重得松了一口气。
　　这人……怕不是有什么神经病？
　　“那，以后的日子，我不会再压抑自己了。”游野笑着起身，道。
　　“随你。”
　　哈，终于要露出本性了吧！之前藏着掖着肯定是因为人太坏了。这样也好，之后杀起来才没什么负罪感。
　　徐行清在网上搜索着各种死法。
　　一条推送就弹到了开头。
　　今天也是想杀掉老板的一天［微笑脸］。
　　记录了一个遭受工作迫害的可怜虫的各种口嗨和幻想，仅此而已。
　　甚至到后面已经不是简单的各种谋杀了，还包括各组织和器官的烹饪等让人瞠目结舌的内容。
　　看来病的不轻。
　　徐行清摇了摇头，点开另一个网页。
　　那网页是讲自殺的。
　　徐行清能看出它的本意是劝人珍惜生命，没有任何一种自殺的方法是不痛苦的。
　　游野会任由自己去割他的手腕吗？会乖乖跟着自己去爬上高楼，然后跳下去吗？会吃自己给他的药吗？会在自己的注视下走入无人的大海消失吗？
　　他说过愿意去死的。
　　徐行清后靠在椅背上。
　　为什么呢？他不懂。
　　为什么大树愿意和藤蔓一起消亡呢？还是他一直以来认为的这个比喻自始至终都是错误的。
　　游野说他需要我。徐行清皱眉，再次凑到了屏幕前，一瞬间恍然大悟。
　　是啊，游野需要他赚钱不是吗？
　　游野有自己的工作吗？
　　他的那些画全部都挂在特意开辟出的展示间里，那些乐谱和歌自己从来没有在外面听到过，他几乎是一位与世隔绝的创作者，不在乎外面的一切。
　　他挣不到钱，也就活不下去，他才是藤蔓！
　　徐行清自信了。
　　直到第二天早上，没有在药柜子上看到自己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