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海漫漫]诱僧》小号子

3、第 3 章

　　平津侯府，静心斋。

　　藏海站在院子中央，觉得自己像个误入仙境的土包子——如果这精致典雅的院落能算仙境的话。

　　青石板铺地，角落种着翠竹，屋檐下挂着鸟笼，里面是只羽毛鲜亮的画眉。房间宽敞明亮，紫檀木的桌椅，博古架上摆着他不认识的瓷器，屏风上绣着雅致的山水。卧房里，锦被软枕，纱帐轻垂，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好闻的沉香。

　　这哪里是“静心斋”？这分明是“动心斋”！跟他那寺里只有一桌一榻一蒲团的禅房比起来，这里奢华得让他脚趾头都蜷缩了起来。

　　引他来的管家庄善，是个面容和善但眼神精明的中年人，他笑着对藏海说：“小师父，侯爷吩咐了，您就安心住下。一应物品都已备齐，若有短缺，尽管吩咐下人。侯爷还说，您初来乍到，不必急着讲经，先在府里熟悉两日。”

　　藏海木然地点头，心里却在呐喊：熟悉什么？熟悉怎么在这么软的被子上打坐不会睡着吗？

　　庄善又指了两个小厮和一个丫鬟给他：“这是负责伺候您起居的，有什么事都可让他们通传。”

　　看着眼前毕恭毕敬的下人，藏海更不自在了。他在寺里都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何曾被人这般伺候过？

　　“阿弥陀佛，多谢庄管家，小僧自己来就好……”他试图挣扎。

　　庄善笑容不变：“侯爷吩咐，不敢怠慢。小师父歇着吧，晚膳会有人送来。”说完，便行礼退下了，留下藏海和三个下人面面相觑。

　　藏海叹了口气，挥退了想要帮他整理包袱——其实里面就两件换洗僧衣和一本旧佛经——的下人，自己走到窗边坐下。

　　窗外就是那片小竹林，风吹过，沙沙作响。环境是极好的，安静，雅致，符合“静心”之名。可藏海的心，却像被丢进油锅里的豆腐，噼里啪啦，安静不下来。

　　他满脑子都是庄芦隐。那个仅仅见过两面，就霸道地决定了他未来一段日子去向的男人。

　　他到底想干什么？真的只是听经？藏海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脑袋，又看了看铜镜里自己那张勉强称得上清秀（？）的脸，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和尚，怎么就入了那位高高在上的侯爷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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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膳时分，藏海看着桌上摆开的四菜一汤，再次陷入了沉默。

　　素笋、豆腐、青菜、菌菇汤……倒都是素的，但做得也太精致了吧！那豆腐雕成了小莲花的形状，青菜碧绿如玉，菌汤香气扑鼻，比他寺里过年吃的斋饭还要好上十倍。

　　“小师父，请用。”丫鬟轻声细语。

　　藏海拿起筷子，感觉这筷子都比寺里的沉。他食不知味地扒拉着饭菜，心里盘算着，这侯爷是不是想用糖衣炮弹腐蚀他坚定的向佛之心？

　　正胡思乱想着，门外传来脚步声和问安声。

　　“侯爷。”

　　藏海手一抖，筷子差点掉桌上。他猛地抬头，果然看见庄芦隐穿着一身墨色常服，负手走了进来。

　　没有了盔甲和官袍的庄芦隐，少了几分战场杀伐的凛冽，多了几分居家的慵懒，但那股子不怒自威的气势，依旧迫人。

　　“可用过膳了？”庄芦隐很自然地走到桌边，看了一眼藏海几乎没动几口的饭菜，“不合胃口？”

　　“没、没有！很好吃！”藏海连忙站起来，双手合十，“侯爷。”

　　“坐下吃你的。”庄芦隐在他对面坐下，自顾自地拿起旁边备用的筷子，夹了一筷子素笋，尝了尝，“嗯，厨房手艺尚可。”

　　藏海僵着身子坐下，感觉自己像被猛虎盯上的兔子，这饭还怎么吃？

　　庄芦隐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和微微颤动的睫毛，心情颇好。他也不急着说话，就慢悠悠地品着菜，偶尔点评一句，仿佛真是来检查膳食的。

　　“在寺里，平日都做些什么？”庄芦隐状似随意地问。

　　“诵、诵经，扫地，挑水……”藏海老实地重复着之前的答案。

　　“除了这些呢？”庄芦隐抬眼看他，“年轻人，总该有些喜好。”

　　藏海想了想，小声说：“有时……会去看看后山的鸟，或者偷偷看山下集市的话本……”说完他就后悔了！怎么把看话本这种事说出来了！

　　庄芦隐果然低笑了一声：“哦？都喜欢看什么话本？”

　　藏海耳朵尖又红了，支支吾吾：“就、就是一些……志怪传奇……”

　　“志怪传奇有什么好看。”庄芦隐放下筷子，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锁住他，“改日本侯让人送些有趣的话本来给你。”

　　藏海：“……”侯爷，我们讨论这个合适吗？我是来讲经的！讲经的！

　　“不必了不必了！侯爷，小僧……小僧还是潜心研读佛经为好！”藏海试图把话题拉回“正道”。

　　庄芦隐从善如流：“也好。那明日开始，你便每日午后，来本侯书房，讲一个时辰的经。”

　　藏海：“……是。”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庄芦隐看着他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眼底笑意更深。他站起身：“好好用膳，早些休息。明日莫要迟到。”

　　直到庄芦隐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藏海才长长舒了口气，感觉自己后背都汗湿了。

　　跟侯爷一起吃饭，比在寺里蹲一天马步还累！